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太宰治在一线跑了一个月之后，神原杏从森鸥外手中拿到了自己的工资。

    “诶？”她茫然地看了看手中的工资卡，又抬头去看笑盈盈的男人，“给我……但是我没有帮上太多忙，只是跟在太宰后面整理资料和写报告而已。”

    “那就已经够啦，以前可没有人做这些，”森鸥外摆摆手，“太宰君以前就常跟我抱怨交到他手里的资料凌乱不堪读起来很费劲，任务后的报告也从来都是在走廊上随机抓人帮他写。现在有了你帮忙，他也轻松了不少吧？这是神原君你应得的。”

    她应得的。神原杏捧着那张薄薄的卡片，忽然觉得有些烫手。

    上一次从别人那里收到报酬，好像还是在英国社区里早起给每户人家送报纸。愿意雇佣未成年的人很少，所以她几乎没有拿到过“工资”这种东西。

    这是她凭着自己的双手和头脑努力工作得来的，而不是靠着异能力。

    “哎呀，这么开心吗？”男人的声音打断了思绪，神原杏抬起头怔然摸了摸嘴角，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就笑起来了。

    “嗯！”她用力地点了点头，“谢谢你，森先生！”

    虽然眼前的这个人一定有着她现在无法看清的目的和计划，也一定是为了得到回报才会在她身上投资——但她依然很感谢他。

    这个人没有把自己当成异能力的容器，而是当成一个人来对待了。

    “所以就把工资拿来请我们喝酒？”少年摇了摇杯中琥珀色的酒液，“给自己买礼物了吗？不好好奖励一下自己吗？”

    “买了呀，”神原杏坐在lupin的卡座里，一边抚摸着怀中的三花猫一边说，“家里装鲜花的花瓶我想换很久了，但一直觉得这点小事不便麻烦你和港口黑手党……新的花瓶我已经预定了，说明天就能送到家里。”

    “这样啊，”太宰治回身看了她一眼，“你跟老师关系已经这么好了？”

    “老师？”红发青年也跟着看了过来，“那只猫吗？”

    神原杏又摸了摸三花猫，任由它跳出自己的怀抱走开了。然后她才抬起头回答：“是的，是一位非常聪明的智者哦。”

    织田作之助不置可否地歪了歪头，反而是太宰治兴致勃勃地问：“刚才我们在门口闲聊的时候，小杏在店内跟老师说什么悄悄话呢？”

    “那个啊，”她抿着嘴笑了起来，“老师问我为什么还留在横滨。”

    神原杏低下头喝了一口果汁，错过了少年骤变的脸色。再抬眼时他依旧笑意盈盈，追问到：“小杏回答了什么？”

    她如实相告：“我说，因为还有一个人的愿望没有实现。”

    太宰治笑容一滞，眨了眨眼，轻声问道：“实现了的话，你就会离开这里吗？”

    而向来情绪好懂得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少女这一次却只是暧昧不明地笑着：“唔……会怎么样呢？”

    会怎么样呢？太宰治想。

    他是绝不会得到救赎的存在。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坚信着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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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双黑”已经有了各自的工作内容，很少搭档出任务了，但遇到比较难缠的敌人，还是会自然而然地联起手来。

    “……你就是神原啊，”橘发的少年盯了她一会之后才伸出手，“我是中原中也。”

    “中原君，上次【法厄同】的事件多亏了你帮忙。”神原杏握住了那只手，与盛夏也手脚冰凉的太宰不同，中原中也的手即使在寒秋也干燥温暖，是令人安心的可靠触感。

    橘发少年个子不高，人却非常稳重。简单的握手之后他收回手压了压帽檐，低声回复：“分内之事罢了，不必挂在心上。”

    “不不，你真的帮了我很大忙，”说着，神原杏从车的后备箱拿出了准备好的礼物，“听闻中原君你喜欢收藏葡萄酒，我不太懂这方面的事情，尽量去挑选了，还请不要嫌弃……”

    在黑手党的环境里待久了，中原中也很少接触到礼数这么周全的人。对方是年轻少女所带来的尴尬感稍微被缓解了一点，他接过了少女手中的礼品盒：“既然如此我就笑纳了，哦，这不是巴罗洛嘛，你选酒的品味不错。”

    得到了肯定的少女认真地点了点头，虽然没有笑容，但能看得出来她很开心：“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其实我……”

    “在聊什么，这么热火朝天的？”跟另外一支别动队交代好了计划的太宰治慢慢走了过来，扫了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真好啊中也，人生第一次收到女孩子送的礼物吧？感恩戴德地供起来吧，这可是小杏拿自己的工资买的。”

    “叽叽喳喳的吵死了，”橘发少年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善，“所以，作战计划呢？”

