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杨山己坐着又睡了一觉，发现还要三个小时才到H市，脑袋旁边的婴儿放了个响屁，大人说了句方言，杨山己听懂了，立马清醒站起来跑开老远。旁边一个看上去比她没大几岁的男的明显没听懂，还呆愣愣靠在那儿，杨山己表情扭曲的招呼他。
“过来。”杨山己做手势。
男的莫名其妙：“过什么过来，你逗狗呢？”
杨山己见他不听劝，叹了口气，不管了。眼睁睁看着小孩的父母、爷爷奶奶七手八脚换尿不湿、递尿不湿。
男听到后面熙熙嗦嗦的感觉不对，一回头那画面差点没晕过去，也立马站起来蹭蹭跑开好远。
“您四位怎么回事呢？换尿布也不打声招呼就在我头上动手了啊？”又转过头朝杨山己念叨，“过来什么过来，你多说几个字讲清楚我这至于嘛？小姑娘年纪轻轻脑子怎么就不好了？”
杨山己哀怨的朝上白了他一眼，小声叨叨：“小孩放了个屁，我总感觉嘴巴张久了能把屁吃进去。”
男的也叹气，两个同是天涯沦落人相依为命的度过了火车上的最后三个小时。
两个人一道在H市站下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你也H市啊？”
“嗯。”杨山己不清楚这人来路，也不敢多说。
“你来这儿干啥啊？”
“我怎么就不能是本地人呢？”杨山己听他语气像是盘问，回话语气也不客气。
“啧，你一开口我就知道不是。”男的两手空空，就一个斜挎包，比杨山己还轻松。
杨山己不说话，闷声往前走。
男的勾住她衣领，“小孩儿，你不是离家出走吧？”
“不是！”杨山己扒他手，扒不动。
“那你跟我说你来这儿干嘛？”
这人不依不饶，杨山己被办法，“我去H大。”
“你？几岁？H大可没少年班啊，再说现在都放寒假了，你去H大干嘛？”
“你别问了！关你屁事啊！你再缠着我我就报警了！”杨山己偷跑出来哪敢报警，就拿着手机吓唬这人而已。
“诶，你这手机不是偷我熟人的吧？我可认识啊。”男的指着她手里的手机。
“放屁！诺基亚都长一个样，谁都有，还骗我。”
男的侧头笑了一声，从包里拿出一个东西，“行吧，我就H大的，诺，我学生证。”
杨山己狐疑的接过，照片和本人挺像，她分不出真假，看了一眼就还了回去。
“现在可以说了吧？你去H大干嘛？”
杨山己不耐烦，“想考，就提前去看看，看完就回去。”
“高几？”
“高二。”
“早老实交代不就行了？走吧，哥送你过去。”男的拍了拍杨山己背一下。
“不要！谁知道你是不是人贩子！”杨山己抗拒。
“那你发现不对你就报警啊。”人气笑了。
“你车上有迷药，我根本来不及报警。”
对面鼓掌，皮笑肉不笑，“真是思维缜密，这儿离H大几十公里，已经后半夜了，你怎么去？”
“……”
“你叫什么名儿？”
杨山己报上大名。
男的掏出手机，捣鼓一阵，又揣进兜里，继续提着她领子走。
*
杨山己不甘不愿坐在车里，头靠着车窗，把自己缩到一边，生怕挨到旁边这人。
“怎么的？坐宾利都不乐意？”
“宾利？”杨山己回头，一脸疑问。
“喝熬豪、吃额车，豪车。”这人还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晕车，没心情乐意。”杨山己听到解释，回过头继续要死不活。
但是头太晕了，老看着外面更晕，她不得不没话找话。
“你有司机有豪车的，你干嘛不坐飞机要坐这破火车啊。”
男的递给她一瓶水，“我是个作家，体验生活。”
杨山己又迷惑了，“你不是学生吗？”
“学生就不能写作了？”男的反问。
杨山己感觉自己要吐，一手捂住嘴，一手竖大拇指。
“有、有塑料袋吗？”
“没有。”
“呕。”
“槽！你别吐车上！”
杨山己忍不住，最后基本上都吐在了人羽绒服的帽兜里。
旁边一阵咬牙切齿，“您真会找时间吐，早不吐晚不吐在高速上吐。”
杨山己捧着帽子，一脸无辜，轻轻说了句对不起，继续捧着吐。
“哥，直接去这个地址吧，她胆汁儿都吐出来了，怕是撑不到了。”
“唉……”
不久，车停了。杨山己跌跌撞撞冲出车门，看了一圈没看见垃圾桶，只有好几双大长腿，无法，她只能继续捧着羽绒服吐。
实在吐不出东西了，嘴巴里面直发苦。
勉强直起身，这时一瓶拧开的水递到了她面前，她捧着衣服，又看了看水，不知如何是好。
抬起头眼巴巴看着递水的人，一抬头，那画面太刺激，杨山己现在比带她来这儿的男的在火车上看到那小孩换尿不湿的时候还要恨不得昏过去。
孟见希也是一脸懵，他们寝室四个人创业，场地买在这地方，地偏，便宜。三个人刚弄完一个阶段，正打扫卫生呢，打算等着出差的郑淮回来就好好嗨一回，谁知道郑淮回来就回来，还带了个老熟人。
