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清泉跪下的时候，顾扶林连眼皮都没有抬一抬。

    秋风吹着门前的竹子，发出令人心中肃杀的响声，卓清泉看到顾扶林如此态度，心中也一点一点沉下去。但他仍不死心，挪动着双膝靠近顾扶林几步，扒住他的腿，哭诉着：

    “顾总，您可得救救我呀，这次的对手来路不明又特别强大，像是冲着您来的呀！您得…”

    尚未说完，顾扶林便一个巴掌甩了过去，卓清泉的脸上瞬间肿起，配合着他又害怕又不可置信的神色，显得十分可笑：“顾总，您这是……”

    顾扶林嫌恶地用旁边摆着的白绢擦了擦手：“冲着我来，怎么会找上你？你以为，自己有多重要吗？”

    卓清泉的脑袋“嗡”的一下，彻底明白了。如今的顾扶林，是铁了心想要置身事外，见死不救。

    他便开始破口大骂：“顾扶林！你这个死孬种！吃软饭上位的软脚虾！现在想过河拆桥了，做梦！老子去了警局一定把你拉下水！我洗钱，对，我洗了！但你他妈比我脏！长怀那事老子还没忘呢！你……”

    卓清泉明显被恐慌和绝望激得失了理智，开始疯狂地用不堪入耳的脏话辱骂顾扶林。

    顾扶林是个讲究风雅的人，听不下去，便挥一挥手，一直候在旁边的保镖一个箭步冲上前，“咔咔”两下反扣了卓清泉的手臂，卓清泉惨叫一声，保镖刚好把准备好的布团塞进了他的嘴巴，三下五除二地给他背后的一双手绑了金刚结。又熟练地往他膝窝上踢了一脚，卓清泉没有防范，直接跪了下去，保镖再捉住他的一双膝盖，倒立提起他的脚踝，飞速地把结绑好，然后把他提在半空的腿脚直接摔了下去。

    卓清泉就这样被五花大绑地趴在地上，他的嘴巴被堵住，蹭在地上，却仍然不放弃地在尝试着骂骂咧咧。顾扶林却也没再看他一眼，而是打了个响指。

    藏在竹林里的警察听到暗号，几步上前，给绑好的卓清泉又上了付手铐。

    卓清泉唯一没被蒙上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神色无波的顾扶林，他正在对着过来道谢问好的警员颔首致意，颇有风度，就像他一直以来的那样，装得风度翩翩，好像一个光风霁月的古君子，仿佛他不是无所不用其极地爬上来，仿佛他不是刚刚断送了一个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的手下。

    那位看上去年龄不小，职位也不低的警察走过去，跟顾扶林握手：“感谢顾总配合，让我们听到了嫌疑人的亲口供认。”

    顾扶林也回握过去：“哪里哪里，应该做的。”

    卓清泉看着顾扶林，刚刚冲上头脑的无限怒火突然销声匿迹，演变成无限的悲哀和绝望，他的眼角流出一大颗泪，这是他如今被五花大绑的全身上下，唯一还能表露情绪的地方。但无人在意。

    他就这么被带走了，被两个年轻力壮的青年警察带上镣铐，走下山去。

    顾扶林这才冲着屋内喊了一声：“出来吧。”

    一身黑色衬衫裙的淮生，这才从屋内慢慢地出来，站到顾扶林的身边：“顾总威武。”

    顾扶林的眼睛玩味地看着她：“寇总年纪轻轻，胆子不小。”

    淮生面不改色：“岂敢。”

    顾扶林阴森地笑笑：“寇总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敢让卓清泉被带走，不怕他供出我吗？”

    淮生无畏地迎着他阴狠的目光，忽地笑了一下，伸出手去搓了搓空气：“台风要来了啊，路上应该会很不好走吧……卓清泉，他不会说话的，对吗？”

    时间倒回到一天前。

    网络上关于清氏娱乐洗钱的消息已经传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卓清泉正在四处打探背后之人的消息

