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贺若纤尘快步上前,当他看到玄菲予一心求死,解脱后的神情,他想该尊重一个人最后的决定。

    予不染身子一软跌坐在地,拉下玄菲予的手,颤抖的捂着鲜血淋漓的腹部,不遗余力的输送灵力,法术形成的力流,顺着予不染周身喷涌而出,汇聚于掌心,温热的鲜血顺着指尖流出,在手背上一道道狰狞的划过,她们两个人就算被碾碎,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屈辱而亡的是他们的亲人挚爱,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万箭穿心。

    “到底……怎么……”予不染无法说出句完整的话,血,好多好多血,微湖山庄所有人的鲜血,巨浪一般全哽咽在她喉咙里。

    玄菲予自断心脉,血气逆流,一口鲜血染一地的斑驳,血色顺着野花滴落荒土。

    “是谁?我要杀了他!”予不染此时此刻就想杀人,杀光宋府还有云廷宗,在自己死之前能杀多少杀多少,直到将凶手全都送进地狱。管他会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大不了在地狱里再厮杀一回。你打我一巴掌我必得回你一脚。

    玄菲予看着身旁染上自己鲜血的野花,抽出手帕轻轻擦拭花叶上的血迹,摇摇头眼神灰暗:“他们在给一个人找盒子,装有锦囊之类的东西,费时费力精心策划这场骗局,这东西葬送整个微湖山庄。没用的,不染,快停下你会灵力衰竭的,你让我自私一次,只是,对不起,要留你一人面对这一切了。”

    恍如隔世,那些过往经年中,点点滴滴发生在她身上的事,玄菲予只觉得陌生茫然。

    在漆黑的夜色中,玄菲予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郁结:“铜镜新装映旧人,和风暖阳铺十里。等君何至阶前绿,丝竹悦入花厅西。珠帘绰影杀伐气,削骨魂断夜哀啼。”

    说完,玄菲予还未将鲜血拭净,一滴血泪滑落鬓边,眼眸便一点一点的暗淡下去,只剩一个木讷的瞳孔,再也没有一丝涟漪。

    身体滑落,手沉重的砸在地面之上,竟让人如此的绝望。

    没有予不染,玄菲予也许早就死在那片竹林。这两年时光,就像一场拉长的别离,终究还是要零落成泥。

    只不过,与玄菲予的身体一同死去的是予不染的龙魂。

    贺若纤尘看着予不染那面纱下青灰色的脸,死寂般的眼神,张张嘴准备说些节哀的话,但是感受到那似乎来自炼狱的杀气,知趣的转身走进黑暗中。

    予不染抽出手帕,将那朵野花上的鲜血拭净,伸手握住花根想拔下来,放进玄菲予手里,她想玄菲予应该是喜欢它!触及那微凉的花根又猛地的缩回手,也许玄菲予只是想让它干干净净吧!她默默的做完这些时眼泪已浸湿整张面纱,经夜风一吹像冰刀般,割的她体无完肤。

    予不染抱紧玄菲予的身体,几经挣扎,摇晃的站起身,却只见星河散落,明月残形,树枝飘摇,香消玉殒。

    目之所及已经没有第二个人。

    一缕金芒回旋而上,予不染消失在原地时,贺若纤尘御剑而回,两人错过。

    予不染找遍宋府各处,就是没有那两个盒子的踪迹。她还要赶回微湖山庄,不能打草惊蛇。

    天幕漆黑,但整个微湖山庄却陷在一片灯火通明中,嬉笑怒骂纷纷扬扬,空气中只有一丝不被察觉的腥甜,几乎让予不染有种山庄里的人,或许并没有死的错觉。

    予不染不停安慰自己,也许他们只是想吓唬玄菲予交出锦囊而已。

    一切都还来得及……

    山庄外围无人看守,隐身后一路悄悄过去,全都是翻箱倒柜的,里面没有一个是山庄的人,予不染心下越发急迫,予不染跟着空气中那一丝的腥甜,慢慢走到微湖山庄祠堂外,这里没有一个人,偶尔巡视的也是看一眼便匆匆过去。

    予不染来到祠堂一处不太显眼的窗下,细听一阵,安静的予不染手有些抖。

    拢好衣裙,看一眼四下无人,便推窗而入。

    眼前的一幕,吓得予不染转过身去,不敢多看一眼,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无声滑落,予不染颤抖着身子,像是让人施法定住。

    在把自己憋死前,木纳的回过头,祠堂里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一座座蜡像,姿态各异,看不到脸,分不出谁是谁,只有一片高矮胖瘦。

    予不染脚底灌铅,来到祠堂中间,一个一人长的铜箱子,里面还剩下半箱子已经凝固的蜡油。箱子旁边的地上躺着两具无头尸身,脖颈处很诡异,被利器切割的很整齐,却并没有血液流出。

