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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异心

    轰隆一声,昔日的医馆砰然倒塌,临阳昇被那火势冲击的不得不后退一步。直到此刻火光冲天,整条街巷这才苏醒,邻里邻居慌乱的冲出家门,一面呼喊,一面提了木桶浇水灭火。

    怎会如此?一路跟着追踪咒而来,临阳昇怎么也没想到会见到这一幕。林佼师兄怎么在此?甘大夫又在何处?不再思索,临阳昇连忙蓄力积气,左手捏诀,以剑指天,继而在跟前化咒施雨:“天雷电驰,为吾降雨!”

    雷电一击,借雨而来,瞬间,大雨倾盆,晶莹的雨水将漆黑的夜冲刷干净……

    直至天明,这场雨才逐渐停止,救火的人早已累了,木桶倒在一边,人瘫在石阶上,遗憾的摇头。这火不知烧了多久,火灭的时候,房屋瓦片早就碎裂得不成样子,更别提里面的人了。

    有好心人往里走走,只见昔日治病救人的内堂早就如同废墟,一切不复存在,医馆的甘大夫也不知所踪。医馆的学徒匆匆而来,问了邻居才知,昨天夜里还听见甘大夫的声音,此刻却不见人影,纵是外出采药,也不会到了此时还不见人,恐怕早已……

    闻言,学徒痛哭流涕,一边哭着,一边收拾医馆,众人唏嘘不已,这甘大夫平日待人友好,医术高超,却意外葬身火海,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临阳昇才从废墟般的后院走出,看着这一片灰烬,耳边是人们的叹息,他皱着眉,环顾四周,希望能找到能与甘大夫联系的物品,探究甘大夫的生息。可这火势过烈,屋内物品尽数烧毁,早已什么也找不到。

    在心里叹了口气,临阳昇本要离去,却想起林师兄最后的踪迹便是停留在此,他右手拈诀,口中念咒,却见抛出的符咒在空中无火而焚。

    林师兄最后出现在医馆之时,医馆已着了火?!可他昨夜冲入火海,屋内空无一人,难道……

    正要进一步探究,那追踪符却已焚毁,灰烬散落。

    林师兄会术法,定不会葬身火海,而他出现在这医馆……也许,他与甘大夫早已相识。紧皱的眉头松动不少,临阳昇放下心来,帮着学徒收拾医馆……

    毕竟与甘大夫有几分相识,临阳昇将医馆收拾妥当,给了学徒些钱财交代后续。又等了叶师兄几日无果,师兄弟们虽服了药,但灵力受损,需得早回荀山修复,临阳昇这才带着命牌,与众弟子一齐回荀山复命。

    这次回到荀山,父亲还在闭关,二叔了解事情经过后便让大家下去休养,临阳昇正愧疚没有识别陷阱,深深鞠躬,还未言尽便被二叔拦了下来,轻按他的左手:“无碍……”

    二叔顿了顿,神色凝重,在临阳昇疑惑的目光下收回手,敛容:“不必多虑,下去吧。”

    临阳昇只得离开,母亲房前侍女的术法似有长进,打开房门的时候颇为谨慎。一番交谈下来才知父亲闭关突然,并未通知任何人,甚至此次闭关只告知了二叔。母亲的画即将完整,她仔仔细细的端详画像,临阳昇也不愿给她增添烦忧,便未吐露自己的疑惑。

    经过询问,临阳昇得知这段时间为父亲送饭菜的是琼薇,让侍女传了话,他站在琼薇的房前等待。哪知侍女方才进门,便听得屋内响起碎裂声。临阳昇一惊,本欲上前,却又听琼薇的声音响起。

    “爹爹,爹爹!您不是说等临冬哥哥回来就让我们成亲吗?”

    不愿做听人墙角之事,可事关自己,临阳昇的步子迈不开了。

    临二叔叹了口气,要琼薇勿大喜大悲,道是事出有因,要推迟婚事云云。

    止不住琼薇撒娇不断,还不停地丢掷花瓶出气,临二叔终于又言:“琼薇啊,你再多等几日,待我术法大成,众弟子归心,别说一个临阳昇了,整个荀山派都是我们的!”

    “术法大成,术法大成,您总是这么几句!那个柏扶不过是个半神,您怎会如此怕他!”

    琼薇还是不依不饶,临二叔只得句句劝慰。

    临阳昇听不下去,但刚刚让侍女传了话,他也不得走远。思虑片刻,走到前方的花道等待。

    过了许久,临二叔打开门走了出去,有花木遮掩,一时也没瞧见临阳昇的身影。临阳昇看着二叔的背影好一阵子,终是默默下定决心。又一会,琼薇欣喜的从房内冲出:“临冬哥哥!你找我啊!”

