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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之终曲

    出了热热闹闹的东陆城,再过几个繁盛小城,喜乐吹打声落,一路向西奔波,浩浩荡荡的队伍,红绸喜字,百里红妆,却显得寂寥淡漠。

    奔波七日,车队在驿站停留,过了会儿,一阵整齐的踏步声声响起,惊得风声萧瑟,气氛紧张。须臾,那队伍露出庐山真面,一批黑甲铁骑整齐有序,举着南洲军旗。

    来人自报,是南洲国皇城禁军。西语王子本是不信,打马上前,正欲叫手下戒备,却听得身后的婚车传来娇滴滴的呼唤。

    西语王子回首,恰见凤冠霞帔的新娘从车上探出身子,一掀喜帕美目流转。

    她柔柔喊了声夫君,继而在侍女的搀扶中下车行礼。

    她是南洲国尊贵的公主,也是新嫁的西语王妃,美貌动人,落落大方,霎时吸引西语王子全部的视线。

    见状,铁骑领头也下马上前,朝着公主行礼。

    待那礼毕抬头,黑盔下熟悉的脸,真是高谈高彧!

    虽不出所料,但清宁仍是无法相信世代忠良的将军贬驻西语,望去的眼眸动荡,藏在喜袍下的秀手默默握紧。

    罢,小彧哥哥,此生虽不能嫁你,但今日能一同前行,也不枉此生!

    清宁朝着南洲禁军点头,最后视线在高彧身上停留片刻,转身盖上盖头,缓缓上了车。

    而与此同时,高彧假装镇定的神情终于松动,眼眸里尽是那红衣墨发。

    他自小是季阜盛的贴身侍卫,保护季清宁的时间却更长久,公主娇宠任性,想法千奇百怪,凭心情处事,却待他不薄。不知不觉,小公主也长大了,出嫁了,往事历历在目,下次再见却遥遥无期,高彧有些彷徨,闭了闭眼,脑海闪现前几日自己跪在殿前求旨的场景。

    ——哥哥高谈的禁军出现在王府,将军府意图谋反被闹得沸沸扬扬,皇帝让他暂避锋芒,驻守边疆,养精蓄锐,静待时机。可他明知缘由,却还是在公主出嫁前日,冒雨跪着,只求一路护送……

    高彧睁开眼,随高谈骑上马,跟在队伍的后面。

    望着那火红喜庆的婚车,高彧垂眸——她是一国公主,尊贵荣华,自要负起相应责任,而这次,高彧的责任,便是她。

    “出发!”送亲的队伍再次出发,铁骑禁军加入队伍,一路护送。

    秋风越甚,落英化泥,繁华风景逐渐变了样,很快,西语边境驻地就在眼前。一行人在驻地停留,早早洗漱打点,准备次日踏入西语,进行婚礼。

    高谈下令加强戒备,万不可在这边界之地出事。喜事在前,西语王子兴高采烈设宴洗尘,与众人饮酒作乐。公主推说赶路疲惫,早已歇息,帐内静寂。

    西语坐落平原草地,夕阳渐近,染得云彩一片霞红。

    高彧没有参加宴席,只是坐在一片不属于南洲的草地上,身旁放着长剑,静静看那斜阳。

    那是庆祝归家的喜悦,祝福婚礼的欢乐,高彧并不需要参与,他不需要那份奇怪的欢喜,他只知道,那意味着南洲公主的远嫁。

    “小彧,你该知道,清宁不可能永远留在皇宫里,永远像个孩子一般。”皇殿内,季阜盛一手扶额,剑眉微皱,灯火下的他,明黄衣袍并不耀眼,倒有几分邻家哥哥之感。

    高彧记得皇帝难得耐心分析,若是清宁愿意嫁予方言,一世一双人,荣华高禄依旧。可她拒了方言,还是以逃婚的方式,宁愿流落民间,有求助的方法却不肯低头,那般决绝,方言再喜爱清宁,方家的长辈也不愿妥协。

    而西语王子先前已对清宁有意,多次被皇帝推说延缓,如今再次前来求娶,可见心诚。且依照西语局势,这西语王子为人真诚,胸怀大志,也是众望所归的西语王,日后清宁仍会是最尊贵的女子……

    只是再也不见,也好,高彧失神的望着缓缓下降的夕阳,喃喃自语。

    “小彧哥哥!”

