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别

    夏侯妍心怀忐忑地归家,刚走到门口,就见母亲面带喜色迎了出来。

    “母亲,何事如此高兴?”

    “来,妍儿,有两件喜事,母亲要说与你听。这第一件,就是你父亲要班师回朝了,前日你父遣人送来书信,说是这两日就要动身启程,不日就要返回京都,咱们一家人,这就要团聚了。”

    母亲说着,激动得红了眼眶。

    “母亲此话当真?父亲真要回来了吗?父亲身体可好,有没有受伤?”一年多未见父亲,夏侯妍也颇为激动。

    “都好,都好。”曹夫人拍拍女儿的手,以示安抚,“你父亲未染病,也未负伤,一切都好。”

    “既如此,父亲定是打了胜仗,是不是呀,母亲?”夏侯妍一脸兴奋地问。

    “这……应当是,总之……你父亲要回来休整一阵子。”夏侯妍后来才知道,母亲此时的含糊其辞究竟为何。当时,大将军曹真与征南将军夏侯尚,不敌蜀国诸葛丞相,而正是这次兵败,使得另一人重新回到权利的角逐场,而这个人和他的家族,与她未来的人生,命定般地纠缠在一起。

    只是当时的夏侯妍,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母亲,第二件喜事,是什么?”

    “这第二件喜事呀,就是你元会舅父,新得一子,举家欢庆,咱们也该去贺一贺。母亲打算,在返回洛阳之前,先去拜会一下你舅父,看看你这个小外甥。”

    曹魏宗室众多,夏侯妍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元会舅父,莫非是东海王?”

    “正是。”曹夫人点点头,“想我幼年时,也曾与曹霖兄长一同戏耍,自他成年后去了馆陶,我们已是经年未见。”

    想起往事,曹夫人的语气变得悠远,她拉着女儿的手,抬头看向夜幕中弯弯新月。

    “母亲,我们就要离开温城了,是吗?您的病可是全好了?”

    “放心,好得不能再好了。”曹夫人宽慰女儿,“刘大夫如再世华佗,经他悉心调养已一年有余,现下病根已除,再不复咳了。”

    “对了,咱们明日就启程,妍儿外出玩耍一整日,快去早早休息,我已让下人打点好了行李,明日用过早膳,就随母亲一同出发。”

    “明日一早就要走?”夏侯妍惊道,“母亲何故如此着急?”

    “早些出发,才能尽早见你父亲,况且我们途中要去拜访你元会舅父,又要耽搁些日子。”

    “可是,母亲,我的东西都还没收拾。”夏侯妍支支吾吾地说。

    “这倒无妨,我已着人将你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只剩一些随身细软之物,今晚让惜悦打点即可。”

    “再者,妍儿也该收收心了,待返回洛阳,所往来者均为簪缨世家,高门贵女,与隐居此处大有不同,妍儿,你可知道?”

    “是,母亲,女儿明白。”夏侯妍郑重点头。

    这一晚,夏侯妍翻来覆去,几乎一夜未眠。一时起来收拾了一匣澡豆,一时又翻出自己过去捏制的一个陶杯,待回到床上,快要睡着时,又想起还有几叠丝絮纸,遂又起身翻出,点燃香炉,细细熏染那纸。

    “我的好小姐,你这一晚上起来五六回了,黑眼圈都要出来了,明日还要赶路,快早些睡吧。”惜悦强撑着困乏的眼皮,一边熏着那薄韧的丝絮纸,一边劝夏侯妍。

    “惜悦,这些都是我要送给子上哥哥的,子上哥哥今日救我于火场,我还未好好报答,就要匆忙离开此地,我只想把自己最心爱之物,都送与他。”

    …………

    第二天一早,晨光熹微之时,夏侯妍对母亲说要与本地认识的朋友作别,就急匆匆驾车出了家门,惜悦跟在身边,怀抱着两个沉甸甸的精美木匣。

    到司马昭家时,父子兄弟三人正身着便服,在院中持剑对练。

    “见过仲达伯父,见过两位兄长。”