    临阳昇微微皱眉,但还是点了点头,往花道里走去。

    琼薇很快跟了上来,没想到临冬竟然主动约她观赏花草。她正高兴,转了个圈似要与花草比美,笑吟吟的,好像忘了刚刚摔杂花瓶的不忿。

    临阳昇任她说说笑笑,等她疑惑的望向自己,这才开口:“师妹,最近你可过我父亲?”

    琼薇的笑容一时凝滞,道是每次送饭只停留在洞口,且那洞窟十分冰冷,她身子虚,便也没再深入,故此并未见到掌门。

    闻言,临阳昇淡淡道:“父亲身体不好,门派诸事杂乱,恐是应付不来,不若让二叔承当掌门,不知二叔可有此意?”

    他的语气平淡的像是问一件十分寻常的事,琼薇愣了愣,不知该说什么,一笑而过,朝着前面的花丛而去。

    临阳昇没在意她的反应,二叔的想法琼薇也不一定知晓,但他仍要说:“不知父亲闭关修习的如何,你可探听一二?”

    “啊,好。”琼薇打了哈哈,蹲在花中,摆弄摆弄花草,那花无风自舞,堪堪躲过她的指尖。

    临阳昇道了别要走,可余光看见什么,让他深思不已。

    身后不再传来声响,琼薇只道他是走了,低下头问道:“花啊花,你说,我该不该告诉临冬哥哥……”

    琼薇声音细若蚊语,究竟说了什么,旁人无从听得,只能见那花垂头不语,却又在琼薇伸手之际,拼命向另个方向摇晃……

    虽是不得已,但二叔和琼薇的对话太过诡异,似乎二叔另有打算,父亲此次的闭关也实是蹊跷,临阳昇更奇怪的打不开闭关的洞门,像是门上下了特殊的禁制只得再做一次小人之事,待琼薇送饭之时跟去,伺机而入。

    是夜,临阳昇在闭关洞窟外等着,没想到等到的却是临二叔。他一手捧了饭菜,另一手捏诀,袖中飞出符咒贴在门上,那洞门这才缓缓开启。门刚开,便一股冰冷的寒意传来,仅仅是仲秋之际,也叫人直达哆嗦。洞内一片漆黑,除了临二叔的脚步声,再无任何声响。

    洞窟太静,临阳昇无法贴近,看着那没入黑暗的身影,不得眉头紧锁,从袖中拿出师父特制的符纸,口中小声念着,追踪、定影两咒并行而去。

    洞中寒意伤身,但也能压制伤口,不知父亲闭关的如何。若二叔只是想要荀山派,那一切都好解决,只怕他所求更多。琼薇也很奇怪,似乎能与草木交流,但那草木却又十分害怕她。还有她一直提起的婚事,临阳昇更是无从所知。提到婚事,他只能哭笑不得的联想到那虚无缥缈的神女,古书对神女最近的记载便是,诸时镜启,妖魔横出,神女以身殉道,引无数魂灵入地府。后再无对朱雀神女的描述。

    这朱雀神女恐怕早已不在世,尽管在世,又怎会与他一个命失一魂的修仙者结缘呢?

    脑中思绪万千,再抬头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灵泉。先前服用了师父给的药,中的毒已解了八分,可那海水似含毒术,将五脏六腑冻得生疼,就算解了,可至今伤口及内脏都还会隐隐作痛。将身体浸泡在奶白的泉水中,临阳昇坐定。今日不得已偷听墙角,还对二叔下了咒,但希望一切只是自己多疑,他身心疲乏的闭上了双眼,渐渐,困意席卷。

    仲秋深夜,灵泉的水却不冰凉,些许冒出热气,一片静寂之下,无风起波澜,少年的衣裳被打湿,泉水环绕着左手手腕,似在牵引。但少年无知无觉,睡得深沉。渐渐,树影摇晃,白光四起,再一瞬,灵泉里竟是空无一人!

    梦,又是梦,又是那一方枫叶林,临阳昇在枫叶堆里跳来跳去,抱着古镜把玩,似有乐趣却又百无聊赖。前方风吹草动,临阳昇瞥了一眼,却没去理会,继续打滚。

    这几日那白衣少女都会路经几次,每次都要停下脚步看它一眼,继而离去忙碌。临阳昇早就习惯了,正想着,却不料下一秒身子腾空,不知何来的害怕,尾巴狂甩,身子扭动,又被小小的抽了一下屁股。

    什么?!士可杀不可辱!!!这女子怎么能不知廉耻的!不知廉耻的!!!

    临阳昇又羞耻又生气,猛地抬头张口就要咬,却对上一双平静无波的桃花眼眸。

    是,是她?!是她也不能摸屁股!!!

