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究竟是什么人，」五条悟问，「你们选中她作为女主角的理由是什么？」

    「这对你的攻略没有帮助，我有权保持沉默。」系统回答。

    「有权？谁给你的权利？」五条悟嗤笑，「看来并不是能轻易说出口的理由啊。她很特殊？哪方面？体质、能力……身份？」

    系统一言不发。

    「她真的是神官的女儿吗？」五条悟说，「她对神道学一窍不通，对祭祀和仪式也不感兴趣。她从不提她的父母，听说神官除了她还有一个儿子，但也从没听她提起过。」

    「她是谁？」

    「系统，你们为什么要为她伪造身份？」

    「够了，五条悟，」系统忍无可忍，「你的臆测没有证据，也没有意义。神原杏是不是神官的女儿很重要吗？她必须是神官的女儿你才会爱上她吗？」

    「我只是随口问问，」他眯了眯眼睛，笑着说，「你急什么？」

    「如果她是否是神官的女儿真的对我毫无意义，那你只要继续装死就好。不管我猜她是什么身份，都跟你没关系才对。但你偏偏蹦了出来，你偏偏反驳了我。」

    「原来她的身份真的有问题啊。」

    「五条悟，」系统最后说，「你总有一天会为你的自以为是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五条悟轻嗤一声。这蠢系统之前还天天说不喜欢神原杏就会自食恶果呢，实现了吗？更何况，有什么恶果是他背负不起来的？

    「最好别让我找到操控你的幕后黑手，」他说，「只要让我逮到，我非得把那家伙搓成小球喂给蚂蚁吃掉。」

    系统听上去出现了一瞬间的乱码，尖锐的声音宛如无处不在的耳鸣侵袭了他的大脑。不过这异常的持续时间很短，很快系统就恢复正常了。

    「你竟敢……」系统咬牙切齿，「如果不是世界在保护你，我刚才就把你的大脑溶解掉了！你这自以为是的人类，你早晚会付出代价！」

    “我等着，”他得意地笑了，“代价最好大一点哦？否则我才不会长记性。”

    ——————————

    五条悟最先对神原杏的家庭背景进行了彻底地调查。这方面要用到五条本家的力量，但他还不想让五条乃至御三家注意到神原杏，于是干脆只要求他们调查了伊势神宫现任的大宫司。

    好像被怀疑要对神道教出手了，家族里那群老橘子连夜发来好几封信件，字字泣血求他老实一点。不过办事效率依然很快，大概是怕他们动作一慢，他的苍就要先朝着神宫轰过去了。自己少主什么德行，还是自家人最清楚。

    文件被装在牛皮纸的文件袋内，还鬼鬼祟祟地在封口处贴了张“绝密”的纸条。送文件过来的族人在他面前犹豫许久，迟疑地问：“神官先生有哪里冒犯到您了吗？”

    “有人给我托梦说我会爱上他女儿，所以我就想看看，”五条悟一挑眉，看向表情古怪的族人，“怎么，你那是什么表情？”

    “不，就是觉得，”年轻的族人抬手掩住了唇边的弧度，但笑意依然从眼中流泻出来，“少主您也还是个小孩子呢，只是一个梦而已。”

    “梦对咒术师来说还挺重要的吧？”

    “说是这么说……”族人终于忍不住了，笑到，“伊势神宫的大宫司膝下只有一个儿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听说他很想要个跟妻子一模一样的女儿呢，私下里聚会时，常跟长辈们提起。”

    五条悟听到了不知何处而来的，极其轻微的叹息声。

    “你，”他没有露出任何表情，攥紧了手中的文件袋，“应该知道家里调查过我的同期们身份背景的事吧？”

    族人迅速收敛了笑意：“长老们也是为您着想。”

    “我的同期之一，神原杏，”他问，“她是什么身份来着？”

    “伊势神宫大宫司的女儿啊，”族人见他没有动怒，便谨慎地一边观察他的表情一边回答到，“家世深厚，人也稳重。少主是对那位神原小姐有意？”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你刚说过大宫司没有女儿。”

    “您在说什么呢？”族人脸上的困惑不似作伪，“大宫司的确没有女儿啊？”

    五条悟猛地踢开了眼前的桌子。他原本坐在讲台上，将脚随意搭在课桌上面。族人也没想到他会忽然暴怒，吓得立刻噤声，也不敢再抬头看他了。

    “你走吧，”他说，“我没事。”

    还有谁能做到这种事情？欺骗了所有人的大脑，给咒术界所有的相关人员都塞上“神原杏是伊势神宫大宫司的女儿”的信息，而且让所有人都没有去验证这一条消息真实与否的心思，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接受了神原杏是咒术师的一员的事实。

