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底层成员的体术特训是三天一次,给芥川龙之介的近身战训练则要看他的任务安排。除此之外,为了彻底榨干她的利用价值,森鸥外还把她安排给了咒灵处理小队。
“虽然听说咒术这东西好像一出生就注定了能力高低,但还是请神原君在他们能够得到的范围内尽量提升一点他们的能力吧?”
被这样拜托了。神原杏穿上外套,她今天的内搭只有一件黑色抹胸,在大功率的空调房内还是有点冷。穿袖子时感觉到了一点摩擦的刺痛,挽起来一看发现手臂内侧不知何时擦伤了。
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们进步很快,她本来就不是专攻体术的类型,再过不久就必须用上术式来干扰他们的认知了。
要问她为什么还在帮算计她的森先生的忙的话……说实话,森鸥外的算计她从一开始就心里有数。在知道了她被一个规模不小的纯异能力者组织围捕追杀之后,会对她的真实能力产生好奇是人之常情。而在此之上,想要利用这份虽不知底细却被趋之若鹜的力量,这种属于黑手党首领的思考也非常合理。
所以中也君在横滨街头捡到她的时候,她就知道森先生已经开始行动了。
就结果而言,森鸥外帮她钓出了大鱼,一口气解决掉了困扰着她的【法厄同】组织。同时还让她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要躲着那群人,她心底里还是有点感谢他这次的算计的。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对那个男人说了。
至于那个前段时间持续不断在暗网购买和公布她信息的人……
“工作结束了?”白发少年正靠在走廊边等她,见她出来了,笑眯眯地一招手,“好久不见!杏有想我吗?”
看,送上门来了。
“没有,”她自然而然地略过他,直直朝电梯走去,“比起你,我更想问阿纲怎么样了。那天他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对劲。”
虽然消息还是会好好回复,但她总觉得“工厂事件”当天的阿纲从领域里出来之后态度有点微妙。难道是领域对没有咒力的一般人产生了污染?但她作为主人的意志是保护他来着……
又或者,只是对她这个会残忍夺去他人性命的家伙彻底失望了?
也对啦,她之前就觉得阿纲对她好像有滤镜一样,趁这个机会认清她的真面目也好。既然如此,是不是line也该少发了?不要再打扰他了会比较好吧……
“呐——”白兰展开手掌轻轻压在她的额头上,拦住了她越走越快的步伐,“我就在你身边哎?是不是有点太忽略我了啊?”
“……”神原杏愣了愣,目光定在少年故作委屈的紫色眼睛上,毫不客气地开口说,“我可不觉得擅自发布别人位置信息的家伙有什么关注的必要。”
“怎么这样……我可是在帮你啊,”少年收回手,跟在她身边控诉到,“这下子头疼的家伙就都消失啦,做事可以更自由了对不对?咒术界那种迂腐的地方根本不适合你。”
“那还真是谢谢,”神原杏走出通道,一楼的大厅空旷安静,她的声音不可避免地扩散开来,“有人说过你自作多情吗?”
身边的少年一愣,然后捧腹大笑:“呵、哈哈哈哈哈,我?自作多情吗?嗯,有哦,以前被人狠狠地当面这样指责过。”
“毫无悔改之意。”
“因为,那其实是在说我动了感情吧?”白兰有一双摄魂夺魄的紫眼睛,只要他愿意,无论看什么都显得很深情。但此刻,那美丽的紫色幽暗得令人脊背发寒,“我觉得算是对我的称赞哦。”
恐怖……神原杏加快脚步走出了大厅:“我要回家了。”
“不介意我也去拜访吧?”
“非常介意,你会吓到孩子们的。”
“明明太宰君也天天去……”
“白兰,”神原杏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费解地望着他,“你究竟想要什么?想看我出丑的话,工厂事件看得还不够吗?被咒术界像对待垃圾一样扫地出门还不够让你开心吗?接下来是不是还想让港口黑……”
“嘘,”少年竖起食指,轻轻抵在了她开合的唇瓣上。他微微皱着眉头,困扰地笑了,“不要说这种让我伤心的话呀。我明明说过了,我只是喜欢你啊,杏。想看到喜欢的人自由,想帮助喜欢的人摆脱麻烦是这么难以理解的事吗?”
神原杏移开了视线:“请恕我无法苟同你的观点。【法厄同】这个组织能这样一口气消灭掉我确实很感激,但你做这些之前,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想法。”
“我在你眼里是什么?一个中意的人偶,还是感兴趣的玩具?”她缓缓眨眼,又把目光移到了少年脸上,“总之不是一个人类吧。所以,虽然喜欢,但也可以自作主张决定我的人生。我承认,你做的这些正是我希望能做到的,你为我考虑的正是我没有考虑到的。”
“但是,白兰,”她难过地笑了,“如果你在做这些之前,能问我一下,该多好啊。”
她需要的,从来不是自作主张的保护或者帮助。
她只是想要作为一个独立的人的尊严。
“杏……”白兰拧紧了眉头,困惑地问,“我做错了吗?我又做错了?”