    “阿妍一早来访,且神色匆匆,却是为何?”司马昭收了剑,走到她身前。

    “子上哥哥,我要随母亲返回洛阳,去见父亲了。子上哥哥对我有救命之恩,今日匆忙离别,来不及准备厚礼,这些小物件,还请哥哥收下。”夏侯妍说着,命惜悦把东西呈上。

    “原来,夏侯尚将军已班师回朝了,阿妍即将阖家团圆,确实可喜可贺。”

    正在与父亲舞剑的司马师,原本对父亲司马懿步步紧逼,谁知此时却悚然一顿,手中长剑忽得被父亲击落坠地。随后,司马懿温厚的声音响起:“练剑之道,需屏气凝神,切不可为外物所扰。”

    “是,父亲。”司马师拾起剑,又重新与父亲对练。

    “我救阿妍,非为财物,阿妍可知?”司马昭瞟了一眼父兄,随即收回视线,弯腰温声问她。

    “阿妍知道,子上哥哥乃当世英雄,这些也不是什么值钱的财物。

    这澡豆,是苍柏味道的,我觉得很适合子上哥哥;这把陶杯,是我用了一下午的时间自己捏制的,虽有师傅指导,但都是我自己动手;还有这丝絮纸,是陛下赠予兄长,兄长又给我的,今日送与哥哥。”

    “既如此,阿妍的好意,我便收下了。”

    夏侯妍开心地重重点头。

    “如此,阿妍就要走了,子上哥哥,你以后,会来洛阳吗?”

    司马昭闻言直起身,沉吟片刻后,回道。

    “会的。”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夏侯妍拜别司马父子三人,离开后走了几步,又想到了什么,遂命车夫立刻折返,到司马家门口时,她立刻跳下马,跑进院内。

    “子上哥哥,待我走后,可与你书信往来吗?”

    正在练剑的司马昭看着她跑得红扑扑地小脸,轻笑回答,“有何不可?”

    “嗯。”夏侯妍点头,“我一回到洛阳,就给你写信。子上哥哥,再会。”

    “阿妍,再会。”

    夏侯妍坐在牛车里,撩开窗帘,拼命得扭头向后看,眼看着司马昭瘦长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变成视线中一条模糊的细线,才扭过头去,接过惜悦手中的帕子,擦了擦眼泪。

    …………

    “连夏侯尚都回来了,可见此次对战诸葛亮不利,对皇帝陛下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练剑结束后,司马氏两兄弟坐在石桌前稍事休息。

    “依兄长之见,皇帝陛下的诏令,几时能至?”司马昭眸色闪动,看向司马师。

    “至多不过十日,必有诏令,让父亲复出。”司马师用汗巾擦拭掉额头的汗,低声说。

    “昭弟以为如何?”

    “我以为,五日内必有诏令。”

    司马师一笑,“何以见得?”

    “蜀军接连大捷,连占我几座城池,正有势如破竹之势,如不及时挫其锐气,恐酿成大患。”

    “夏侯尚回来之事,其家人得信突然,可知是陛下临时下旨,而夏侯尚既回,曹真手下尚缺一名副将,两军交战之际,绝不会让此重要职位空缺。”

    司马师赞许地点点头,“昭弟思虑越发沉稳了。”

    司马昭抬眼看着他,“兄长早已知晓,是不是?方才所言,只为试探我罢了。兄长阴养的死士,怕早已将消息传来。”

    “不错,如一切顺利,诏令会在三日后抵达。我父子三人,蛰伏多日,终于可以复出了。”司马师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身后初生的太阳。

    “昭弟,此次上阵杀敌,不比以往。”

    “兄长放心,我明白。”

    “既如此,昭弟又有何闲情,与一个九岁女童玩耍?”

    对兄长这个问题,司马昭没有一丝犹豫,“她姓夏侯,有朝一日,或许可以为我所用。”

    “呵,九岁女童,能晓得多少事?又能做得多少主?”司马师嗤之以鼻。

    “关于这一点,我也很想知道。”司马昭悠悠的说,“我看她是重情重诺之人,我想知道,对于救命之恩,她会如何回报。”

    司马师看着他拿在手指间把玩的朴拙陶杯,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叹了口气。

    “昭弟,勿要玩火烧身。”

    “兄长放心,在昭心中,没有什么比司马家更重要。”

    …………

    夏侯妍离开温城三日后,魏明帝曹睿一纸诏令抵达,封司马懿为平西都督,即日启程,协同大将军曹真,共御蜀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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