    “!”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高彧下意识起身转头:“公主!”

    嫁衣似火,娇美人儿迎风而来,清宁跑的发丝凌乱,毫无仪态,跌跌撞撞,好几次将跌倒在地,近了,近了,她终于在高彧面前停下,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气。

    高彧有些不知所措,在听到那一声呼唤开始,便一直浑身僵硬。

    待人到跟前,他才反应到公主真的出现了,高彧放射性的想要抬手,却在红色嫁衣映入眼帘的那刻,握紧拳头,行礼:“公主。”

    “小,小彧哥哥!!”清宁喘了口气,才朝前张开双手,身前的人预知似的往后一躲,扑了个空。

    清宁噘嘴嗔怪,高彧却仍是摆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头也不抬。

    清宁撒娇不成,只得作罢,甩甩袖子,胡乱整理仪容。原地转了个圈,询问好不好看。

    高彧稍稍抬眼,不敢看得太多,只道:“公主国色天姿,自然是美的。”

    “小彧哥哥,我不是说过了不许叫公主嘛!你怎么还是不听?”

    高彧又搬出那套君臣之礼的说辞,听得清宁撇撇嘴,顺势背了出来。这对话,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像是什么都没变,却什么都变了。

    清宁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草地。

    高彧在她视线所到之处,铺下自己的外衣。

    公主坐下,高彧便留在旁边些的位置。

    “我要走了,小彧哥哥。”清宁说,她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却找不到一字一句可以说的。她要走了,离南洲很远,在另一个国家,另一个人的身边,可能,永远都无法归来。

    高彧不语,向来不语,只是安静的守护着公主。

    清宁也早已习惯,自顾自说着心事。

    这一路,她与高彧隔着喜帕,隔着车帘,隔着不知道多少人马。一路相伴,不曾相见,异途他乡,娇宠的公主心中的孤独与害怕无人知晓,但高彧,她的小彧哥哥就在身边,就在不远处,一想到这里,她的恐惧就会减少几分。

    这几日,她想了很多,无时无刻想要冲出这马车,冲出车队,逃离。一开始,清宁还觉得也许可以接受,不过是在他国换了个尊贵的身份,可随着时间推移,她越想越多,越想越慌。逃离的心思,终于在踏入西语境内之际爆发了。

    “你会舍不得我吗?日后,我们再难相见,也许无法相见。日后,我将身处异国他乡,周身都是陌生人,甚至要与陌生男子同眠……”

    看着公主渐渐颤抖的身子,有些无助的眼神,高彧皱眉,低声道:“公主……西语王子你是见过的。”

    “我不管!我不要!!小彧哥哥,我有些害怕……我很害怕,我不想去了。”清宁连连摇头,哭的梨花带雨,双手激动的抓着高彧。

    高彧有些出神,先前清宁都是埋头哭着,或是光打雷不下雨的撒娇,何时这般?!他愣了愣,抽回自己的手,又一个行礼:“公主,勿出此言!”

    清宁眼眶红透,咬咬唇,带着心慌和迟疑,小心翼翼道:“小彧哥哥,你能不能想个办法……带我走?!”

    “公主!慎言!!”

    高彧大声制止她的言论,眉头紧锁,眼眸深邃,眼神坚定:“不要犯下大错,您是公主,南洲的公主!”

