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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家一日

    曲径通幽,柳暗花明,沿着小道一路而行,临阳昇止步后山平原。抬手,感受到前方的无形结界,朝内行礼:“师父,弟子拜见。”

    只闻得铜铃声响,跟前景色瞬息变化,平原一片霎时出现竹舍、长楼、书阁等等各式。一池荷塘,莲叶下鱼虾肥硕,游来游去,白袍老者赤足立于池边,一手捞起白发白胡及长袍,一手抓着尖头竹竿,死命往池里扎去。

    “师父。”

    临阳昇的呼唤没法被鱼虾迷眼的人听入耳,老者叉不到鱼,又急又躁,一个用力下去,好家伙,竹竿断了一截。

    清脆的断裂声终于将人从“捕鱼”的世界中捞回,老者听见徒弟的呼唤,晃过神来,看看宝贝徒弟,又看看手中湿淋淋的断竿和胡乱抓扯的衣袍。咚的一声丢下竹竿,随手清洁术一施,又恢复了仙气飘飘,不染尘世的模样。

    老者捋了捋胡子,正色道:“回来了?人呢?”

    临阳昇早已习惯师父人前德高望重,不食烟火,人后却是老顽童一般,敛了笑意,抱拳:“徒儿未找到黄衣女。”

    “别的女子,可曾找到?”

    “别的?”

    不得不感慨师父的神机妙算,思虑片刻,临阳昇老实回答:“徒儿遇见一位夏姑娘,她……不在此地。”

    “不在?你不是自个儿回来的?”老者发问,心不在焉的听徒儿解释,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池塘里那停留已久,还对着自己吐泡泡的鱼儿。

    “所以,她还在北水镇?”

    话音刚落,便听得一阵水声,原来是那鱼儿被施法擒住,哗啦啦离了水面。

    瞧了一眼师父背后那还在扑腾的鱼儿,临阳昇哭笑不得,应了是。

    “先不说这个。”

    手中的鱼太过鲜活诱人,老者暂时没什么心思想事,,他不动声色的咽了咽口水,转身朝竹屋走去,顺势将鱼儿往徒弟跟前一丢:“为师饿了。”

    说是饿了,倒不是真切的饿,师父早已是半神之身,无需进食,可他老人家偏喜欢些凡俗之物,种菜养鱼,以便闲暇尝鲜。

    临阳昇胡乱抱了那拼命挣扎的鲜鱼,鱼尾狂甩,洒他一脸池水,他有些不知所措,本想拦住师父,可也来不及了。

    先前练习厨艺,师父总是站在一旁,对着自己的菜肴意味深长的点头,倒的确没吃过自己做的鱼,难不成近来也想尝尝他的手艺?那他定不会让师父失望!念此,临阳昇兀自点头,寻了厨房的路,按照之前夏至曾教过的法子开始动手。

    很快,简单的烤鱼出炉,颜色乌黄,一阵焦香,比上次的烤番薯好的太多。

    还不需要传唤,师父闻着味儿就来了,临阳昇将鱼从火架上取下,递去,师父便举着鱼,坐在竹梯前吃了起来。

    “徒儿,你这……唔。”

    临阳昇满脸期待的望着自家师父,眼睛睁大的像个讨糖果的孩子,哪知师父刚张口,便是满嘴青灰,眉头紧皱,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好半晌,师父的眉毛都快拧成一股,终于手一抬,施展术法,将鱼儿变走。再抬头时,师父一脸菜色乌青,白眼抑制不住的翻起,欲言又止,喘了好几口气,才道:“徒儿……你这毒不死人,却让人生不如死啊……答应师父,别进厨房了。”

    “师父?”临阳昇疑惑,可看见师父这般苦涩的表情,也明了自己的手艺还未进展,有些失望的低头应下。

    “唉……唉……”师父连连叹气,没说什么却又像说了什么,他瞅瞅那池塘,又瞅瞅自个儿傻徒弟,摇了摇头,罢了,今日的鱼是吃不成了。放弃了吃鱼的念头,终于要说点正经事。

    师父将手中烟灰拍去,又拍了拍徒弟的肩膀:“那你告诉师父,你!”

