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理欲言又止地看了两人一会儿，失魂落魄地走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季遂乐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她甚至不太能确定刚刚看到的陈理是不是真实的，徐聈清说的话是不是真实的。

    等等，徐聈清刚刚说了什么……

    季遂乐僵硬地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徐聈清。眼里除了不解茫然之外，还多了几分……惊慌。

    幸好只是慌，而没有恐。

    徐聈清松开她的手腕，眸光淡淡：“上去吧，不早了。”

    季遂乐没动，磕磕巴巴地开口：“你、你刚刚……刚刚说的是……”

    徐聈清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却反问道：“要是今天我没送你回来，你一个人遇见了那个同学，你会怎么办？”

    “我……”季遂乐偏头想着，想半天没得出结论。

    她其实感觉得到陈理的用意，她对别人的眼光敏感，陈理看她的目光不单纯，况且又是大晚上蹲点在女寝楼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另有企图。季遂乐不担心他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宿舍楼门口有摄像头，宿管阿姨就在旁边，就算陈理要趁着夜色对她做点什么，她都能及时求救。

    但是她这个人一贯嘴笨，与不熟悉的人说话总是慢了几拍，能想到该怎么回复时就已经失去了先机。如果她一个人遇见了陈理，等她想到要婉拒的时候，也许陈理已经说完了七七八八，等到那时她再拒绝，难免伤了同学间的和气。

    季遂乐忽然反应过来徐聈清刚刚的用意，他与陈理的目的一样，但是她愿意跟他走在一起，说明她已经向这个人做了倾斜，希望陈理可以知难而退。

    陈理果然什么也没说，她也可以装傻当不知道。就算他回去之后把今天的偶遇当作八卦分享，也只是“有人在追求季遂乐”，并不是“季遂乐跟高中同学深夜一起回宿舍”。

    两种说法给人的观感截然不同。

    徐聈清考虑周全，瞬间就想到了解决方案，按理说季遂乐应当是高兴且感激的。可一想到那句“我在追她”是一句表演，她实在是不能骗自己开心起来。

    她压了压唇线，闷闷地说：“谢谢你啊。”

    徐聈清观察着她的表情，略有些错愕：“你怎么了？”

    季遂乐悄悄唉声，徐聈清送给她的糖衣炮弹太多，说好要循序渐进，她却开始得寸进尺了。她摇摇头，朝他微笑：“就是没想到会碰见他，有一点尴尬。你早点回去吧，医生不是说了让你多注意休息。”

    徐聈清不动声色地看了她几秒，才点头：“好，你也是。后面几天系里有个活动，我可能没有时间过来陪你吃饭了。你如果还想旁听公选课记得跟我说，我提前给你占位置。”

    “嗯……”

    她朝徐聈清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进了宿舍楼。

    徐聈清在原地站了会儿没走，琢磨着她最后降了温度的情绪。

    吕鸣生发了第四条催他回宿舍的短信，还嘱咐他顺路带一份宁中医食堂的面包当明天的早饭。之前徐聈清陪季遂乐买早饭的时候顺手带了一袋子回去，得到了全宿舍的一致好评。

    宁中医学生自习时间长，食堂深夜也有个别窗口经营着，徐聈清不是本校生，没有学生卡，外来人员可以购买餐券，但服务处的人已经下班了。他去食堂转了一圈又出来，给吕鸣生回了消息：“太晚，买不了。”

    吕鸣生正半躺在床上打游戏，一看早饭没了着落赶紧按了暂停，抓起手机打字：“光顾着约会，兄弟的短信都不看。我六点就给你发消息了！”

    徐聈清盯着约会两个字，忽然顿悟。

    是因为他说了在追她，所以她不高兴了？

    是不乐意吗？

    他皱起眉，心里也生了几分燥意，吕鸣生又啪啪三条消息发过来，他一个字儿都没看进去。

    之后的日子，徐聈清是真的忙，系里办了一场限时开发赛，一周之内内开发一款小品游戏或是实用工具，由其他院系选出的志愿者试玩打分。徐聈清暑假实践的小品游戏在系里传播甚广，所有人知道了11级有一条大腿可抱。吕鸣生跟宋野肯定不会放过这条大腿，这段日子对徐聈清严防死守，就怕他给别人拐跑了。

    比赛正式开始之后，宿舍三人下课后就窝在宿舍写程序，饭都经常忘了吃。主程序是徐聈清写，宋野和吕鸣生负责打下手，吕鸣生的任务最轻，跑腿拿外卖的事都是他一手包办。时间很紧凑，学校又规定了比赛不能请美术外援，徐聈清跟宋野都不会画画，吕鸣生也只能拿出画火柴人的水平硬凑出场景图。

    至于另一边，季遂乐在校园论坛上的帖子总算降了热度，程柯羽翻遍了帖子才找到某一层楼的匿名回复，说看见有人在追季遂乐，并且季遂乐已经有接受的意思了。

    程柯羽目瞪口呆地抓着季遂乐问：“谁啊谁啊，是宁大的那一位吗？这什么情况我怎么都不知道？”