    清宁摇头,嘴里说着叛逆的胡话,甚至快要大逆不道,高彧无奈,抓着公主的肩膀,要她镇静。

    清宁愣了愣,被吓得不行,同时止了胡言,眼泪还是哗啦啦的流着。

    高彧松了手,清宁抱着自己埋头哭泣,她何尝不知道自己是一国公主,若不是如此,早就寻了机会不顾一切离开,可她更希望,是高彧带着她离开,排除万难……

    狠狠地哭了小半个时辰,哭泣声渐消,有什么东西戳了戳自己,清宁撇过头,是高彧将自己随身匕首递过来:“公主要学会,保护自己。”

    “……小彧哥哥。”

    深深吸了口气,高彧握紧匕首:“嗯。”清宁是南洲的公主,但也是自己从小守护到大的女孩,他希望清宁能成长,心怀家国大义,但也不希望她被欺负。

    听到轻轻的应答,清宁接过匕首,闭了闭红肿的眼睛。再次睁眼,她抬头看着眼前橙红的火球,余晖照映苍绿草原,双手撑地,感受微风拂面,勾起僵硬的唇:“好。”

    夕阳将尽,两人起身往回走,高彧在前,公主在后,慢慢的,距离渐远。清宁走的很慢,也很喜欢看着高彧时不时回首查看自己安危的模样。

    明知道不可能,但清宁还是将心里念叨了好几遍的话说出口:“小彧哥哥,我……我想晚点回去。”

    果然,高彧停下脚步,摇头不允。

    清宁笑了笑,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可爱极了,仿佛还是那个骄纵可爱的小公主。她笑着,在夕阳余晖之中,脚踏一片苍绿,加快脚步。

    高彧无奈望她,却见紫光乍现,公主脚步一顿,猛地向前扑去。

    “啊!”

    “公主!!!”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高彧大喊一声,连忙跑过去,却发现一支诡异的箭矢正从后扎在公主的胸上,来不及细看,便消失不见!

    “公主!公主!!”

    顾不得什么礼仪,高彧抱起公主,慌乱摇晃:“公主!!清宁!!”

    “小,小彧哥哥……我。”高彧像是看到希望,连连叫着公主名字,抱着公主一路狂奔。

    哪知,还没跑出几步,夕阳已尽,前路阴沉,怀中的人没了气息……

    “啊!!!清宁!!!!!!”

    边境驻地一片慌乱,不远处一紫白衣裙的女子坐在树上,双腿晃荡,瞧着新鲜事一般看着惊慌的人群。盯着那火红礼服的人,以及一身玄衣执剑的男子,女子双手一前一后,拉弓射箭一般,虚无的发射,随口:“biu……”

    做完动作,她勾勾唇,不在意唇角残余的血液,发出愉悦的笑声:“谁让你……要害她呢?”

    ……成亲前夕,西语边境,公主身亡的真相无人可知,一时西语、南洲国乱,同时朝堂传来消息,柒王爷也在境内遇刺。

    七日前,黑衣人见目标已死,纷纷退散,季煜熠欲追击奈何病中擅施术法,受了内伤,临阳昇无法关注其余事物,只是紧紧抱着面无血色的人,用衣袖轻轻擦拭去姑娘脸上的血污,然后起身,坚定地,缓缓地朝前走去。

    “慢着!你要带她去哪?!”

    季煜熠眼神凛然,一手撑在马车上,借力起身,将人喊住。

    “……”临阳昇不言不语,仿佛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只是固执的往前走。

    季煜熠跌跌撞撞的往前追去,摔了几跤,有些狼狈,停在临阳昇前头。

    见人准备绕道而行,赶忙喘了几口气:“你是临阳昇。”

    对方不答,季煜熠又补充道:“你要带清秋去哪?她给你留了东西。”

    “夏至。”临阳昇终于开口,纠正道:“她叫夏至,夏执午。”

    口中不自觉念道这名字,临阳昇却有些恍惚,是了,是了,夏执午,她是……夏执午,是他的夏至。从光怪陆离的梦境中,他终于得到的夏至的名字,却没来得及唤她一声。他来迟了,尽管得知夏至命不久矣,他没日没夜赶路御剑,用尽灵力,还是来迟了。

    怎么会……怎么会如此,夏至就那么在他面前,眼睁睁的……

    百般情感,万般心绪凌乱,临阳昇闭了闭眼,垂眸望去:“你说什么东西……你是?”