    奇怪的感觉隔着衣物传向手心,师父凝神正色,钳住临阳昇的手,严肃查探。

    半晌,师父皱眉:“你受伤了,还曾中过妖术?静心,凝神。”

    不等临阳昇回应,师父捏着那肩顺势将人转了半圈,就地打坐,双手左下右上在跟前一挥掐指,凝神运气,干干脆脆打在临阳昇的背后:“真是没用。”

    “……”师父向来刀子嘴豆腐心,一面说教一面为他疗伤,临阳昇心无杂念,闭眼凝神承受。

    治愈术法的白芒渐渐消失,临阳昇面色潮红,额头满汗,气色却恢复不少。

    师父骂他没用,怎会落得心神涣散,让妖物有了可乘之机。

    临阳昇自知不足,将经历一一述说。

    师父无奈,临阳昇虽是荀山少主,虽是他柏扶唯一的徒弟,虽是文武双全,修炼中的佼佼者,可他再如何优秀,表现沉稳,也只是个十九岁的孩子。甚少下山,哪里知道妖物险恶,又何处明白世间万物瞬息万变……

    “你本就命缺一魂,就要时时警惕,不露破绽,免得沦为妖物口中之食。”

    临阳昇命缺一魂的事,师长亲人以及临阳昇本人都知晓,但甚少提及。可师父不担忧会伤了徒弟的心,而是自幼教导他要看淡,要知晓自己的弱点。

    听到师父提及此事,临阳昇敛容,认真倾听。

    十几年来,师父并不是没有关心此事,日日要他沉下心来修炼,汲取荀山纯净的日月精华,说是等待一个时机。

    师父长叹一口气,叹去心中急躁:“唉……本来在荀山修炼二十载,你便可以炼成最适融魂的体质,到时为师再为你寻到那最后的命魂……可,天意难违,天意难违啊……”

    一番说辞听得临阳昇云里雾里,但也知晓,似乎因为什么,师父的计划被迫更改。他自便知缺一命魂,虽是修仙练法比常人艰难了些,但也不知……补满这命魂,又会如何。

    罢了,师父兀自摇头,他向来不是什么独自哀伤的性子,若要补及命魂,现在也不是没有办法。抬手掐指一算,便有了主意:“你先在灵泉中泡着修复魂体,三日后下山前往北水镇。”

    “去北水镇?!”临阳昇眼睛一亮,真的可以?

    二叔将他带回,说是有重要的事,片刻不容推缓,如今他只要去治疗自己的伤情,就能下山?

    师父听了他的顾虑,嗤笑一声:“我柏扶的徒弟,何时要他人管教?三日后大殿辞别便是。”

    说罢,便让临阳昇退下疗伤,见宝贝徒弟稳步离去却透露着孩子般兴奋的模样,师父缓缓点了点头。

    临阳昇的下山提前了一年……这空缺的一年多修炼,就只能等待灵泉修复,加之百年药草芷向阳和五十年续木莲,以清妖除邪,养伤修身,调理出最能蕴养命魂的体质。再寻到命魂,合二为一便可。灵泉是荀山现成的,而这药材和命魂,到时候自会出现……

    另一头,闭关洞窟中,临正承在石床上凝神打坐,周身流转着微弱灵力,一身玄袍金丝暗纹,却层层缠绕着寒冰玄铁链,不得动弹分毫。

    临二叔凝视着他许久,半晌才行礼,开口:“兄长……临冬回来了,要看看他么?”

    临正承毫无回应,临二叔并不在意,继续道:“琼薇与临冬青梅竹马,近来……她的身体不大好,你向来心疼她,为何就是不肯应下婚约?”

    临二叔语重心长,甚有耐心,一边说,一边走向石床,缓缓坐下,看着自己的兄长。

    没有回应……还是没有回应!

    永远都没有回应!!

    他永远不会主动回应自己!!!

    临二叔终于怒了,一把抓住临正承的下巴,恶狠狠道:“临正承,你睁开眼看看我!你再装睡我就杀了华歌那个女人!!”

    玄铁链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在偌大空旷的洞窟中略显凄冷。

    终于,这个气若浮丝,灵力微少的男人睁开了眼睛。他像是刚刚睡醒,只是睁开了眼睛,不言不语:“……”

    “呵,”临二叔嗤笑一声,狠狠甩开临正承苍白的脸,投去可怜的眼神:“果然,一提到那个废物女人你就”

    闻言,临正承的眼神动荡,眉头抽了抽,似乎想皱眉却也没有力气一般,他只能用愤怒的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他的亲生弟弟。

    罢了,临二叔倒也不想提那个人来败坏自己的兴致,对着好不容易有了动态的兄长一阵嘘寒问暖,一阵威逼利诱:“你若应下这婚约,我便撤了玄铁链,为你疗伤,好出面她二人的大礼。”

    临正承撇过头不应,无论临二叔再怎么用发妻性命相逼,也毫无动作,只是紧紧闭着眼,默默忍受。

    临二叔见不得他背对自己,硬是将人扭了过来,咔的一声,捏碎了兄长的手臂,他顿了顿,咬牙骂道:“你竟连折骨之痛都不做任何反应?你就这般见不得我?!”