又?神原杏看着眼前少年那不似作伪的神情,最终叹了口气。
“要说喜欢我的话,还是先把我当成一个人来对待吧。”
她能对他说的话,也只有这一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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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中也君,”走到停车场,自己新买的机车旁已经有人在等了,“是找我有事吗?”
总感觉今天找她的人好像特别多。神原杏走近了,打量着橘发少年脸上有些局促的表情。
她跟中原中也……上次见面好像也是在“工厂事件”那天了。
“这里说好像不太方便,”没等中原中也开口,神原杏掏出钥匙摇了摇,“去别的地方谈吧。上次的山丘公园可以吗?”
好像是很难以启口的事。看着少年脸上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她想。
临近黄昏的山丘公园人不是很多,大多是带着孩子在器材附近游玩的家长。神原杏找了个比较僻静的长椅,坐下之后才发现一直沉默跟着她的中原中也还在发呆。
“中也君?”她拍了拍身侧,“坐下说吧。”
少年乖乖地坐到了她身边,神原杏等了一会,还是没等到他开口。于是她想了想,决定自己来开启话题:“之前不告而别,对不起。”
“啊,不,那个是,”中原中也有点卡壳,“那个是……我的错。我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擅自说什么要保护你之类的话。”
神原杏弯起眼睛笑了:“是我在这方面太执着了,很奇怪吧?”
“……不会,”橘发少年低声说,“你是对的。”
“我从以前开始,在人际关系这方面就不太会掌握距离,”他没有看她的眼睛,盯着地面说,“经常一厢情愿地把自己的愿望和意义强加在其他人身上。觉得自己很强,所以就尽力去保护一切在乎的人和事……这好像也是一种傲慢。”
“你那封信其实也让我反思,是不是把你当做我的所有物了,”少年不自在地挠了挠脸颊,“因为以前的一些往事,我总是把握不好对待你的态度。”
“往事?”神原杏一愣,“所以今天是……”
第一个愿意跟她讲过去的事的人出现了?
“你养父的家族,巴尔德家族的悲剧,就是我造成的,”中原中也始终低着头,“当时……冲突的确无法避免了。而且,在那个事件中,我有自己的私心。”
是中也君执行的覆灭计划?神原杏垂下眼想,这样啊,是他的话就没办法了。毕竟中原中也这么强,自己的家族会那样毫无反手之力也正常。
“我、我,”少年磕磕巴巴地说,“我想救你。”
……什么?神原杏惊疑地看向中原中也,夕阳的光照在他的脸上,令她分不清那红色是余晖所致还是少年在紧张。他依然没有看她,眼睫颤抖着,明明一副不想说下去的表情,却还是逼着自己说到:“你那个时候,因为自己的异能力会引来【法厄同】的围捕,所以被养父放置在了笼子里。像个人偶一样,对外界完全没有反应。”
“我一开始不知道你的异能力的事……这不是狡辩,我那时真的不清楚。我觉得你遭到了非人道的对待,所以很愤怒,”少年的目光投向不远处沙地中央玩耍的父女,“非常、非常地愤怒。覆灭计划虽然是组织制定的,但我执行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我还以为,我是在救你。”
“对不起,杏,真的,”他说,“你的养父,是在我的眼前自戕的。”
“他可能……一直都很挣扎吧。拆开笼子,他就没有能力在异能力者的手下保护你。保留笼子,就相当于圈养了你,”中原中也说着,终于抬起头来偷偷去看神原杏的表情,“他很懦弱,也没有强大的武力。我永远不会认可他保护你的方式,但是……”
神原杏正一脸空白地望着他。
“杏?”中原中也有些慌乱地坐直了身体,探身靠近了少女,“是我说太多了吗?对不起,你一时消化不了也正常,毕竟你那时的状态什么都感知不到……”
“感知不到?”神原杏愣愣地问,“我?”
“但是,中也君,”她像是无法思考一般,喃喃到,“我明明知道的啊。”
她知道自己是被养父从福利院中带走的,知道自己被送去过黑手党学校训练,知道巴尔德覆灭那天庄园里冲天的火光……
“火?”中原中也疑惑地看着她,“那天,庄园没有起火啊。”
心脏,重重地砸进胃里。沉重的感觉在五脏六腑中蔓延,身边的一切都离自己远去,唯有大脑无比清醒。
像是眼前那一直以来都模模糊糊的世界忽然被拿掉了那层磨砂玻璃。
神原杏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了自己与整个世界的隔阂。
她触及不到的空间里,三个系统同时收到了“那个人”的新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