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

    阿纲的母亲沢田奈奈女士,是一位有点迟钝的可爱女性。

    神原杏低头喝着碗里的味噌汤,悄悄地抬眼观察她。在被笹川了平的晴火焰简单治疗之后,她又被送到医院进行了专业包扎。并盛医院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些根本不会出现在普通人身上的伤口,一句都没有多问。

    沢田奈奈也同样如此。就像是对这些伤口所代表的非日常没有丝毫察觉一般,轻易相信了自家儿子“她走在路上跌了一跤”的拙劣谎言,大大方方地允许了她的留宿。

    “这样真的没关系吗?”客房里,神原杏坐在床边迟疑地问,“沢田女士是不是太缺少警戒心了一点?”

    “妈妈啊,她就是那个样子的,”沢田纲吉正一样一样地检查着换药用品的数量,头也不抬地笑着回答,“以前我家要更热闹呢,里包恩、蓝波,一平也常来串门。加上碧洋琪,时不时来拜访的山本和狱寺君……妈妈全都毫无芥蒂地接受了。是有点粗神经啦,那个人。我可能就是遗传她吧?”

    “诶,阿纲你吗?”神原杏想了想,“但我觉得你任何事情都做得很耐心细致,一点都不迟钝啊。”

    闻言,棕发少年从药品堆里抬起头来,苦笑道:“这就是成长吧。”

    “成长不好吗?”

    “嗯……当然很好,”药品整理好了,沢田纲吉把它们收进柜子,因为背过身去,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从声音判断他有些失落,“但是如果以前那个样子被人忘记了的话,会稍微有点寂寞。”

    神原杏想起之前祓除的那只咒灵:“明明过去总被欺负?”

    “虽然总被欺负,但也总有人帮助我呀,”少年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眼睛在室内的暖光灯下像融化的蜜糖,“在我既没出息又胆小、几乎完全放弃了自己的时候,有人会为我据理力争。所以就觉得那个时候也不全是坏事。”

    “……那个人把你忘了吗?”

    沢田纲吉有些惊讶地望着她,然后笑了起来:“我觉得没有。说到底记忆是一种模糊的东西,就算遗落了曾经所有的细节,那些感情也一定还在的吧?因此我不觉得是遗忘。”

    神原杏低下头,出神地捏了捏自己的食指:“不是说会寂寞吗?”

    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对阿纲的熟悉感并不是精神敏感作用下的一厢情愿。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告诉她呢?为什么既不像五条那样表现出来,也不像太宰那样说出来呢?

    “……怎么突然在意起这个了?”少年没有再回答,而是轻巧地把话题转开了,“之前还没详细问你,失忆的事情怎么样了?在咒术高专的时候都没来得及听你说。”

    神原杏抿了抿唇,有点不高兴。她当然知道失去记忆的自己没资格对被留下来的沢田纲吉生气,但少年就这样把话题转移走,摆明了不希望她再探究的样子又着实令她恼火。

    “为什么不告诉我?”秉持着有话直说的良好品德,她干脆直接问道,“为什么既不抱怨也不抱有期待?我就这样忘掉对你来说比较好吗?那些过去是不值得被我记住的吗?”

    她看到他困扰地捏了捏鼻梁,少年气十足的脸上流露出些许成熟的倦态,然后少年说到:“不要这样说,小杏。”

    “用他人代称已经糊弄不了我了,”她干脆站起来,凑到了沢田纲吉眼前,就蹲在他面前,认真地望着他想要通过低头来掩饰的表情,“如果阿纲你毫无怨言的话,就不会对我说这么多了吧?其实你也想让我想起来的,对不对?”

    少年垂着头,脸上是难得一见的狼狈神色:“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件事?”

    “第一,因为无论过去是好是坏,那都是属于我的东西。想要拿回我的东西不需要理由,”神原杏掰着手指,“第二,我很困惑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处境,是怎样的过去会同时跟咒术师和黑手党有牵扯?我很好奇,这是求知欲。最后——”

    她专注地望着他:“因为,你好像很难过。”

    沢田纲吉的难过微不可闻,像是溶于水中的一滴眼泪,在出现的瞬间就会消失不见。然而其存在过的事实无可辩驳,她很庆幸自己注意到了那声响。

    在她心间无数次弥漫起的熟悉感,都是这个人悲伤的回声。

    沢田纲吉勉力笑了一下:“这是责任感?”

    “为什么一定要为这份无法将你置之不理的感情下一个定义?”神原杏疑惑地歪头,“阿纲开导我、帮助我、收留我,也是因为责任感吗?”

    “那么就是对这些帮助的回报……”

    “阿纲,”她伸出自己的双手,包住了少年不自觉颤抖着交叠的手,“你看着我。”

    碎发垂下,遮去了灯光。没有光映入的那双棕色眼睛呈现出浓重的褐色,无措地与她对视着。他好像在恐惧着什么,即使数次都想移开视线,最后却还是为了不让她伤心而坚持着回望。

    “我无法忽视你的心情,不是出于责任感,也不是想要回报你。我只是发自本心地不能对你视而不见,一想到你在我看不到地方默默忍受寂寞,我就会非常、非常难过。”

    她问:“这份感情要如何命名?我的确还不清楚。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对我想要找回的记忆心存芥蒂,也不要阻止我为你难过。”

    “为一个人感到开心、感到悲伤的权利,我还是有的吧?”