    如果连这种程度都能做到，那系统真的不会欺骗他的六眼吗？

    五条悟不自觉地摸上自己那享有盛名的六眼。

    这双眼睛曾清楚地告诉他，神原杏就是咒术师，神原杏就是人类，神原杏就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而他真的还能在神原杏的事情上，相信这双眼睛吗？

    「我无话可说，」系统疲惫地说，「你在意的这些事对你的攻略毫无帮助……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执着这个。」

    「你认识的是神原杏，而不只是大宫司的女儿又或者咒术师，不是吗？」

    这个家伙当然不会懂。五条悟想，任何关于真实的神原杏的情报都是契机。

    将她从泥沼中扯出来的契机。

    ——————————

    “我的父母？”少女困惑地抬头看向他，“我确实很久没跟他们联系了……怎么了吗？”

    “我觉得伊势神宫可能出事了，”五条悟面不改色地扯谎道，“你快给他们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他们的安全。”

    神原杏完全没有怀疑他的话，就这样神色慌张地掏出了手机，拨出了某个号码。焦急的神情不像伪装，那么杏是真的不清楚自己的人生是虚伪的吗？

    “打不通……”她神色茫然地垂下手，看向手中那个拨出了七八次电话的手机，“怎么会这样？五条君你知道什么吗？难道是咒灵？但是神宫向来很少有咒灵诞生……”

    “我们去看看吧，”五条悟提议道，“我们亲自去确认。”

    只有让她自己从这场幻梦中醒来，他所做的一切才有意义。

    伊势神宫作为著名的旅游景点之一，虽然不开放内部参观，但只为了在外部看一眼这建筑的也大有人在。这里依然人群熙攘，来往的行人面色平常，不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神原杏在神宫的外侧停留，有些犹豫：“看起来没发生什么的样子……我们回去吧？”

    “你不想进去看看吗？”五条悟忽然开口问，“去年的新年假期你也没有回家，已经很久没见过父母了吧？不想念他们吗？进去看看吧？我带你从另一侧过去。”

    “不……”神原杏似乎也搞不懂自己的心情，她求助般地看向他，那双凛然的眼中第一次对着五条悟出现了示弱的情绪，“我不知道，五条君。”

    “你的父亲真的是这里的大宫司吗？”他上前一步，握住了少女单薄的肩膀，苍天之瞳直直地注视着她，不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变化，“杏，你仔细想想。你真的在神官家庭长大吗？你的父亲长什么样子，母亲又是什么样子？你有过兄弟姐妹吗？”

    少女望着他的目光近乎凄然，面对他一连串的提问只来得及无助地摇头：“我不知道，五条君，我真的不知道……请你不要再问了……”

    “我必须要问！”对系统的怒火，在此刻化为了无法被眼泪动摇的坚定。五条悟生平第一次有了这样强烈的愿望，他知道他在拯救神原杏，他一定要拯救神原杏，“杏，你被人操控了！你记忆里的那些都是假的！”

    碎裂的声响，在这神宫外的一角响起。那声音其实低不可闻，却切实地传入了五条悟耳中。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发现是少女始终戴在手腕上的那一串琉璃手链。一颗颗剔透的琉璃已然破碎，残渣如雪落在泥土中，最终，她手上只剩下一根细细的绳索。

    手中少女因恐惧而紧绷的肩颈忽然放松，五条悟下意识揽住了那下坠的身躯，定睛一看，神原杏已经昏厥过去。

    「五条悟，」系统没有感情地宣布，「你的结局已定。」

    ——————————

    “我明白了，五条，”在医务室醒来的少女转变了对他的称呼，望着他的目光变得温柔而悲伤，“我已经明白了，我至今为止的人生都是虚伪的戏剧、这件事。”

    神宫外步步紧逼的他却有些哑火，轻声说道：“我不是想伤害你的。”

    “我知道，”少女失笑，摇了摇头，“我没有在责怪你，也永远都不会责怪你。只不过，我有些好奇。五条，你为什么会对我的真实如此执着？”

    “……我也不清楚，”羞于言爱的年纪，他连心中那种莫名的关切和使命感都说不出口。五条悟只是低下头，喃喃道，“但你就在我面前，那样一无所知地欢笑着。”

    他无法容忍，拥有那么可爱的笑容的她活在一场幻梦中。

    “说实话，我对我自己的情况也毫无头绪，”神原杏叹了口气，探身握住了白发少年攒成拳头的大手，“所以，我们两个一起努力吧？”

    “为了找到属于我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