    将兄长的脸终于掰过来,临二叔凑近,将这伴随自己日日夜夜成长的脸仔仔细细看遍。

    二人间不是没有过兄友弟恭,欢声笑语……一切都在十九年前发生变化,那年兄长瞒着自己娶那华歌,而自己也被逼迎娶了素未谋面的女人……

    不该,不该这样的,临二叔回想往事,死死盯着眼前的人,一脸怀念,他连连摇头,放低了声调:“不该的,兄长,不该这样的。那个女人,兄长,那个女人早就死了,你也该驱逐华歌!琼薇喜欢临冬,喜欢得很啊!只要他们两成亲……兄长!”

    临正承一阵情绪变化,此刻终于能调动肢体,他深深皱眉,用力挣脱,想要远离跟前这个疯魔的人,强忍着恶心,临正承有气无力的吼了一句:“滚!”

    “……”

    临二叔愣了愣,激动不已,睁大眼睛惊喜:“兄长!兄长你说话了!自从你被我打伤昏迷到现在,你终于说话了!你快应下!快说,让他们成亲!!”

    临正承闭了闭眼,不愿面对眼前的一切,吐出一个字,便紧闭双唇再也不语:“滚……”

    “兄长!你快说啊!让他们成亲!!”

    临二叔好言好语、温柔以待,甚至开始认错、道歉,为刚刚捏碎的手臂疗伤。

    一番折腾,却再得不到回应,临二叔的耐心也消磨殆尽,狠狠的将人推倒,一甩衣袖,起身:“罢,就算你不出面,那个废物女人,我还是能控制的,这大礼不成也得成!”

    说完,临二叔长笑而去,也不知,是笑昔日荀山正主此刻的落魄,犹如蚂蚁,还是笑自己不为人知的荒唐可笑。

    回到卧房,临二叔来到女儿床边。只听得琼薇躺在床上大喊:“不是,我不是麻烦,爹爹!”

    如梦似醒,额头冒汗,皱眉挣扎,忽而她梦魇一般直挺挺坐起,面色苍白,手指紧抓:“爹爹!”

    “琼薇,琼薇?没事的。”临二叔唤了几声,为女儿擦汗掖被,安慰的拍着肩。

    琼薇嘴里喊着爹爹,小脸皱在一起,可怜兮兮,问:“爹爹,琼薇不是麻烦,不是你的麻烦。”

    “不是,不是。”

    临二叔心疼女儿,只觉得是临阳昇的失言引起女儿这番激动,默默在心里又一次确定了主意。

    “琼薇,你记得爹爹说过,带临冬回来与你成婚吗?”

    临二叔放柔语气,琼薇看他柔和的目光,从惊醒与害怕中缓过神来,回忆一番,苍白的脸蛋也泛了红,小声道:“记得。”

    又听爹爹笑问她愿不愿意,临琼薇甜甜笑着应了,当然,临冬师兄与她青梅竹马,又是荀山少主,文武双全,爹爹经常夸他,既然爹爹也这么喜欢临冬师兄,成婚有何不可?

    心情愉悦,临琼薇起身,又是个活泼乱跳的孩子,满心欣喜的从衣柜中翻出一袭红衣,展开上头的刺绣,要爹爹夸奖。

    见爹爹慈祥笑容,临琼薇开心极了,毕竟爹爹是她唯一的亲人啊……

    当夜,临阳昇泡在灵泉之中,奶白的泉水浸湿衣裳,隐约显露少年身躯。感受到灵泉修复之力,经脉通达,浑身舒畅,临阳昇舒适的眯了眼。

    久违的,他做了一个梦,一个似曾相识的梦。

    ……眼前很亮很亮,光芒万丈,但是他睁不开眼,并不觉得哪里不适,只是睁不开眼,迷迷蒙蒙,想要沉睡。

    不知睡了多久,伸腿懒腰,辗转醒来,他身处一片霜叶红林,美景无人。

    临阳昇像个幼兽,懒洋洋的趴在红叶堆里,闲散的摇头晃脑,忽而感觉脸颊毛茸茸的,何物粗长,他随手一抓,自己感觉到了疼痛,哦,那又白又蓬松的,是他的尾巴。

    丝毫不对自己此时的状态感到异常,梦里就是这般,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在这霜叶红林,他随心奔跑,扑扑蝴蝶,逗弄兔子,叼个野果,饮口山泉,但最后都会回到最初的红叶堆上歇息。他似乎在等什么人,等了很久,很久。