    沢田纲吉无可抑制地,从喉间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呜咽。他轻轻抬手,将少女的双手抵在眉心,合上眼,再也无法多注视那金色的海洋一分一秒。

    “因为你总是这样……”他哑着声音说,“总是原谅我、包容我,忍耐我不够纯粹的感情,数年如一日地为我拨开迷雾,我才……”

    “无法原谅自己……!”

    少年告解一般地喃喃低语,那是她尚且无法触及的曾经。虽然此刻的她还无法理解沢田纲吉的煎熬和痛苦,但总有一天她会明白这一切的理由吧。

    等到了那一天,她一定要坦荡直白地告诉他:你不需要原谅你自己。你没有任何错。

    神原杏无端地笃定着。

    至于现在的她能做到的……

    神原杏轻轻将自己的额头也靠上两人交握的手,无声地接纳了他少有的情绪失控。

    就这样,两个人静静靠一会吧。

    ——————————

    虽然被费奥多尔那个便宜盟友打包扔到了沢田家,但这不代表她就可以不做正事了。白天带着一身绷带出门会收到沢田母子不赞同的目光,晚上出门就好了!

    这么想着的神原杏拉开了客房的窗户,踏着月光凝结成的阶梯一路朝着费奥多尔七拐八拐的诡异地下室据点奔去。

    “神原小姐,伤口怎么样了?”这人看到自己进来一点都不惊讶,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彭格列继承人可是我能找到的最后一个能帮你还不会出卖情报的人了,很可靠吧?”

    很好,一句话之内既损了她把能得罪的得罪了个遍孤立无援,又偷换概念把阿纲帮她换成了他帮她,说话水平真高。

    “你倒也不怕彭格列报复,”她坐到单人沙发上,“太肆意妄为会遭报应的。”

    费奥多尔故作惊讶地眨眨眼:“怎么会,法厄同事件的时候彭格列可是上赶着帮你解决问题,把你交给他应该是皆大欢喜的事才对啊?”

    她讨厌情报人员。

    “算了,”神原杏不再就这这点事不放,“实验对象你找好没有,没有的话我自己去找。”

    “这种事情急不得的,”俄罗斯青年先是耐心地安慰了她一句,然后好奇地问,“神原小姐心里已经有人选了吗?”

    “差不多吧,”她靠在沙发扶手上撑着下巴,有些出神,“日本就这么大点地方,异能力者也不多。除了官方那几个被改造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工具,能用得上的也就只有黑手党这边了吧?”

    “我倒是还有别的组织可以介绍……”费奥多尔思索了一下,“算了,反正神原小姐你已经跟港口黑手党结仇了,再多结点也无所谓吧。”

    “说话真不客气,”神原杏打量了一圈,“涩泽先生呢?”

    费奥多尔正在电脑前整理情报,头也不回地说:“谁知道呢。又去寻找了吧?”

    “天天找,自己都不知道在找什么,”神原杏叹了口气,“总觉得涩泽先生不太对劲。”

    费奥多尔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回过头问:“你指哪部分?”

    “虽然咒术师和异能力者里都有精神病,但涩泽先生的精神状态不太一样,”她随手比划了一下,也不管青年看不看得懂,“没有咒力,这点是可以确定的。但他比起人类总给我咒灵的既视感,就连只对一个概念格外执着这一点也很像。”

    “……唔嗯,”俄罗斯青年眯起眼睛笑了笑,“那可真是稀奇呢。干脆拿涩泽君?”

    神原杏反问:“那我为什么不直接用你呢?”

    “这样啊,神原小姐似乎很中意涩泽君。”

    “我喜欢所有坦诚的人,”她偏了偏头,望着青年的眼睛,“所以费奥多尔,你要小心一点哦。”

    “我期待着。话虽如此,清除老鼠可是个难事。”

    “是吗?”神原杏笑着说,“你猜我能不能一个念头就杀死你呢?”

    “真可怕,我们好歹暂时是盟友吧?”

    啊,果然。她细细观察着俄罗斯青年的眼神,这个人的目的,也是她的异能力。

    想要通过“许愿机”来实现异能力者清除计划啊。

    “虽说是盟友,但自己的事还是靠自己的努力比较好,”她饶有兴致地说,“总想着走捷径的话,会摔得头破血流。”

    费奥多尔微微一怔,垂着眼笑了:“若是为实现理想,粉身碎骨也不值一提。”

    话说得挺好听,如果这个所谓的理想不是把异能力者全突突了就更好了。

    神原杏仰起头,望着天花板想:太宰应该不介意她再去训练一下芥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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