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了，要死了，”黑发少年伏在办公桌上呢喃，“死之前想再见一眼小杏……！”
「死不了，」系统看他不开心就开心了，「谁让你跟她演了这么一出？而且你之前不也这么过来的，现在倒想起她的好来了？」
“你废话真多，”太宰治拉长了声音抱怨，“像以前那样装死不行吗？我真的不想听你说教，感觉很折寿。”
「折寿对你来说是好事吧。」
“被你折寿的话我死了也不会安心的，”太宰治撑起身体，又翻了两页文件，“沢田君完全不回消息，真自私。”
他遇刺重伤五天后，港口黑手党除了进一步提高神原杏的赏金和派出芥川龙之介追查之外依然没有其他动作。暗网上神原杏的位置情报被炒出了高价，然而最确切的消息也只不过是她离开了横滨这种程度。
小杏藏得有点太好了吧？这也是拜一周目的沢田君所赐吗？太宰治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笔想。
在跟五条简单聊过之后，他们确定了一周目是有时间顺序的。他大概是第一个，而五条是第二个。让小杏变得对被保护反应过度的，大概就是沢田纲吉了。
笔杆在指间越转越快，太宰治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默默回忆着那两个人的性格。
五条悟虽然硬实力强大，心态却还只是普通的高中生程度。因为身处咒术界那种沼泽，不可避免地比寻常男高中生更敏锐，但也仅止于此了。所以他的一周目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四年，从他对小杏的说话方式和相处态度来看……恐怕两年都不到吧。
问题在于沢田纲吉。他身上的气质太割裂了，硬要形容的话他更像阳光版本的森鸥外，虽然没有那么多坏水，但城府之深大概不相上下。不把算计作为一种手段，而是当成生存的一部分、如呼吸一般运用自如的同时，还能保持着不被正常人察觉的外壳。那绝不是十几岁能有的状态，就连被称为“天生的黑手党”的他都无法保证自己能做到那个样子。
再加上他们几个同样都是回到了跟神原杏初遇的年纪……
沢田纲吉跟小杏相处了五年以上？
“……真恐怖。”他喃喃道。
相处了五年以上，既没有完成任务，也没有被任务逼疯。居然还能用最和善的态度去对待小杏，那家伙是怪物吗。
太宰治打开手机，低头查看今天更新的神原杏情报。
如果真是如此，那就不能让小杏长时间留在沢田纲吉身边。
“哦呀？”聊天室里，匿名用户用一张高清的照片拿走了悬赏情报的所有赏金。
照片里，水红色长发的少女正坐在横滨十分知名的咖啡厅里，悠闲地吃着蛋糕。
【好嚣张的做派。】
【港口那群人呢？这都不管的话就太丢人了吧？】
【恶犬已经到了，条子都开始疏散人群了。】
太宰治默默合上手机，想了一会。
“选中了芥川君啊……”他轻声叹气，“算了，总比选小矮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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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川龙之介站在人群之外，静静调整着呼吸。每一个猎人都会这样做，为了不惊动猎物，为了一击毙命。
温柔的水红色在阳光下摇曳，他曾见过无数次她在训练场的冷光灯下的模样，虽然满含笑容，却总是冰冷的。原来这个人在阳光下是这个样子，就像每一个匆匆路过的、羸弱的普通人一样。
她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她怎么可以回到普通人的世界。
芥川龙之介望着不远处的露天咖啡馆，那里被装饰得如剧场般华丽，那个前不久还在黑手党的训练室中和他一样挥舞凶器的女人坐在中央，泰然自若地融入了那个干净的世界。
于是他迈出一步。人群的喧哗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一无所知的人们欢笑着，凌乱的脚步声在他耳中不断放大，令他产生了苦闷的窒息感。
他就这样带着血腥气路过人群，沉默着、专注着，格格不入地朝神原杏走去。
“……这是挑衅吗，”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像是许久不曾说话一般。难得地，他没有一见面就发动攻击，而是用平板无波的语气问到，“你对黑手党的蔑视从一开始就没有掩饰过。”
她抬起头，照耀她的阳光被他全部挡住，在他的阴影中，那双金色的眼睛熠熠生辉。她看了他一眼，毫不意外地笑了，朝他举起杯子：“喝一口吗？你的喉咙好像很干。”
就是这种，不把任何事物放进眼里的态度。
真令人憎恨。
“你一直都，对这边的世界不屑一顾，”他哑着声音，死死地盯着她，自己都不清楚想要从那金色中寻找什么，“站在高处。”
从第一次见面，她站在训练场的中央用谈笑般的语气评判成员们的实力时，他就这么想了。这个人根本看不到黑手党的残酷和血腥，明明站在冷光灯下，阳光却单独为她低下头来，只照亮了她一个人。
“你这么觉得吗？”她歪了歪头，“我有点伤心。”
这个人不会伤心。这个人没有心。她不会看到他，不会看到他的心，不会看到他身处的世界是怎样的沼泽地狱。
她金色的双眼仍然看着他，真的在看他吗？芥川龙之介觉得那金色无比冰冷，他曾在走廊的拐角听太宰先生夸她的眼睛就像那天晴好的阳光，但他觉得——