    何时,前头的草叶拂动,没有风声,那便是谁人轻巧的步伐。

    临阳昇探出头去,常年无人打理的后山,杂草丛生,人一般高。

    那草丛被小心翼翼推开一条道,有个穿着月白袍子的姑娘出现,桃花眼眸,皓齿红唇,左眼下一滴泪痣,甚有风情。

    临阳昇甩甩耳朵,睁大眼睛看她。那姑娘见了自己,身形一顿,平静如水的眼眸里激起一阵水波,有些迷茫,她轻轻走近,柔声朝自己问路,问什么大白老虎。

    临阳昇歪头瞅她,望进那迷茫无知又坦荡的眼眸,半晌,他站了起来,尾巴扫扫身上的草叶。

    朝前走了几步,姑娘静静看他,毫无防备,不知怎么的,临阳昇忽而感到心中焦躁,难以自控的绷紧了身体,猛地撞了过去。

    姑娘没有躲开,轻呼一声,一人一兽倒了地,索性草叶繁盛,摔在地上也不疼。

    沾染上姑娘身上的清香,临阳昇心中怪异的感觉四处流淌,有些急眼,有些害羞,索性在草中找了个空缺一头钻了进去。

    而白袍少女坐在原地,神情迷茫,好半晌才抬起手,比着幼兽身高,在虚空中摸了摸,眉头微皱,继而起身,寻了个方向离去。

    待姑娘离去,临阳昇悄悄从草堆中冒出头来,他并未走远,只是,心中莫名纠结不悦,怪异又别扭。

    他回到刚刚倒地之处,上头留有被压迫的痕迹,定睛一看,一枚八卦古镜正静静的躺在那儿——这镜子乍看普通,镜面十分光滑崭新,如水般清透,但古铜八卦框层层叠叠雕着咒文、火焰,而其上又是密密麻麻的划痕,看样子是后天形成的,在八卦阵的东南方向上刻着两个端端正正却相当繁琐的文字。

    不知为何,临阳昇从未见过那种文字,但缺鬼使神差的,他一眼看去,就能知晓,那是上古时期鲜有人知的祭祀用字,那两个字,便是“诸时”……

    很快,三日过去,荀山正殿,二叔坐在主位上,林佼师兄与临阳昇各站一列,身后两列弟子。

    临二叔面色不愉,饮了口茶水,听着下头弟子传报。

    前几日临二叔下山,便是为此——荀山外门十几名弟子半月前下山降妖,本是十日便能完成的任务,可半月来几人音讯全无,甚至门派命牌上出现了裂痕。这十几名弟子不见踪影,又身负重伤,急需援助。

    临阳昇本认真听着消息,哪知琼薇何时混入列队,暗戳戳他的背,小声问话。

    话音太小,临阳昇又无意听言,琼薇急了,干脆问道:“师兄想要何日成婚呐?!”

    “?!”

    顿时,全场吸气声起,临阳昇也闪身一旁,一脸荒谬,不知所措:“你说什么?”

    “琼薇!”临二叔本容忍着女儿胡闹,待队伍出发私下将人带回便罢,可哪里知道琼薇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询问这未成之事,实是荒唐。

    一气之下,临二叔施法将人禁言,拉回身边。重重咳了几声,让全场安静:“外门弟子需要援助,林佼、临冬,你们领人前去找寻,务必将人安全带回。”说着,临二叔手一挥,外门弟子的命牌一一落在林佼师兄手中。

    两人当即应下,也不多说什么,奉命前往。

    1

    “唔唔!”琼薇看着师兄再次离去的背影,兀自挣扎。

    “你啊,乖女儿,别急。”临二叔一边安抚自己闺女,一边回想起昨夜柏扶老头子拦了自己给华歌下咒,还施法警告……回过神,临二叔望着临阳昇的背影,暗自握拳,该死,要不是他暂时还打不过那半神柏扶。不过……不急,机会多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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