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术

    夏侯妍骑马赶到谭县令府上时,司马昭正在院中饮茶看书,见夏侯妍行色匆匆,表情紧张,司马昭立刻放下手中书卷,起身相迎。

    “阿妍的脚可痊愈了?匆忙前来,可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夏侯妍重重点头。

    “子上哥哥,我方才在街上看见许玉抚了,车里好像还有她两个姐姐,你说,她会不会与这里发生的事有关?”

    听到此话,司马昭并没有意外之色,仿佛此事早在他预料之中。司马昭引夏侯妍坐于石桌前,又唤左右沏了一壶新茶。

    “阿妍,你且喝杯温茶,此事容我想一想。”

    在夏侯妍喝茶时,司马昭在附近来回踱步,不消三两趟功夫,他便如茅塞顿开般,停住脚步,来到夏侯妍身边。

    “阿妍,前几日曾听你说,那位为我们所救的粟特女子,要宴请你和何家小姐?”

    “没错。”夏侯妍点点头,“她说即将和夫君离开此地,临走前要宴请我们,以表谢意。”

    “既如此,届时,你只需如此说……”

    司马昭俯下身子,附在她耳边低语,夏侯妍一边认真地听,一边点头。只是,微微泛红的耳朵,终究泄露了少女心事。

    言毕,司马昭抬手轻抚了下她的头发,将几根被风吹散的发丝别至她耳后,动作轻柔至极。

    “阿妍马术又精进了,速度如此快,发丝都被吹乱了。”

    “下……下次,我叫惜悦把发髻再梳紧些。”夏侯妍觉得自己声音有些发干。

    “阿妍脚伤新愈,不宜激烈动作,下次出行乘坐马车,好不好?”

    夏侯妍一贯不喜别人对自己说教,做事也喜欢由着性子来,但只要被他温柔缱绻的目光注视着,她便心甘情愿,尽数答应他所有提议。

    翌日黄昏,夏侯妍、何蓉与粟特女子在尹川县最豪华的酒楼「华楼」共进晚膳。此处为二楼一间雅室,临河而建,临窗而望,河畔遍开玉兰、杏花、桃花,粉白相间,纷纷扬扬,尽显春日明媚之色。

    粟特女子举起一杯酒,起身向夏侯妍和何蓉致意。

    “此次临难,蒙两位小姐及友人搭救,娜娜才能与夫君重聚。救命之恩比天高,比海深,娜娜先以此酒,敬两位小姐。”

    娜娜·宛达尔,正是这位粟特女子的名字,不愧是往来于西域和中原做生意的粟特人,她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对中原礼节也颇知一二。

    “我知道你们中原的礼节,女子未出阁之时,与男子往来多有限制,今晚便只请了两位小姐,咱们都是女子,说话也畅快些。”

    夏侯妍好奇地看着这位娜娜·宛达尔,她不仅名字特殊,长相在灯光下细看,更是与她们大有不同,浓密而长的卷发披散在身后,雪白莹润的肌肤像是在微微发光,她眼窝深陷,翘鼻高耸,犹如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像。除此之外,她身量高挑修长,在夏侯妍所熟识的高门贵女中,何蓉已算是女子中身量最为修长之人,但这名女子比她还要高上寸许。

    “我听说粟特人天生都会经商,且一生下来就会说多种语言,所以往来于西域和中原间诸国而毫无障碍,是这样吗?”

    听到夏侯妍的话,娜娜·宛达尔畅快地大笑,“我们粟特人热衷于经商是真,但没有人生下来就会多种语言的,想来是父祖辈皆游历多国,会说多种语言,儿孙们自小耳濡目染,很早就学会了,并非生而知之。”

    “我亦听过一则粟特人的传闻,说是粟特男子生下来,手中便握有一块宝石,意味着将来财富在握。”

    听到何蓉的话,娜娜·宛达尔拍手笑道,“咱们粟特人的老传统,就是男孩一出生,便往嘴唇上涂抹蜂蜜,一手放入宝石,一手涂上胶水,祝福他将来舌灿莲花、手握财富。宝石是大人放入孩子手中,并非孩子出生带来的,可见路途遥远,历史变成了传说,传说又变成神话了。”

    三人如此有说有笑,边吃边聊。酒酣兴浓时,娜娜·宛达尔拿出一堆琳琅满目的礼品,送给夏侯妍和何蓉。她先是给两人各一盒天竺宝石,内有白玉、火珠等异域珍宝,又各赠与她们一只沉甸甸的三层木盒,盒中分十余小格,内装有各种舶来香料。此外,又拿出一件白狐裘和一件玄狐裘赠予二人。

