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鬼使神差。

    淮生手里本来没有证据，在清氏娱乐的步步紧逼之下，她却巧合地拿到了寇双倩生前留下的后手。

    她坐在沙发上，拿着母亲留下的核武器，开始冷静下来，静静思索未来的招数。

    她忽然想到，卓清泉或是他背后的顾扶林，一开始是想要做局陷害她和彦寂，她应该要告诉一下哥哥，让他有所防备。但她打过去电话，一直都在忙线。

    她便只得编辑了短信发过去：

    哥哥，我查到上次和高清廉的会面是个险局，若赴宴的是原本约好的展信，我们就被暗算了。如今风声鹤唳，万事小心。

    而如今的彦寂，正在和匆忙赶来的律师埋在各种各样的协议中，率先清点处理彦平故留下的各类财产，以及谦益各元老的身家弱点。

    吃回扣，内幕交易，致死量的注水，这些元老圈的小动作彦平故不是不知道。恰恰相反，只要没有危及到身家根本，彦平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可以说是乐见其成。因为只要有弱点，就好拿捏。

    这也给彦寂收服旧部，顺利承权行了不少方便。他就不必再去以少年之龄耍太过的心术，合纵连横，诛身诛心，稍不留神，万劫不复。如今的元老们，都是身价不菲的体面人，退让一步接受彦寂就能解决的问题，不会有人去真正赌上身家性命。

    彦寂忙得昏天黑地，回了淮生一句“好的”之后便又埋头进浩如烟海的资料里。

    而淮生有了卓清泉洗钱的证据之后，也有了底气单刀赴会。

    次夜。

    淮生没有穿上寇双倩留下的那件裙子。倒也不是怕膈应，只是那件衣服毕竟多年未见天日，昨天放进滚筒里滚了两个小时，已经分崩离析不能穿了。她便只能懊恼地找了一件相似的换上，然后把头发努力梳成照片里的样式。

    到了日落山头酒楼一见，果然，除了相邀的卓清泉，顾扶林也赴了宴席。

    看到淮生的装束，顾扶林明显愣了一下。他坐在上位，明明仰视着淮生，眼神却有一种自上而下打量的意味。

    淮生就站在那里，大方地任他打量。

    他终于勾起一副夹杂着玩味和欣赏的眼神，对淮生说：“衣服不错，小寇总很懂复古。”

    两人心知肚明彼此在说些什么，有一股诡异的暗流在眼波间流动。

    卓清泉知道顾扶林与淮生的妈妈有一段过去，但也不懂得这开席便暗流涌动的氛围从何而来。顾扶林的威压太大，他也不敢多说，只得左顾右盼，希望在二人之间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但淮生没让这样各自心怀鬼胎的静默持续很久，很快便自然地坐下来，若无其事地向侍者要了一杯薄荷水。

    顾扶林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用一种上位者的眼神，像是对淮生的所有心思了如指掌，正在看着她做困兽之斗。

    但淮生不是困兽，她单刀直入地撕开了口子：“二位应该看过拍摄下来的画面了，我们公司的艺人，身材好吧？”

    卓清泉虽然早就打定主意要拿此时作筏，却还是被淮生如此直接的提起感到有些惊讶，结巴了一下。还是顾扶林见多识广、稳得住气，回了淮生一句：“魏先生还接这种片子？我看清氏倒是可以考虑投资。”

    淮生也被噎了一下，但依然没被打乱节奏：“魏先生是正经演员，也是我们长怀的大股东。那样的片子，我希望只此一份，不再外传。”

    此时的卓清泉也找回了思路，按着顾扶林的指示，亦步亦趋地说：“那要看寇总怎么谈了。”

    淮生直接挑明：“是想让我帮顾总做一些，卓总一直在做的事？”

    听到此话，卓清泉的眼神明显慌了，眼睫毛都抖了几抖，他不自在地望向顾扶林，见后者完全没有要开口解围的意思，便只得硬着头皮装傻：“寇总什么意思，我不清楚。”

    淮生点到为止，倒也没有穷追不舍，只说：“我什么意思，卓总是清楚的。”

    这便放过了卓清泉，因为她现在知道，卓清泉虽说是清氏娱乐的老板，但确实只是个傀儡，打他没有意思，也没有意义。

    她调转枪口，笑着对一直像头沉默的雄狮一样在旁边看戏的顾扶林说：“不过顾总可以放心，我妈妈给我的东西上，没有顾总的名字。可能是念着过去的情分。”

    淮生眼睛紧盯着顾扶林脸上的所有毫末细节，一边说，一边看着他的神色终于不再平静而有所动容，知道自己这句话，算是说得有效。

    顾扶林沉默半晌，终于忍不住问出声音：“你什么意思？”

    淮生也不遮掩，也不回避：“我妈妈生前的遗愿，就是让长怀上市，我自然想竭尽全力完成她的遗愿。若有顾总的帮助，定能事半功倍。您是学经济出身，又在扶桑这样大风大浪的企业领导多年，一定知道一个公司上市的时候，有多少文章可做，市值是50亿还是150亿，有多少水分好掺。这加水滤水，一上一下的过程中，又有多少资金能够浑水摸鱼，由黑变白。”

    顾扶林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睛就这么带着渗人的笑意盯着淮生，淮生也毫不退缩，平和而坚定地迎向他的眼神。

    顾扶林看了一会儿，忽然“呵”地一笑出声：“寇总果然厉害，长江后浪推前浪。假以时日，定是一代人物，也不愧是双倩的女儿，谈判手段真是炉火纯青。”

    淮生看着他的神情，虽然依旧深邃看不清动向，但眼里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欣赏，她便知道此事有了成功的几率。

    她再接再厉，直接站起来，拿过侍者手上醒好的红酒，便倒进了自己的杯子里，又站起来，给顾扶林和卓清泉的酒杯里都添满了酒。

    那二位都坐着，但她一直立着，端着酒杯：“第一杯酒，是我代魏听潮向顾总赔不是，当日粗暴，是我们鲁莽了。”

    说完便一口饮尽。顾扶林的神色依旧平静，淮生才不会去看他，但她用眼角一瞥旁边的卓清泉也不为所动，便明白，她赌对了，今日的酒里应该没有迷药。

    第二杯酒，她又再满上：“这杯酒，希望顾总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您应该看到了，我的价值，不在床上。”

    淮生喝完，刚要倒第三杯的时候，顾扶林却忽然发问：“若是你的所有价值，我都要呢？不止是作为寇总的价值，还有作为寇淮生的价值。你有什么资本和我谈？”

    淮生料到有此一问，只得惨笑一下：“顾总若执意要我，我没法反抗。但顾总何苦如此？我姿色平平，唯一吸引您的便只有我是寇双倩的女儿这一条，可我长得不如我妈妈好看。您当初喜欢她，看中的大概也不是她国色天香，而是她的玲珑手腕。这一点，我有，而且，作为寇总，可以更好地用这一点为您服务。若您强迫我作为女人伺候您，那我会恨您，像我这样的人燃起恨意，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抓住机会倒打一耙鱼死网破。您何必冒这个风险，去要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子的床笫之欢。”

    看着顾扶林沉默的脸上有所松动，淮生便抓住机会，倒了第三杯酒，这杯酒，她不自罚，她相敬：

    “顾总，这杯酒，敬我妈妈。”

    说完，她一饮而尽，余光里，她瞥到顾扶林犹豫了一下，也拿起了酒杯，喝了见底。

    淮生知道，她成功了。

    她唇角弯起一抹胜局在握的微笑：

    “这一轮最后一杯，祝我们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