    “作战名【造花之谎】，”太宰治低头按了按手机，语气相当随意，“你就好好加油吧，这次是你的优势区。啊，不过……”

    早就对计划书里这个抽象的名字感兴趣的神原杏追问到：“什么？”

    “没什么，”太宰治笑了笑，“嘛，船到桥头自然直。也不一定会出现那种情况。”

    那种情况是指……

    神原杏躲在掩体后面，时不时探出头去看战场的战况。

    是指对方组织特地雇佣了奇特的异能力者的情况啊。对面的异能力者似乎是攻击未达到某个阈值就会积累起防御护盾的类型，中原君已经跟对方僵持了有三分钟了。

    这个人真的觉得不一定会出现这种情况吗？她不由得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年，不会是早就知道对面请了异能力者，故意让中原君去吃瘪的吧？早就听说双黑的两位关系不是很和睦，但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好了，束手束脚的蛞蝓演剧看腻了，”太宰治伸手把她的脑袋按回了掩体后，自己探出头去喊了一句，“可以动用污浊了哦，中也！”

    “污浊”，是中原君异能力的另一种使用方法吗？神原杏摇了摇头，发现在空间有限的掩体后躲不开少年的手之后郁闷地捏了他的手一下：“我也想看。”

    “你好奇心还蛮重的嘛，”太宰治小声吐槽了一句，按着她脑袋的手移到了肩膀，扶着她准备随时把她按回来，“看吧看吧，看一下就够了哦？现在的中也敌我不分，正是危险的时候呢。”

    神原杏谨慎地只露出两只眼睛，朝战场中央看去。

    她一时怔愣。

    不知为何出现的的遥远的亲近感，正从那个意识不明的少年身上传来。繁复的纹路爬满了橘发少年全身，不祥的红色能量涌动不息，本该令人恐惧的场景，却令她感到无比熟悉。

    “他现在是没有自我意识了吗？”缩回了掩体后，她小声问太宰，“那一会敌人打完了该怎么办啊？”

    在她看来估计很快就要结束了。对方的能力虽然难缠，但只要攻击强度超过了阈值，那些防御就不堪一击。

    “当然是由我的异能力来消除他那个状态啦，”卷毛少年叹了口气，“好危险啊，毕竟是解放力量之后敌我不分的中也呢。”

    神原杏不安地提议：“那不如……比如说，太宰，你想要中原君能控制自己的异能力吗？”

    少年正探头看战况，没有注意到她说这句话时的神态。战斗以一边倒的态势结束，差不多是他该登场的时候了。于是他一边站起身，一边随口回复：“中也能自己控制的话那就帮了大忙了，毕竟我可一点都不想照料失去意识的他啊。”

    “很想要吗？”

    “很想。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今天是阴天。厚重的云层遮蔽了太阳，此时暮霭沉沉，最适合他们这些阴沟里的黑手党活动。然而，明亮的、同晴日无异的光芒从他身边的少女身上扩散开来，几乎是眨眼间就照亮了整片战场。

    “等等，小杏，这不是必须要实现的……！”

    太宰治立刻收回已经踏出去的步子，眼疾手快地握住了神原杏的手臂。光芒逐渐暗淡，却不是因为被他中断了异能力的发动。

    而是……在那瞬息之间，异能力就已经发动完成。

    太宰治猛地抬头望去，本该陷入污浊状态暴走的搭档正意识清醒地单膝撑在废墟中央，虽然虚弱，但的确是只靠自己就从污浊状态中清醒了。

    那么……太宰治接住了倒下的少女，她每一下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涌出口鼻的鲜血，刚才还鲜活地摆着头挣脱他的人此刻如纸般单薄。

    她这一次，要付出什么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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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默许他把小杏带在身边，甚至发给小杏工资、鼓励她积极参与黑手党的事务。然后总有一天，她会参与到“双黑”搭档的任务中，见到被异能力控制、无法自拔的中也。

    到那时，无论是出于她那朴素的善心，还是因为他无心的一句抱怨，神原杏最终都会选择发动异能力来引导中也学会控制污浊。

    这就是森先生一直以来在筹谋的事？

    ……倘若如此，那么从一开始【法厄同】那群人会入境日本就是那个人计划的一环。特意在他面前表现出属意中也去做护卫的样子，也是为了让他选择更不成熟的芥川君。

    真是好算计啊，森先生。

    下一步呢，是梦野久作，还是更多不可控的异能力者？有了神原杏兜底，港口黑手党就能笼络更多本无法操控的强者了，对吧？

    清脆的碎裂声打破了客厅的死寂。

    太宰治冷眼望着花瓶的碎片，昨天少女才换过的水流了一地，纯白色的蝴蝶兰散落在水里，苍白狼狈正如那时他怀中的神原杏。

    良久，他轻轻笑了一下。

    “糟了，得在小杏回家之前买个一模一样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