    饶是她们自小见多识广,对这些异域来的玩意也充满了新鲜和好奇,比如,何蓉见到那雪白无暇、柔顺细密的白狐裘时,双眼一亮,夏侯妍知她喜欢,便主动提出要那件玄狐裘。

    事实上,看到这件狐裘时,她想到的不是穿在自己身上,而是它穿在司马昭身上的样子。

    “这些都是北地游牧民族穿的衣服,抵御风寒最是有效,中原地区用着的时候少,但请两位小姐留个纪念,若他日有机会去北地游玩,正可用于途中。”

    “阿……啊嚏……阿嚏”

    何蓉打开香料盒中一只小包,被里面香料的味道刺激地连连打喷嚏。她掏出怀中锦帕掩住口鼻,说道,“这是什么东西,一股辛辣之气,好不呛人。”

    “对不住,是我疏忽了,忘记提醒何小姐,此乃西域所产香料,名为胡椒,气味辛辣,食之可祛寒。”

    除了胡椒,盒中还有丁香、肉桂、香叶等多种香料,均是贵重之物,市面上价高且难寻,即便是王宫贵族之家,也不是想买便能买到的。

    作为回礼,夏侯妍与何蓉也赠予娜娜·宛达尔十余匹丝绸及金钗、玉器等物,娜娜·宛达尔见到丝绸爱不释手,连连对二人道谢。

    临行之时,娜娜·宛达尔依粟特人的礼仪,与二人拥抱作别。她用力抱了下夏侯妍,眼光划过垂于她脸侧的耳铛时,惊讶地张大了嘴。

    “夏侯小姐,此物从何处所得?这,可是贝火?”

    “确是贝火耳铛,系一位友人所赠。”

    娜娜·宛达尔啧啧称奇,“我听说此耳铛世上仅有一双,早些年辗转落入了羌王手中,没想到竟能在这里见到。”

    “这一双耳铛,便抵得上一座城池,送给王后的礼物也不过如此。”

    夏侯妍心中一颤,她亦知此物难得,却没想到如此珍贵。

    “娜娜,西域幻术在我大魏国民间十分流行,许多人都喜欢去看个热闹,我们亦见过一些来自西域的游方术士。不过,”夏侯妍略一踌躇,继续说道“我想问问,你与你夫君见多识广,可曾听说与祭祀或宗教相关的传闻?尤其是,尤其是需以人做祭的?”

    听到夏侯妍的问题,娜娜·宛达尔先是摇了摇头,但紧接着,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眼中放射出亮光,“想起来了,那是在三年前,我们经过一个叫洛方的小国,那里盛产一种大如鹅卵、金黄甜软的香桃,我们曾从那里买过桃子,再高价卖到别的国家。

    但我们到达时,曾经富强雄壮的洛方国,早已凋敝衰落,过去种满黄金香桃的土地也全部荒废。听说是□□误国,术士哄骗国王,需要在全国收集九百九十九颗孩子的海德,便可返老还童,青春永驻,国王深信不疑,在全国掳掠孩童,民众死的死,逃的逃,国家一夕倾颓。此后,我们便再未踏足那里。”

    夏侯妍微抿双唇,抑制着内心的波澜,术士哄骗、孩子的海德、青春永驻……子上哥哥猜的不错,许氏姐妹果然与水仙教、孩童失踪案有关,至此,在尹川县及定邦县所发生的种种事件,包括异域女子被拐卖、去年的孩童失踪、水仙教选出的侍女,以及顺流而下的病逝儿童,种种信息全部都串联起来了。

    互相告别后,娜娜·宛达尔与守护在雅室外的夫君一同牵手离开,自从上次妻子被拐走后,这位粟特商人再不敢离妻子左右。两人明日一早就要离开尹川县,再次踏上向西之旅,将这里的丝绸、玉器、茶叶卖到西域,明年或后年,会再运来大批西域的香料和宝石,沿路贩卖至此。年复一年,他们将生命倾洒在这条从东至西、又从西至东的漫长旅途中。

    此后,夏侯妍与这对粟特商人夫妇再未相见。

    与此同时,邓忠带一队人马,经过数日蹲守,终于在野外将一名西域术士擒获,带至司马昭处。这名西域术士平日居住在吴石匠搭建桥梁的那处古怪院子,他一向只居东院,所以吴石匠从未见过他。

    是夜,在尹川县一处偏僻的小院中,夏侯妍、司马昭、邓忠、何蓉聚在一处,屋外,由司马昭的侍卫层层把守。

    司马昭最先开口,“今日,阿妍获知信息,与邓忠所逼问出的消息,恰能相合。我们已经可以确认,雇佣吴石匠修桥的幕后之人,正是许氏姐妹,其目的,则是妄信术士谗言,欲以九九八十一颗孩童海德填入桥基,修建所谓回春桥,以期青春永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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