她是伪造的太阳。
否则又要如何解释，太阳唯独没有照亮他呢？
不知何时，周围已经安静了下来。欢笑着的人群离开了，像避开怪物一般远远走开了。只有他和她还留在这华丽的剧场中央。
黑兽划破空气，极近的距离里精准朝着少女纤细的脖颈刺去！
“锵！”不知是什么东西稳稳挡住了罗生门。她手里是他看不到的武器，被她握着，就像挡住一片云朵一般挡住了吞噬一切的黑兽。
“好了，现在是加训时间，”她反手挥开罗生门，纤细的手腕蕴藏着巨大的力量，就那样硬生生把他逼退一步，“我教过你的吧，芥川君？”
“学会利用罗生门近战之前，不要离我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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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原杏的脖颈令他感到熟悉。白皙纤弱的小小一截后颈，无数次令他失神。
想要刺穿，想要包裹。想要伤害，想要保护。
才认识不足一个月的少女，让他饱尝煎熬。芥川龙之介不明白自己在怀念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从神原杏身上得到什么。他只是寻找着，用那双沉默的眼睛。
唯独在她面前不想合上的眼睛。
“眼睛是看不到的啊，芥川君，”她的武器如刀似枪，有时又会变成盾牌。仿佛从不存在，就好像无处不在。罗生门咬碎了也没用，仅仅一瞬间她就会筑起新的壁垒，“比起眼睛所看到的幻象，耳朵要更加真实，不是吗？”
他当然早就发现了。然而，只要眼睛还睁着，耳朵接收到的信息就会被视觉所干扰。
何不闭上双眼？
不能闭上双眼。
“令人不快，”芥川龙之介再次收回罗生门，“你用的是咒力。”
“我们都当敌人了，总不能为了照顾你还只用拳脚吧？”她笑着问，“芥川君，敌人从不仅限于无法反抗的弱者和异能力者。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太狭窄，你被港口黑手党限制住了。”
芥川龙之介一言不发，只是更加专注地思考起了她的破绽。远程已经不行了，这个人太熟悉自己的攻击思路，哪怕是他突发奇想的攻击路线都会被她挡下来。选择近战吗？虽然不想承认，但经过这个人的训练，他近战的水平的确有所上升……
“思考的时间太长了，”神原杏的速度很快，眨眼间就到了他面前，“在我面前会让你更松懈吗？”
这个人……！芥川龙之介下意识后退，罗生门转变成连门颚的形态，试图用数量扰乱少女的动作。与此同时，他咬着牙，不甘示弱地反驳：“开什么玩笑！”
唯独在她面前，他绝不会、绝不想、绝不能松懈下来！
膨胀的杀意不知从何而来，看向神原杏时，他心中总有杀意涌动。
这一定是因为本能在告诫他，这个人不能留存于世。
“那就更专注一点吧，”看不见的利刃在他手臂上留下深刻的伤口，少女终于收起了笑容，漠然地看着他，“我已经玩够了，芥川君。”
玩？芥川龙之介目眦欲裂，在她眼里，他的憎恨和杀意只不过是拿来取乐的东西吗？！
幼蕨和狱门颚同时发动，带着少年咬牙切齿的恨意朝神原杏袭去。而少女高高跃起，避开了地面上丛生的尖刺，回身狠狠击中了黑兽的利齿。
就是现在！仿若一线，芥川龙之介看到了那仅有一瞬间的空隙。蠢蠢欲动多时的彼岸樱从被击退的狱门颚口中伸出，遍布尖刺的黑色圆球击向那段脖颈！
“……你对我的脖子好像格外感兴趣，”虽然及时架起了光防御，神原杏依然被尖刺划伤了颈侧。伤口有些发紧，她感觉到鲜血流了出来，“因为野兽喜欢叼住猎物的喉管吗？”
芥川龙之介喘着粗气，他们之间的对战耗时颇久，连续不断地攻击之后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全靠击中她的执念支撑。少女纤弱的脖颈终于流出了如他所愿的鲜血，芥川龙之介却发现自己并不高兴。
那红色刺激着他的眼睛，胸口发紧，罗生门竟不自觉地朝她靠了过去。
神原杏用手中的武器挥开了动作犹豫的罗生门，挑眉问到：“你累了？”
芥川龙之介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摆，被无情打回来的罗生门已经与衣服融为一体。他抿起了嘴，沉默片刻才说道：“在下还能战斗。”
“算了吧，我可没有残杀异能力者的兴趣，”她随手用手腕上的头绳把长发束了起来，表示这一场对战已经结束，“再打下去，中原君就该找上门来杀我了。”
芥川龙之介望着她的背影问到：“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等在下？”
秋日午后的阳光温暖缱绻，少女想了想，冲他展开了一个笑容：“有点想见你一面？”
荒唐至极，多么拙劣的谎言。
神原杏走远了，而他的罗生门已经无力发动。芥川龙之介慢慢坐了下来，察觉到了脸颊上刺痛，抬起手摸了摸。
怎么感觉有点热？他困惑地想。
芥川龙之介低头打量了一下全身的伤口，虽然看上去伤痕累累，但其实都不重。至少在战斗的过程中他甚至都没能察觉到腿上也有伤口。
神原杏，果然就是在戏弄他而已。
少年低下头去，回想起了她的颈侧缓缓溢出鲜血的模样。
他并不期待她的伤痕。
港口黑手党的恶犬怕被人察觉到似的、偷偷地咽了一下。
却有些口干舌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