第 124 章

    拾弦没有制止她,略带悲伤地看着苏兰。

    在贯逍遥的描述中,苏兰活泼开朗,温柔大方,是个爱笑的女人。但拾弦在望月门的这十年,听到的传闻却不一样,苏兰是个没有感情的怪女人,不苟言笑,对人对事异常严厉,一点点小错就会被她重罚,完全不听别人的解释。她只对苏厉峰好,其他人在她眼中如同物件,随时可以被丢弃。

    苏兰的性格反差如此大,拾弦猜测,她遭受过重创。

    这个重创并非来源于贯逍遥,那很可能跟她的孩子有关。

    果不其然,拾弦一说她生过一个女儿,苏兰仿佛变了一个人。

    她死死地捏住拾弦,起初是气愤,恨不得杀了拾弦;但很快,眼中溢出泪水,她脱力般地松开手,神色悲痛,她摇着头:“没有人知道我生过女儿……”

    望月门有那么几个人知道她曾经怀孕,但她后来离开了望月门,生的是男是女,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肖朗连她怀孕的事都不清楚,如何得知是个女儿?

    苏兰颓然地坐在地上,喃喃低语:“他怎么可能知道?不可能的。”

    拾弦在她身边坐下:“护法,不想知道自己的女儿是死是活吗?”

    苏兰猛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拾弦:“你到底知道什么?”

    “她死了,对吗?”拾弦问。

    苏兰以手掩面,声音从指缝中漏出:“对,她死了。”

    拾弦一直认为苏兰没有遗弃自己的孩子,很有可能,她把自己的孩子搞丢了。

    这大概是她性情大变的根源。

    拾弦问:“你如何确定她是真的死了?”

    苏兰松开手,像是看见了一根救命稻草:“难道她还活着?”眼中光芒一闪而逝,她摇了摇头,否认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她被银角狼叼走了,我在狼窝里找到了她的骸骨。”

    这是苏兰一生的痛。她当年和肖朗私定终生,肖朗离开后,苏兰也回到了望月门,这时,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父亲询问她那个男人是谁,苏兰如实相告。但父亲查了一番,什么灵修肖朗,他的身份,他的家世,他的经历……全是假的。

    根本没有这么个人。

    父亲认定苏兰被骗了。望月门是名门正派,父亲不想闹出这样的丑事,给她端来了一碗堕胎药。苏兰誓死不从,从望月门逃了出去。那时她深陷爱河,笃定来年的春天,肖朗就会来找她。

    苏兰生性要强,自认为能养好孩子,她回到了紫玉竹林,一个人把孩子生了下来,是个漂亮的女儿,等肖朗回来,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

    但苏兰没有养孩子的经验,她过分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加上平日粗枝大叶养成了习惯,她犯下了大错——某日苏兰趁着孩子睡觉时去了河边,回来时却发现孩子被银角狼叼走了。

    苏兰顺着地上的痕迹找去,在狼窝里找到了孩子的残骸,包裹孩子的衣服被扯烂,上面血迹斑斑,碎肉夹杂其中。

    那一刻,苏兰的世界轰然崩塌。

    她杀光了山中所有的银角狼,却换不回自己的孩子,心上像是破了一个大洞,没日没夜地流血。

    自此,苏兰像是变了一个人,心如死灰地回到望月门。

    春天,肖朗找了过来。要苏兰怎么面对爱人?难道要对他说,你走之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很爱你,把孩子生了下来,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儿。但是不好意思,由于我的疏忽,你的女儿被狼吃进了肚子里。

    苏兰如何说得出这样的话?她没有脸面再见肖朗,她对不起他,更对不起出生不久的女儿。

    苏兰书信一封拒绝了肖朗,孤独地活在望月门,她封印了自己的感情,变得冷血而暴戾。那时候苏厉峰还小,刚学会走路,步伐蹒跚,可爱的模样牵动起苏兰的母性,冰冷的心感受到些许温暖,苏兰转移了自己的丧女之痛,把苏厉峰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

    一百多年过去了,苏兰以为伤口已经结痂,事实上,在厚厚的伤疤下,里面早已溃烂流脓。

    她抛下了身为护法的威严,瘫坐在地面泣不成声。

    拾弦听到“银角狼”三个字,心上已了然:“原来是这样。银角狼单独行动,速度快如鬼魅,让人防不胜防。这畜生的确嗜好食人,人族一直讨厌它;但是,神族对它的态度完全不同,银角狼能分辨出神的血脉,从骨子里臣服于神族,被称为神族的狗。”

    拾弦总结道:“银角狼不食神。我想,它也不会吃半神。”

    苏兰恨恨地抬起眼:“你什么意思?”

