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带

    自那晚的“误会”过后,羌王再未提及此事,只是日日晚间大摆宴席,拉着司马昭喝到深夜,才放他回去。

    夏侯妍不想再与那羌王碰面,司马昭明白她心意,便也不带她。

    这一晚,竟不知从何处弄来数十名美艳的舞姬,皆送入营帐中,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听闻此事,夏侯妍在自己的营帐中踱步良久,终于忍不住说,“不行,我得去看看。”

    便带了惜悦和高迎娣,一起向羌王大帐走去。

    离大帐几丈远的距离,就可以看见舞姬曼妙的身姿被映照在营帐之上,帐内烛光晃动,牵动着营帐上舞姬的影子跟着颤动。从影子上能看出,舞姬穿着紧窄的上衣,露出一截纤细的腰肢,魅惑的摇动着。

    夏侯妍注意到,在附近值守的许多士兵,都不住地扭头去瞅大帐上的影子,眼神中流露出渴求之意。

    她心中升起莫名的不快,紧走几步,向大帐走去。

    快到大帐时,她对身后的张骏说,“张将军,请你站在此处,不要再跟了。”

    司马昭今日将张骏留在她身边,自己则带了成济等人入账。

    “我知道他让你负责保护我,我也不是要闯进大帐,就是想偷看几眼。你长得太高了,跟过来太显眼。”

    偷看也这么义正严辞的,张骏倒是没想到,既然夏侯妍就在他视线范围之内,想来也没什么问题,他立刻拱手行礼,“是,小姐。”

    就这样,夏侯妍带着惜悦和高迎娣三人,走到了大帐外,有两名巡逻的卫兵看见他们,想要阻拦,张骏伸手拦住,交谈了几句之后,对方笑一笑也就离开了。

    如今,羌兵都知道,这位大魏的司马将军身边,有一个颇受宠的青年侍从,既然司马昭的近侍不让拦,他们也懒得去管。

    夏侯妍靠近大帐,掀起一块帐布,从缝隙处偷偷往里看。

    只见数十名身着清凉的胡姬,在酒席中间翩翩起舞,中间更有一个身穿白色纱衣的曼妙女子,如众星捧月般舞姿翩跹。只见她肌肤胜雪,唇如点漆,腰肢如柳,随乐声款摆。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看出她艳丽的姿容,感受到周身散发出的魅惑气息。

    交谈声从帐中隐隐传来。

    “……此女乃是名动西域的舞姬,司马公以为如何?”

    “肌肤如玉,目如秋水,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既如此,不若将此女送与将军。”

    夏侯妍的心狂跳起来,下一刻,她听见司马昭的声音悠悠响起。

    “如此,便多谢羌王抬爱。”

    夏侯妍一怔,随即猛地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回走。

    …………

    “小姐,不要再喝了”惜悦跪坐于矮桌一旁,央求道,矮桌另一侧,高迎娣也跪坐于蒲团上,试图取下夏侯妍手中的酒杯。

    “不要,他们都在喝,为什么偏我不能喝?”夏侯妍一边说着,一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她将桌上的酒壶塞到惜悦手里,“惜悦,迎娣,你们也喝,这酒…这酒…真不错…甘甜…柔和……”夏侯妍说着,忍不住打了个酒嗝。

    “小姐,已经喝了两壶了,实在是不能再喝了呀,惜悦知道您心里不痛快,可是喝酒伤身,待会又要胃疼了。求您了,小姐。!”惜悦急得脸都红了。

    “我有什么不痛快的!我痛快的很!”夏侯妍笑着反驳她,“我以前不明白,为什么父兄都爱饮酒,今日才知,原来酒喝多了,竟是这般滋味。”

    “身体很轻很轻,像是踩在云朵上。人说飘飘欲仙,也不过如此了吧。”

    司马昭掀帘进帐时,看到的正是夏侯妍举杯饮酒的一幕。

    他疾走两步上前,俯身去看她。夏侯妍红红的脸和桌上摆着的酒壶,已经充分说明了眼前的情形。

    看清眼前人的容貌,夏侯妍立刻敛去笑容,赌气一般将脸转向别处。

    司马昭微微叹了口气,吩咐惜悦和高迎娣,“你们先下去吧。”

    “是,”惜悦迟疑了一下,躬身慢慢退出帐外。此刻,如果有谁能劝住小姐的话,只能是眼前这个人了。

    “我竟不知,阿妍酒量如此之好。”

    司马昭蹲下身看她。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夏侯妍刻意不去看他,嘴上却不甘示弱。

    许久没听到她这般孩子气的话了,司马昭心中微动,想起她幼时横冲直撞的性子,语气不禁又柔和了几分。

    “阿妍为何不看我?”

    “你既目不转睛地看别人,我又何需看你?”夏侯妍这句话,四分怒气,三分醉意,三分委屈。

    “阿妍与我之间,何来别人?”