    临阳昇再一次张口,少女轻笑,一下子把他抱入怀中:“乖。”

    “!!”临阳昇惊呆,一时不察,竟然被又占了便宜?!

    不行!!!垂耳狐狸扑腾起来,少女恋恋不舍的松了手,狐狸四爪轻盈的落在叶堆上,下一秒伸直前腿,脊背拱起,凶狠的发出叫声:“吱!”

    “!”少女眨了眨眼,竟大着胆子俯下身子细看,眼眸里尽是好奇:“你好,好……可爱。”

    什么?可爱!这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侮辱好吗?!

    少女又笑了,笑声犹如冬溪般悦耳,她伸出手摸了摸狐狸的头,继而递过一个红李子。

    狐狸歪头瞅她,她也随之歪头,临阳昇被逗笑,头上理顺毛发的手也十分轻柔,罢了,临阳昇躺在地上,前爪抱了李子,后爪朝前蹬了蹬,罢了罢了,饶了这小孩罢。

    这般伺候的舒适,少女再次将狐狸揽入怀中,猛地吸了一口,继而双臂环抱,手心相对,拈出莲花,似要施法。临阳昇眯着的眼恰好睁开,见状,赶忙一把跳了出去,生气的在叶堆里跺脚,好啊,竟然想要利用它!

    少女愣神,顶着无辜的眼神就要上前,临阳昇恶狠狠的叫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几下跳走。

    定是前几日,这小孩丢了那个镜子,想找它要!对了,镜子!镜子还落在那枫叶堆里!狐狸回头,果然,少女蹲在叶堆前,手里拿着沾满口水的古镜,一顿深思。

    临阳昇越想越气,那是它的玩具,这小孩竟然为了个玩具还献殷勤,想迷惑自己!想着,狐狸又跑了回来,争夺镜子,想到刚刚的屈辱,更是气不过,竟失神咬了少女一口。

    少女轻呼,却没有松手,另一只手捏了它的后颈肉,将狐狸提溜起来:“不能乱咬人,不是说过了吗?”说完,少女愣了愣,喃喃自语:“说,过了?”

    她自言自语好一番,狐狸本来认真听听,想知道少女说了什么,却什么也没听懂,扑腾几下不得,回头咬也不行,只无聊的停在半空中看了会风景,实在不耐烦,终于使劲踢蹬一番,想要下去。

    它这么一动弹,少女回了神,张了张嘴,迟疑道:“你,瑞瑞?!”

    “?!”狐狸疑惑,睁大了透蓝的眼睛,它,好像认识这个人。

    少女抱着狐狸坐下,临阳昇又脱离怀抱,站在不远处望着少女,半晌,它走上前,低头,轻轻的舔舐刚刚咬的手指,原来……是她啊。

    是,它等了很久很久的人,是放弃它很久很久的人。

    临阳昇本该责怪她的,狠狠的大咬一口,咬的血流成河,再头也不回的离去,但当意识到是她的时候,临阳昇却又什么也不想做,只想,静静的窝在少女身边。

    “瑞……瑞。瑞瑞。”

    少女轻声唤它,狐狸乖巧的用头蹭蹭少女的手臂,少女道:“我好像……忘了很多事,我,甚至不记得你的名字。”

    究竟发生了什么,狐狸很想知道,可少女也是一脸深思,满目迷茫,他也无处深究。

    一人一兽,美好宁静的相处了一段时间。少女来来回回这几日,终是将白虎踹破的结界修补好,又要踏入学院大门,那身影渐渐透明。

    临阳昇心慌,惶恐那漫长、毫无终点的等待,便无比烦躁,急的原地转圈,吱吱的叫着,却又想起先前自己要进入这看似门庭大敞的书院,却被何物阻挡的事情,顿时垂了大尾巴在地上,毫无生气。

    “瑞瑞。”

    少女唤了它,深深望着它:“书院里只养有用于提升灵力的异兽。”而那些异兽的下场,多是死在弟子们晋升的路上……

    少女抿抿唇,右手一旋,红色光芒出现,指尖轻点在狐狸头上。继而拿出红枫草环,串了那古镜,挂在狐狸脖上,小小的古镜藏在蓬松柔软的毛发中,倒是不轻易看清。

    “乖,可别弄丢了。”说完,少女后退一步,消失在大门中。

    又走!又要抛弃它!!!

    狐狸一急,往前一跃,竟是四爪安稳落地!乍一看,眼前场景似曾相识,这,它进入了书院结界?!循着记忆和感应,狐狸躲开人群,来到一间屋舍,而在此等着它的除了少女,还有熟悉的小窝!终于,它又回到先前逍遥快活,有人类奴仆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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