*
杨山己洗完澡穿着孟见希的睡衣盘着腿坐在砂发上接受审问，对面坐着四个人，围着她盯。
“你一个人来的？”孟见希问。
杨山己点点头。
“家里人知道吗？”
杨山己犹豫了一下，又点了点头，谢臻也是自己家人，没差。
“来做什么呢？”
杨山己飞速的扫了一眼火车上碰见的那男的，信口就说了两个当地景点。
不到三秒就被人戳穿了：“你不是说去看H大吗？”
杨山己恼怒的侧过脸，闭着眼皮翻了个白眼。
孟见希了然，“去H大为什么放寒假才来？不是给你手机了吗？直接联系我不好吗？”
“我不就是想着你放寒假都回去了我才来的吗？”杨山己哀怨得很。
“H大不是我的，我不会拦着你不让你来，你早点联系我我还能帮你安排的周到些，你也不至于那么狼狈。”孟见希看出了她的窘迫，温和的跟她讲道理。
一听他这么说，杨山己又开始掉眼泪，用牙齿磨着上嘴唇，心想她哪敢。
孟见希等半天没回应，又问：“想考H大？”
杨山己干脆抱住脑袋，留出一截充血的脖子。
其余三个人不了解情况，坐在最右边上的那个人开了口：“想考H大是好事啊，有什么好害羞的？”
孟见希叹了口气，“她现在二本没问题，一本也能冲一冲，上学期物理就没超过30分，上次见她物理好像才18分，H大有些渺茫。”
“噗呲。”
杨山己白了郑淮一眼，笑什么笑？
“你现在把你遇到的问题，明明白白跟我们讲了，我们才能帮你解决。不然你一个未成年，一个人跑这么远，刚好我又碰上了你，也不能撒手不管，我只能联系学校老师，再让老师通知你家长，告诉你家里人你现在的境况。”
孟见希一摊手，杨山己瘪嘴，就交代了，越说越委屈，说到自己被狗撵了三波的时候对面四个人没一个憋住不笑的。
听她交代完，孟见希握拳捂嘴咳了一声，倒没对她的做法表态，只是问：“你出来的理由是去同学家做作业？”
杨山己点头。
孟见希沉思会，点了点头。
“行，过几天你跟我一块儿回去，这几天我都跟你想好怎么安排了。”说着他滑动椅子到电脑桌边上，开始敲字。“你现在去里面睡吧，你醒来我再跟你讲。”
杨山己听到这一句立马不复刚才的萎靡，迅速冲进卧室并锁上了门。
这下吃瓜的三人才起身围着孟见希阴阳怪气的鼓掌。
郑淮一马当先：“好一出千里投亲。”
其余二位也不遑多让：“好一出千里追随。”
“好一出我奋不顾身，只为向你奔来。”
孟见希不为所动。
郑淮见他不动如山，加强火力，“老孟手段也高，这态度就是：就算别人怎么视你如稗草，我都对你宠爱到底。”
两个捧哏拱手的拱手，鼓掌的鼓掌：“佩服佩服。”“妙啊~”
孟见希也不反驳，只是说：“这几天麻烦配合一下，你说宠爱就宠爱吧，你就看着怎么宠爱的就行。什么都给她准备好了，物理十八分，呵。”还敢跑过来，世上哪里有天堂，只有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
“这么禽兽的笑才像是我们老孟啊，刚才那么温柔都不像个人了。”杨尧凑过去看电脑，一看吓一跳：“哇塞，这个作息表简直不要太妙。”
“是吧。”
*
杨山己被叫醒的时候，已经中午，四个大男生已经收拾得精神气气，待杨山己洗漱完，四人又分别表达了他们对杨山己昨日遭遇的同情与理解。杨山己一时得到认同，脸上展出遇到亲人般的笑颜，当一张布满了11号字体的A4纸的作息行程递给她的时候她都是满怀着感动的接过的。
只是当她浏览了五六行之后她就产生了一种眩晕感，人也仿佛气虚了：“这、这是什么？”
孟见希一副家长作态：“今天腊月十八，我要二十八才回去，这十天内你的作息就是按照这张纸来。”
“我哪里做得到！一天六套卷子！还要改完所有错题才能睡！这就算了，五点起来背单词！”杨山己退了两步，“不，我要回去，我爸妈过几天就回家了，我二十八回去来不及了。”
“你要是表现好，时间缩成七天，我们二十五的飞机回去。不过你也要想清楚，现在春运期间，什么票都没了，就算黄牛有票你也根本买不起，你要回去就只有我带你回去，再说了你在这里是吃我的用我的就得按我的安排来。”孟见希从她手上拿回纸，贴在了杨山己昨晚睡的房间的门上。
“可是我要是做不到怎么办？”杨山己神色惶惶。
“那就做完了再睡呗，第二天照旧五点起床。”说完又补充一句：“这就是离家出走的代价。”
“……”
几个看热闹的人终于等到可以插话的时候了，落井下石般凶着：“还愣着干嘛？还不开始，今晚打算几点睡？”
“就是！”
“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