    听到这句话,夏侯妍心中委屈更盛,忍不住回头看他,而他那双饱含春水般的眼睛,正深深得看着她。那是一双能望进她心里的眼睛,也是她初见之后,再难相忘的存在。

    “我方才去大帐外了,你们宴会上的表演,我都看见了。”夏侯妍声音闷闷的。

    “哦,阿妍都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那名传说中,艳冠西域的胡姬。”

    司马昭低低应道,“嗯。”

    “她肌肤如玉赛雪。”

    “嗯。”

    “她目如秋水剪瞳。”

    “嗯。”

    “她舞姿卓绝,我平生所见,无出其右。”

    “嗯。”

    听到司马昭接连几个肯定的嗯,夏侯妍心中只觉一片悲戚,谁知,司马昭话锋一转,说道:

    “她长成何种模样,在我眼中,都不及阿妍万一。”

    他看着她的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可是,你,你要收下她……”夏侯妍语气苦涩。

    “此女乃是羌王所赠,如当面拒绝,恐弗了羌王的面子,”司马昭面上露出为难之色。

    夏侯妍腾得站起来,“既如此,子上哥哥请回吧,回去陪你的美艳胡姬。”

    说着,迈开步子就要向前走,谁知酒意未散,头重脚轻,脚下一软,斜斜得向地上歪去。

    司马昭长臂一伸,从背后将她揽入怀中。

    见她又急又气,兼有醉意,一张小脸泛起潮红,已不忍再逗她。

    “阿妍莫急,我话还未说完。这胡姬乃羌王所赠,既不好拒绝,便权且收下,待行至长安,再放她自行归去。”

    夏侯妍一怔,“此话……当真?”

    司马昭轻按她肩膀,让她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见她方才又气又急,眼角已沁出泪珠,便曲起手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

    “阿妍莫再哭了。阿妍为我吃醋的样子,实在是迷人,我才忍不住想多看片刻。”

    夏侯妍此刻才意识到,他方才一直在逗她。

    “不过,阿妍为我流泪,我心甚痛。”司马昭说着,俊美的脸孔逼近她,两人之间呼吸可闻。

    兄长说,他有一双冷漠无情的眼睛,可在她看来,这是一双充满了缱绻柔情的眼,她早已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我还看见,那胡姬,她竟……扯你的衣带。”夏侯妍想起那胡姬舞到司马昭面前的举动,嘴角微撇,委屈更盛,眼看又要哭出来。

    司马昭失笑,“此话从何而来?想是她手中的绸带飘到了近前,我与她,并未有过任何碰触。”

    “此话当真?”夏侯妍盯着他。

    “自然是真的”,司马昭眸色渐深,“我的衣带,只能阿妍来扯。”

    说着,他拉住夏侯妍一只手,往自己腰间探去。

    夏侯妍只觉脑中轰然作响,他这样一拉,两人便紧紧贴在一处,彼此再无一点缝隙。

    她的手臂被拉着,环上他的腰。他牵引着她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腰,隔着衣料,她也能感受到那劲瘦有力的腰身,感受到常年习武、征战沙场所锤炼出的肌肉力道。

    还有那炙热的体温。

    也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

    他握着她的手,去摸后腰处玉带扣合的地方,指引着、控制着,几下轻触,玉带霍然松开,坠落在地。

    他又握着她的手,细细解开外衣上的系带。手指翻扯间,衣带抖落,外袍微敞,露出里面的单衣。

    迷迷糊糊中,夏侯妍依然本能的感觉到,眼下的事情似乎正滑向一处危险境地。

    “子上哥哥……”

    她仰头看他,眼中有迷茫和一丝惶惑,还有全然的信任。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司马昭只觉心头一颤,脑中瞬间清明不少。

    醉酒的阿妍这般娇憨可爱,他原只想逗她一逗,却差点把持不住……

    第二日,夏侯妍醒来时,发现自己穿着睡衣躺在床上,身边是惜悦和高迎娣,对于昨夜之事,她只记得些片段,但偏偏是那些叫她脸红心跳的片段。

    尤其是那句,“我的衣带,只有阿妍能扯。”

    她想起司马昭握着她的手,环住他后腰,解开玉带,又解开衣襟系带……

    再往下,发生了什么,她却不记得了。

    夏侯妍将脸深深埋进被褥间。

    惜悦照常打来温水,拧了浸湿的帕子来给她擦脸,却见她脸红得异常,不由吓了一跳。

    “小姐,你,你怎么了?莫不是发烧了。”

    惜悦慌张地伸手去摸夏侯妍的额头,确定她没有发烧,这才松了口气,却见夏侯妍红着一张脸,吞吞吐吐地问她。

    “惜悦,昨夜,昨夜发生了何事?谁给我换的睡衣?”

    “睡衣是我换的,昨夜小姐可是喝了不少,您睡着了以后,司马将军才走。然后,我和迎娣进来,迎娣收拾了杯盏,我给小姐换地睡衣。”

    “那……那子上哥哥走的时候,没事吧?”

    惜悦觉得小姐这个问题有些奇怪,“没事呀,将军一切如常,说起来,我还担心小姐吐到他身上呢,毕竟,小姐上次醉酒就吐了夫人一身,把夫人新做的缠枝花暗纹锦袍都弄脏了。”

    夏侯妍轻轻舒了口气,没事就好,若是在醉酒后做出什么逾矩的行为来,那就太丢脸了。

    距离沈岭之战已过去十日,羌王率数千铁骑向司马昭告别,翻山越岭,向北而去。

    接下来,司马昭带着数百兵士重新走上傥骆道。归途不比出征,加之羌王送来了许多补给,所有人的心情都轻松不少。

    自从下了沈岭,夏侯妍虽继续扮作男子模样,但已不再跟在司马昭身边伺候,夜间也与惜悦和高迎娣同住一帐。之所以做出这种改变,一是因为战事已毕,几乎无夜袭之危,司马昭只需派人守护在她营帐之外即可,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离长安日近,不想军中再起留言,传至朝堂中,对两人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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