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繁忙时，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乔琳一边忙着剪辑《热泪伤痕》，一边偶尔兼顾着《英国病人》，不知不觉的，格莱美颁奖典礼居然就已经近在眼前了。

    乔琳重新回到了乐队的工作室里，她得跟队友们排练起来，为格莱美典礼的现场表演做准备。《周二晚上》在英国的单曲销量不错，公司决定在美国发行《周二晚上》的单曲，这场表演既是迎合格莱美的一部分，也是单曲促销的一部分。

    典型的乐队日常。

    乔琳开始对这些事感觉到厌倦了，至少它没有她现在手上做的那些工作有趣。可她着实很享受跟队友们待在一起的日子，他们是她拥有过的最好的朋友和工作伙伴。

    当然，他们在录音室吵起来的时候也很可怕。可他们又很少吵起来。

    “我们能不能弹点新的歌？”乔琳回头看着其他人，“我就是睡着了都能弹出《周二晚上》的和弦，我不需要更多练习了。”

    “我也有同感，”罗德点了点头，“你有什么新材料吗？”

    “事实上，”乔琳皱起了眉，“是的，我有点新材料。”

    史蒂夫简洁地给出了结论：“给我们看看。”

    罗德开玩笑说：“希望它是首好歌！”

    “切，”乔琳笑着翻了个白眼，“我不写烂歌！”

    她叹了口气后，换了把音色合适的电吉他，重新开始拨动吉他弦。

    “再见，拉斯维加斯，

    他今晚就要离开这里，

    我要如何忘记今晚？

    我们驶过91号公路，

    交换意见和笑容，

    彻夜长谈直到日出，

    可今晚他就要离开，

    而我也有地方要去，

    再见，拉斯维加斯，

    我要如何忘记今晚？

    他们说，你不能迷恋维加斯，

    别迷恋霓虹的炫影，

    别迷恋情人的耳语，

    别迷恋今晚的吻别，

    但你能控制一切除了这个——

    我们花光了现金，

    用完了所有胶片，

    像是其他情侣一样，

    亲吻争执然后大笑，

    可今晚他就要离开，

    而我也有地方要去，

    再见，拉斯维加斯，

    我要如何忘记今晚？

    这种感觉实在奇异，

    但我需要时间理清，

    这是否只是维加斯的魔力，

    还是一种钟情？

    我知道那不仅是欢乐，

    我知道我会想要你，

    我知道我会想念你

    我知道我会爱上你……”

    乔琳唱这首歌的方式同她平时的样子完全不同，就像是她在用她的心而不是她的技巧和天赋在唱歌。她音乐里那种向来肆意发散魅力的甜蜜和惬意在这一刻变成了一种苦涩和痛苦，就像是蜂蜜终于在岁月的作用下酝酿出了蜜酒。她的歌声无疑是情人分别后的那声叹息，是一支香烟点燃后的烟雾，更是月亮投掷在湖水上的幻影，足以令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在长久的沉默后，罗德轻轻叹了口气，“哇哦……”

    他做了个深呼吸，“这……实在是太私人了。”

    “它很好，”罗拉也叹了口气，“但它也吓坏我了，乔，你还好吗？我是说，你的私人生活。”

    史蒂夫反倒是最平静的一个，“乔，这是今年为止我听过的最好的东西，简单，但是非常感人，可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增加更多东西。”

    乔琳看着朋友们露出了一个微笑，“没什么，这确实跟我的个人生活有关，但我也受到了那本小说《离开拉斯维加斯》的启发。”

    她撒谎了，这首歌跟那本书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也许日后她会改变主意，但目前所有人都只会听到这个故事，即便她最亲近的朋友也是如此。但史蒂夫他们至少会知道这首歌跟她的私人生活有关。

    她又对史蒂夫说：“我也觉得我们应该再加些东西，我写了谱子，我们要不要试一遍？”

    史蒂夫笑着点了下头：“应该很好玩。”

    乔琳跑到了她的工作包前，翻出了那张已经在反复修改下变得皱巴巴的纸。

    她递给了他们，他们又都传阅了一遍。

    她说：“我们来一遍？”

    他们点了头，像是他们过去还在车库里排练时那样，按下了录音机的录音键，开始第一次合奏。

    它的效果惊人得好，它听起来就像是梦呓般的感觉，几乎能带着人闭上双眼，随之漂浮。

    可乔琳仍然不满意。

    “我们应该找到更合适的地点演奏它，更空旷的，同时回响层次又更多的地方。”

    罗拉挑了下眉，“你是说小剧场吗？就像是我们的旧录音室背后的那个废弃剧院？那儿有个大楼梯。”

    “没错！”乔琳笑了，“就是那里！”

    史蒂夫耸耸肩，“我猜我最好去打电话找人搞定这个问题。”

    两天后他们接到通知，公司搞定了所有问题，他们可以去录音了。他们在那儿跟录音师一起录了所有音轨，电吉他、贝斯、原声吉他、键盘、人声和鼓。之后他们又回到了录音室进一步处理这些素材，这次乔琳没有邀请任何人来帮她制作它，她只是运用了自己学到的一切关于制作的知识，在工程师的帮助下实现她想要的效果。