    在跪倒前,眼睛瞥见那箱蜡油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圆圆的飘在上面,予不染仔细一看,那是一个孩子的头顶。

    予不染结结实实跪在地上,几近崩溃,心如刀绞,紧紧的将玄菲予的身体拢在怀里,像是要把这具身体中的仇恨和绝望与自己合二为一。

    予不染面若红霞,颈项间的青筋暴涨,微张着嘴像是在嘶吼,可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突然闷声笑起来,但这笑比哭还凄惨,还凛冽,杀意磅礴。一口鲜血,喷在蜡像上,顺着洁白的蜡像缓缓滴落在青砖上。

    自责与悔恨伸出巨手紧紧的握住予不染的胸膛,决绝的从烈焰中扯出一颗心来,揉碎了扔进冰窟。

    予不染将那孩子从蜡油中小心的清理出来,红肿的皮肤下血液依旧滚烫,将活人直接投进融化的蜡油,予不染从没见过如此残忍的屠杀。

    是什么让他们连反抗也做不到?

    灯火通明处尽是丧心病狂:“魔鬼,一群魔鬼,下油锅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以赎罪的畜生,你们凭什么,凭着人多势众吗?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予不染跪在地上望着玄菲予的香坠声嘶力竭,那是她亲手秀给玄菲予配嫁衣的香坠,那猩红的鲜血侵染的香坠,一刀又一刀的戳着予不染的心。

    予不染脱了玄菲予的婚服,换上一套洁白的衣裙:“菲予,你最爱整洁,想必不愿意埋在阴暗潮湿的地下,与群虫争地盘,妹妹我把整个微湖山庄都送去给你,一家人团团圆圆,永远都不分开。”

    予不染被一侧窗户吹进来的风扫了下眼睛,她飘身来到窗边,就看到贺若纤尘正在观察外面的动静,然后将窗户轻轻推上。

    予不染这次没将竹片放在他脖子上,而是直接戳在他眼前:“你来做什么?你的眼睛要是敢乱看,我就让他们永远留在这。”

    “我就看你还不成吗?我来是为把玄菲予喜房里面的两个盒子送回来,我一时忘记给你,想起来的时候回去已经找不到你,我只能来这,顺便看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贺若纤尘收起所有不合时宜的表情,真诚的解释一番。

    “你能这么快的出现在这?身法不凡,身份怕也不简单,你今日去司幽阁到底什么目的?”予不染觉得除了龙族,应该没人能这么快的从云城外,赶到这里,这人不简单,做这些事图的是什么?他难道也是为追查锦囊的下落?

    贺若纤尘将两个盒子从虚谷中拿出来,放下说道:“我真的只是想送他们回家。去司幽阁做的事有些难以启齿。但肯定不是你以为的那些事。”

    “好,我暂且信你,此恩必报。但现在留下东西,请你离开。”听到家这个字,予不染心被重重摔在地上,她不想过多纠缠,直接下逐客令。

    贺若纤尘翻出窗户后,在缝隙间看到了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恐怖诡异的一幕,他知道这女子不让他停留,除了维护山庄颜面外或许也为他好。

    予不染在心里翻腾着毁天灭地的仇恨,将所有遗体清理得干干净净。

    满月回身,只留下一道侧影,也许连她也不愿看这人间至惨至烈的一幕,也或许早已被这两条腿的东西,手中紧握的刀锋,削砍的早已支离破碎。

    予不染恨得化成一团涅火,周身泛起金红色的火焰,恨自己晚来一步,恨自己无能为力,更恨自己此刻连杀人都找不到罪魁祸首。

    心底的愤怒喷涌而出,卷着一层绚丽的薄纱,像那洒向大地的第一缕朝阳,盘旋蔓延整个山庄。

    微湖山庄付之一炬,不尽不休的燃烧微湖山庄最后的一切。

    贺若纤尘在山庄外看着,热浪扑面,却觉得这火焰怎么都烧不尽这浓郁彻骨的阴寒。

    予不染像是失魂的傀儡,麻木地站在涅火中‘体无完肤’,焚烧的灵魂在驱壳中横冲直撞,良久才慢慢安静下来,终于找回理智。

    那一团涅火化作金芒落在宋府。

    与身处炼狱的微湖山庄相比,宋府就是一个安谧的世界。

    予不染站在宋府后山瀑布,恨意滔天望着整个宋府:“菲予说的对,你们都不配干净利索的去死,未免好孩子被你们祸害,断子绝孙该是你们第一件报应。”说着予不染凝聚一团神咒,随后包裹司幽阁名册。

    随着咒语生效,名册消失在予不染手中。

    “你这样跟着我,让我很不爽。”予不染对着身后出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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