    季遂乐无奈之下只能简单解释了那天在楼下遇见陈理的事。

    “没想到……陈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程柯羽感慨了会儿，又望了望季遂乐的脸色，清清嗓，“不过跟陈理还有咱班上那些男生比起来，还是宁大的那一位好，光是外表就赢了，更何况人家成绩也比陈理他们厉害。”

    程柯羽对徐聈清的长相一向赞不绝口，季遂乐见多了路逾天那样的帅哥，觉得她说的有些夸张：“徐聈清……长得很好吗？”

    “我的天，遂乐你的眼神是不是不好，他个子高，五官也正，这还不好看吗？可比我们班多数歪瓜裂枣好多了吧！你不会觉得只有李准基那种水平的长相才能叫帅哥吧？”

    “呃……也不是。”季遂乐神情古怪，“倒也不用说其他人是歪瓜裂枣……”

    “再说了，智商也是很加分的选项，光有皮囊没有内核的帅哥只能远观，像这种凡人才是可以相处的对象。”明明单身至今，拜丰富的游戏和小说经历所赐，程柯羽的理论经验倒是很丰富。

    季遂乐干巴巴笑了两下，把课本笔袋装进背包：“我去图书馆自习啦，你要一起吗？”

    “不了，我答应了师姐要去帮忙。”程柯羽仰躺在椅背上，整个人懒洋洋的，“那你回来的时候帮我在超市随便带个明天的早饭吧，红豆面包就行，我估计没有时间去超市了。”

    “好。”

    季遂乐独自一人去了图书馆，这个点去已经没有了场地优势，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空座位，还是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旁边就是书架，灯光也不好，有些压抑。她站在桌前叹了口气，发了一会儿呆，才挨个儿把课本拿出来，坐下专心学习。

    背书是枯燥的，幸而她耐心足，沉浸之后就没觉得烦。

    日常就是如此的周而复始，她在宿舍跟图书馆之间两点一线，徐聈清一直没有来找她，她也不会主动问。

    从开始比赛到发布、评分，持续了近半个月的时间，徐聈清为了课业便利，组装了一台台式机放在宿舍里，用的都是家里的老硬件，因为这段日子的高负荷运作，已经进入了频频死机的叛逆期，最后的发布上传还是借用了宋野的笔记本。

    比赛最终结果还没出，吕鸣生天天盯着发布网站看评价，徐聈清忙着修电脑。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修不了，没救了，只能内部大换血。

    宋野推了个电话给他，是他暑假打工在电脑城认识的熟人，配电脑能有不小的折扣。但这人专门坑外行人，不懂行的人在他那儿买配件就等着被坑钱，被人举报过一回才安分一点。宋野给徐聈清推荐他也是因为暑假欠了人家一个人情想介绍生意，徐聈清精明着又是计算机专业，总不会被骗钱。

    徐聈清看着宋野给他发来的长篇大论看得眼晕，他对店主的人品好坏不予置评，只要能买到他需要的配件就行，内存条要加装一条，显卡他也预备做个升级。他的零用钱虽然存了不少，这次升级也得大出血，能摊上个好价钱当然最好。

    他预备周末去电脑城，吕鸣生肯定懒得陪他，宋野是个打工狂人，一到周末甭想见到他的人影，加之徐聈清本来也没打算邀请他们俩一道。

    他给季遂乐发了消息，约她一起。他买配件需要交流，不过这也只是他的借口。因为季遂乐性格使然，跟她逛过几次街他就充分体会到了，她从来都不好意思跟店主讨价还价，到最后还是得他自个儿上。

    半个月没联系季遂乐，徐聈清发觉自己是有一点想她的。

    或许还不止一点点。

    季遂乐一直没回他消息，徐聈清也不着急，登陆了半个月没上过的游戏。季遂乐每天都在打理家园，仓库里又多了不少他没见过的新品种的花。他碰巧看见世界频道里有人高价收稀有花束，出手阔绰，出了游戏币之外还愿意用稀有饰品做交换。徐聈清点开饰品预览，是一只紫色的蝴蝶玉簪，是游戏公司在某一个节日上线的网页抽奖，已经绝版。

    造型太过素雅，跟其他的饰品很难搭配，就算有了绝版的噱头也很难在女性玩家里卖出高价来。但毕竟是绝版饰品，保底的价值还在，一般玩家也不太能消费得起。

    徐聈清盯着饰品看了好一会儿。

    跟【兼蝶】十分般配。

    他翻了翻仓库，稀有花库存富余，于是联系了世界频道里不断刷屏的大老板，两人迅速在主城做了交易，大老板格外好爽，又多给了一组制作素材。

    徐聈清本想把蝴蝶玉簪放在家园仓库里，又忽然想起褚利丰也能从仓库拿取道具，干脆把它留在了自己的背包。浇完花除了草他关掉游戏，一看手机跟企鹅，季遂乐还是没有回。

    他不禁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