    在格莱美颁奖典礼彩排的前一天，她刚好完成了她的制作，这首叫《再见，拉斯维加斯》的歌在她眼里已经是一个理想的版本了，她不想再增加更多东西了。她现在可以安心地去跟队友一起参加格莱美彩排了。

    格莱美的彩排本身没什么可称道的，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参加格莱美典礼了，也是他们第三次准备上台演出。时间和经验绝对带走了他们过去的焦虑，让他们能够尽可能平静地对待这场表演。

    但表演本身从未变得无聊过。

    1995年3月1日，乔琳和队友一行人在做完准备后从酒店出发，在下午4点半抵达第37届格莱美奖颁奖典礼的举办地洛杉矶神殿礼堂。

    这群漂亮的年轻乐队成员一出现在红毯上，周围的人群就已经爆发出了惊人的尖叫声。紫色天鹅绒这次在着装选择上再一次惊艳到了众人，他们统一选择了黑色的服装，在色调上达成了统一。

    乔琳的那套装扮尤其引人注目，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绸质H型廓形长裙，它的侧边高开叉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她腿上的黑色皮质长靴，而那上面的皮带扣装饰着实引人遐思。这着实是一套把材质玩出了花的搭配，它让周边的摄影师都要以为自己其实是在拍纽约时装周上的模特了。

    等拍完足够的照片后，乔琳和队友就继续向前了。他们要先去后台换上表演时的服装，他们现在美则美矣，实在是不方便在台上表演。像是乔琳，她的表演服就是一条低腰牛仔裤和一件无袖紧身高领针织短上衣，恰到好处地露出她的腰部曲线，不能再简单了。她打算领奖时也穿这套，当然，前提条件是他们真的有奖可以领。

    到后台确认好一切后，乔琳四人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去参加颁奖典礼前的小型颁奖典礼。这个环节是为了缩减一会儿颁奖典礼的时长，会先把一些不太受关注的奖快速颁完。

    显然，为了将典礼时长控制在两小时内，很多奖项都被归为不需要被直播的类型，其中就包括紫色天鹅绒被提名的两个奖项——最佳流行器乐表演和最佳另类音乐表演。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乔琳他们一个奖都没得。

    等这个环节结束后，他们都回到了大厅的观众席。这次他们的座位在第一排，视野相当不错，却也很容易暴露在摄影机下。

    人们都在座位周边跟熟人寒暄，直到大厅内响起典礼即将开始的提示音，所有人才回到座位上安静下来。

    伴随着全场暗了下去的灯光，场内广播又一次响起了直播前的最后提示音：

    “直播倒计时即将开始，30，29，28……3，2，1，直播开始！”

    15岁的特瑞莎和16岁的斯黛拉约好了要一起在斯黛拉家看今晚格莱美颁奖典礼的直播，他们两都是流行音乐的爱好者，绝对不会错过一年一度的乐坛盛事。

    现在，两个女孩正开心地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机，等待着节目的开始。

    “这是来自洛杉矶神殿礼堂的直播节目，CBS很荣幸为您呈现第37届格莱美奖颁奖典礼！欢迎今晚的被提名人布鲁斯·斯普林斯汀！”

    屏幕上的舞台灯光亮起，布鲁斯·斯普林斯汀站在话筒后，开始表演他今年的提名歌曲《Streets of Philadelphia》。

    这几乎是去年最火的歌曲了，作为去年的奥斯卡获奖电影《费城故事》的主题曲，它几乎火遍了大街小巷。

    布鲁斯的表演结束后，主持人走了出来，开始了所有颁奖典礼都要有的笑话热场环节。他几乎把所有被提名人都调侃了个遍，其中也包括紫色天鹅绒。

    “如今的艺术家们开始变得直白了，他们会在标题里就告诉我们他们在想什么。因为他们写了一首情歌，所以他们就管它叫《一首情歌》。因为他们在周二晚上想到了歌词，所以他们就管它叫《周二晚上》。我学到了这一点，并决定把今晚的事写出一首歌，就叫《周三下午》！”

    此时摄影机给了乔琳一个镜头，屏幕上的她露出了一个很开心的笑容，在看到摄影机后，她还冲着摄影机wink了一下。

    “哦！”斯黛拉忍不住叫了起来，“她真可爱！”

    “是的，你有没有看到前段时间乔琳粉丝俱乐部做的那份粉丝杂志？他们终于搞到了那期《NME》封面的扫描版！”

    “你是说那两个男孩同时亲吻乔琳的那张封面吗？”

    “是的！她真的太可爱了！他们亲她的时候，她一定很惊讶，眼睛睁得圆圆的，像是只猫！”

    “其中金发的那个是她的男朋友，对吧？他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另一个是谁？他似乎也很可爱。”

    “他们两好像都是英国乐队的主唱，我听了他们跟乔琳一起出现的那期Live105，另一个男孩的乐队有一首不错的歌，《Supersonic》，听起来还不错。”