    季煜熠起身,理了理衣冠,自报家门,顺便指了指马车:“马车里的都是清,夏至的东西。”

    临阳昇愣了愣,才发现先前误将季阜盛当做了柒王爷季煜熠,看了看怀里的夏至,他有些慌乱,那夏至的遭遇

    ……他真是个废物,竟然将夏至胡乱交托!!

    不知离开的这段时间,夏至过得如何,两人还来不及寒暄,就……临阳昇心凉的很,仿佛全身血液都被冻住,只是一个呼吸都能让自己疼到碎裂!

    紧了紧怀抱,临阳昇来到马车前,小心翼翼的抱着夏至,另一手打开乾坤袋收了那些小玩意儿。

    季煜熠见他就那么随意的将东西收入乾坤袋,都不认真看,赶忙道:“那两盒药材,你要好好保存。”

    “药材?”临阳昇停下手,调出两个木盒看了看。

    见季煜熠一脸责难,难以置信的反问自己为何不知,还声称那是夏至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临阳昇空着的手握拳抓紧,瞬间想要将那两个木盒捏个粉碎,两个普通药材,竟然要夏至冒着生命危险?!

    就在要动手的前刻,临阳昇停手了,他虽不知夏至为何拼了命要这些,但既然是夏至的,就要保护好。将木盒收放妥当,临阳昇道了谢要走。

    再次被拦,临阳昇念他刚刚放马救了夏至,耐下性子停步。

    季煜熠咳了口血,问他去处。

    “回家。”临阳昇愣了愣:“回……荀山。”

    不用听季煜熠的几多反问,临阳昇也觉得不妥,再论他们的关系……一时不知所措。

    很快,两人雇了新的马车,一路向东返京。

    五日后,王府,柒王爷遇刺的消息已经传入皇宫,李太医奉旨前来。

    一进入王府,李越鹿面色苍白,眉头紧锁,右手握拳在胸,感受着牵引,竟寻到了后院厢房。

    青竹小舍,花团锦簇之中,容颜精致的姑娘就躺在那里,静静地,一动不动。

    “殿下!”李越鹿心一慌,当即跪在花旁,右手凝聚灵力感受夏至的生命情况。

    自从殿下离开皇城,李越鹿便无法感受到夏至的情况,更不论神海传音,只能成天期盼殿下能像上次一般,突破封印,传达一句两句消息。可近日他的心越来越慌,现在再见到这般光景,魂都要吓没了!

    “……殿,殿下!!”李越鹿面无血色,收了手,对着夏至猛地磕头,一遍遍喊着:“殿下,您,您快醒醒!”

    “咳,李太医。”季煜熠意味深长的看了李越鹿一眼,要他回神。

    李越鹿整理心情,半晌,起身行礼:“……王爷。”

    抬头时,李越鹿愣了愣,目不转睛的望着王爷身旁的临阳昇:“这位是?”

    临阳昇一言不发,只是一直看着夏至。

    听了王爷的介绍,李越鹿兀自摇头,轻声呢喃:“不对,不……你,你。”

    一时间,李越鹿结巴了,实在想不出那就在嘴边的称呼,便作罢。

    一个厅堂,三个男人,盯着夏至不言不语……

    夏至中箭,公主身亡,遇刺的王爷进殿请旨赐婚。过了几日,缙云城举行了一场异常宁静的葬礼,白布连绵,冷玉成棺,粗布麻衣一行人,抬着棺木,静静地走向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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