    顾扶林，自然也知道了这个事情，他没想主动去管，先让卓清泉自己解决，解决不了，他自会求上门来。

    这个时候，寇淮生带着她的杀手锏，敲响了顾扶林办公室的大门。

    “叩叩叩”三下，是卓清泉的催命符。

    淮生款款走进，站在顾扶林的面前。她盘发，黑衣，高跟，宛若死神，在顾扶林审视的目光下缓缓开口：“顾总，看起来有很多话想问。”

    顾扶林双手松弛地抱在胸前：“没错，解释吧，寇总。”

    既然彼此心知肚明要问的是什么，要解答的又是什么，淮生便索性不装傻充楞，直接将手上的录音放了出来。里面非常明显的，是卓清泉和彦寂的声音。像顾扶林和淮生这样的人，一下就能听出录音里，卓清泉在努力拱起彦寂的怒火，让他和他结盟，对付长怀。

    放完录音，一室静寂。顾扶林没有给出淮生想要的任何反应，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波澜不惊，手上只是一如既往地转着他的尾戒的，仿佛一个耐心的猎人，在等待猎物先动身，急不可耐地跳进布好的陷阱。

    淮生也不说话，就这么沉静地等着。

    终于，“呵”地一声，顾扶林冷笑出声：“一个两个，都想和我耍心眼啊。”

    淮生忽略他的冷嘲热讽，以不变应万变，依旧流利而冷静地背完了她来之前就想好的稿子：“卓总他把我和魏听潮的隐私视频发给了彦总，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觉得这样的视频能够激怒彦总和他联手。但彦总是谦益的彦总，谦益是李林的麾下。卓总如此行径，自然与我们，不是一条心。”

    “所以呢？”顾扶林玩味地看着淮生，“所以，你来劝我，这次清氏出事，不要相救吗？”

    淮生没有回避问题：“正是如此。”

    之后，又迎来了长达2分钟的突兀又煎熬的寂静。若是2年前的淮生，面对这样尴尬的局面，她定会如坐针毡如芒在背，但如今，她却能够气定神闲风度翩翩。

    出人意料的沉默，不过是谈判时扰乱对方心绪的手段，她早习惯了。

    在寂静过后，淮生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却听对面突然拍板：“可以。”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顾扶林笑着说：“我说，清氏之难，我会袖手旁观。若到了穷途末路，便弃了他。”

    淮生虽有疑虑，但她得偿所愿，便也不想深究，只是点点头：“好。”便想告辞，拿上咖啡就要出门。

    却被顾扶林叫住：“你不疑惑吗？我为什么不问你，此事是不是长怀做的？”

    淮生此时已走到门口，闻言转身，笑得温和：“我原以为不会有这种误会，以长怀的体量，和清氏对打，是打不到如今压倒性的局面的。”

    顾扶林依旧没有站起来，耸耸肩，说：“确实不是长怀。我查过了，是厉总。不过……”他话音一转，“厉总是哪里来的证据呢？”

    淮生早想过有此一问，咬死不松口：“清氏娱乐这几年得罪她的地方太多了，又是您的左膀右臂，厉总作为您的前妻，又是宿敌，多关注些也实属正常。”

    顾扶林紧追不舍：“那为何隐忍数年，今朝发难呢？”

    淮生圆得严丝合缝：“我听闻最近厉总解决了Love Sweet的心腹大患，大概是终于腾出手来了吧。”

    顾扶林大笑一声：“哈！寇总，你真是好口才，好辩才！和你母亲当年一模一样！但你也用不着骗我了，我都查到了，厉昆仑这次的舆论战中，力挺她的两个非常知名的金融大咖，都是谦益的人。是谦益漏出去的消息，是不是？”

    说实话，淮生不知道。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仿若五雷轰顶，不知所措，在原地愣了一秒，马上找回了理智，便反问：“顾总可真会说笑，彦总怎会和厉总联手，他们分属不同的阵营，这点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情。”

    顾扶林那张中年人保养得当的脸上，那种恶劣的笑容又出现了，而且，这次变得更灿烂，更恶心：

    “你不知道吗？寇总，你这位哥哥，对你不一般啊。他最近挺疯的，我还让手下去查原因，现在看来……”他的眼睛扫过淮生手里拿着的U盘，里面装着的是当初拍下的视频，“原来是看了这玩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