    “我一直希望乔琳能跟史蒂夫在一起，他们两在一起的时候多可爱啊！可英国男孩似乎也不错，他们总是有最性感的口音。”

    “可乔琳自己说过，她绝对不会跟乐队里的同事约会，这是紫色天鹅绒组建之初的约定，他们要非常专业！我喜欢这一点！”

    “没错，可史蒂夫总是非常温柔，不是吗？他总是微笑着注视她，让我总觉得他爱着她！”

    “不，史蒂夫说过他确实爱着乔琳，但他是以哥哥的角度爱着她的。”

    “可我哥哥绝对不会那样看我，他只会打我的头！”

    “我不知道，也许只有你哥哥对妹妹是个混蛋，我没有哥哥，我不知道。”

    “也许？哦！别说话了，到他们表演了！”

    紫色天鹅绒表演的是他们被提名为年度最佳制作的单曲《一首情歌》，他们的表演像以往一样完美到像是刚刚把录音室唱片放了一遍，可编曲的改变和主唱演绎的变化都在说这绝对是真实的现场演出。

    等演出结束后，斯黛拉才一脸严肃地看向朋友，“你觉不觉得乔琳的声线变了？”

    “是的，粉丝俱乐部杂志也讨论了这件事，”特瑞莎皱起了眉，“去年的圣诞特辑就很明显了，她的声音比以前要低沉一些。虽然仍然很好听，但是好像不一样了。”

    “可她都22岁了，还会变声吗？”

    如果乔琳能听到这个问题，她只能遗憾地回答，是的，即使她22岁了，她的嗓音还是会发生变化。这不像是青春期会有的明显转变，但她的嗓音条件确实正在发生微弱的变化。这可能也跟她在大量抽烟有关系。

    为了适应这个变化，她也在有意识地改变演唱的方法，这让她的歌声听起来比她嗓音的实际变化要大得多，以至于非专业的粉丝也能听得出来。

    到目前为止，乐队内部没人提出这件事影响到了乔琳的表演。事实上，他们还很喜欢她的这个新声音呢，更深沉，更成熟，同他们音乐发展的新方向更适配，她原来的声音甚至太甜了，像小女孩。

    当然，抽烟这件事确实需要克制，乔琳自己也意识到了。

    但它远没有说起来那么简单，对吧？

    电视屏幕上的颁奖典礼还在进行着，流行乐坛的巨星和新星们一个个上台领走属于自己的官方奖励，而紫色天鹅绒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得到这份幸运。

    乔琳几乎有点不耐烦了，她担心出现了她最不想遇到的情况——七个提名，一个都没中！

    这简直就是特意赶来坐在这里看着自己输掉！

    乔琳克制着翻白眼的冲动，微笑着看着台上正在表演的梅丽莎·埃瑟里奇。她今年凭借《Come To My Window》提名了最佳摇滚女歌手，这是她从80年代以来的第5个最佳摇滚女歌手提名了。她在1993年赢了一次，不知道今年会不会继续赢。

    等埃瑟里奇离开舞台后，乔琳和她的队友又一次迎来了审判时刻。

    “最佳摇滚团体表演的获奖者是——”

    “史密斯飞船，《Crazy》！”

    乔琳只能笑着鼓掌，同时在心底狠狠地叹了口气，现在跟她的乐队有关的奖项就剩下年度最佳制作、年度最佳专辑、年度最佳摇滚歌曲和最佳另类专辑了。

    难道他们今年就要接受第一次到场表演却没奖可拿的现实了吗？

    “年度最佳摇滚歌曲的获奖者是——”

    乔琳屏住了呼吸。

    “布鲁斯·斯普林斯汀，《Streets of Philadelphia》！”

    好吧，乔琳做了个深呼吸，斯普林斯汀在业内被戏称为“The Boss（老板）”不是没有原因的。她很尊敬他，他应得的。

    四个候选又少一个，如果拿不到最佳另类专辑奖，他们今年可能真的就空手而归了！

    乔琳面带微笑，心底却在叽叽喳喳地吐槽个不停，直到最佳另类专辑奖的颁奖嘉宾走上了舞台才停下。

    “最佳另类专辑奖的获得者是——”

    乔琳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吐槽了。

    “紫色天鹅绒，《鱼缸》！”

    乔琳脸上瞬间绽放了一个巨大的笑容，她第一时间站了起来，看向身旁的队友，他们脸上也满是笑容。

    等他们走上舞台后，史蒂夫接过了嘉宾手中的奖杯，而乔琳则走向了话筒，代表整个乐队致谢。

    “被认可的感觉总是很好。我们必须感谢所有为这张专辑付出努力的人，制作人贝斯尔·巴拉德以及所有小牛唱片的工作人员！我还得感谢我们所有人的父母。”

    乔琳说到这里时朝着摄像机挥了挥手，“嗨，妈妈！”

    在现场观众善意的笑声中，乔琳最后说了一句谢谢，就拿着奖杯跟队友一起走下了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