    拾弦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叶:“有个名叫贯逍遥的神,因为偷了神族的宝物而被通缉,迄今为止,仍是在逃状态。护法与其在这里神伤,不如去打听一下贯逍遥的事,若是能弄到一张画像,便能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贯逍遥在神族地位不高,苏兰不清楚有这么个神,实属正常;但要弄到他的画像,并不难。她是望月门的护法,负责望月门的大小事务,掌握着望月门的情报系统,可自由翻看所有的书籍、画册、档案记录……

    回到前山,苏兰立即查找有关贯逍遥的信息,幸运地,她找到了一张画像。

    神的尊荣映入眼帘,苏兰如遭雷击。

    原来,她年轻时遇见的那个男人不叫肖朗,他也不是凡人,他是神。所以,他们的女儿流着神的血,众所周知,银角狼是神的仆从,它能从血液中嗅出神的味道,骨子里的忌惮让这畜生不敢食神,更不可能将半神撕扯为碎块……

    她的女儿有可能还活着,苏兰的心蹦蹦乱跳,如同在无尽的黑夜中看见了些许亮光,又生怕那是自己的幻觉。

    女儿,你真的活着吗?你长成了什么模样?长得像我还是像贯逍遥?对了,那个拾弦声称是贯逍遥的女儿,她为什么要说那些奇怪的话……

    拾弦回到住处休整,夜里是修炼的好时节,拾弦提着剑出门练功。她练得刻苦,天亮之后仍没有停歇的意思,体内功力下降,她便握着剑练习新学的招式,意图提高熟练度。

    魔气萦绕着剑锋,随着拾弦的动作,卷起草叶翻飞,猛地化作一道剑光飞出去,拾弦的余光却瞥见一个灰白色的人影。

    剑招已经收不回来。好在这是白天,这一剑没太大威力,来人勉强避了一下,半只衣袖被削掉。

    拾弦松一口气,护法啊,你要是提前半个时辰到来,这一剑也许会把你打成重伤。

    苏兰大步流星,朝拾弦直奔而来,把人拽到跟前,让她背对着自己。苏兰一手扶着拾弦的肩,一手利落地扒开她的衣服。

    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拾弦的左肩,光洁的皮肤上有个不大的胎记,形似竹叶。

    苏兰浑身僵硬,嘴唇嗫嚅:“你……”

    苏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仔细地,瞧了又瞧。就算过去了一百多年,就算她只跟女儿相处了一小段时间,但苏兰清楚地记得,女儿左肩头有个竹叶形状的胎记。那个时候她摩挲着这枚胎记,眉目含笑,竹叶啊,缘分妙不可言,她与肖朗在竹林里怀上了这个女儿,所以女儿身上有枚竹叶形胎记。

    胎记的事,只有苏兰自己知道。她指尖发颤:“你竟然真的活着……”

    拾弦是贯逍遥的女儿,但她说自己从小是个孤儿,是因为血脉才能确定其身父是谁。苏兰联系她说的那些奇怪的话,脑中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迫不及待地前来验证。

    她竟然真的是自己的女儿。

    惊喜来得猝不及防,苏兰嚎啕大哭。

    拾弦理好衣服,回过身轻拍她的手臂,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苏兰反手拽住她的胳膊,颤声道:“我是你娘,你知道吗?”

    拾弦点头:“我爹给我测了骨龄,推断出你是我娘,但没有明确的证据。”

    “你就是我的女儿,你的背后有个胎记,竹叶形的胎记……”苏兰泪流满面,“我真的是你娘,是我当初没有照顾好你……”

    她泣不成声,早已忘了自己是人间第一灵道宗门的护法,将威严与体面抛到九霄云外,此时的她,是柔软的藤蔓,站都站不稳。

    拾弦抱住她,轻声道:“我一直希望我娘还活着。”

    眼泪似断线的珠子滚落,苏兰将她拥入怀,双手抱得紧紧,生怕一松手,对方就成了泡影。

    如果这是一场梦,苏兰宁愿长睡不醒,永远留在这场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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