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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江南·秋恨成

    星期一淮生回到学校,就去找了庄怡家。

    她把庄怡家约到走廊的僻静处,直入主题:“你是秦格光的私生女。不用否认,你知道这是真的。我要求不高,你传的谣言,向我道歉,给我澄清。”

    庄怡家脑子“嗡”的一声,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脑门。她张了嘴,想强撑着否认:“我传谣言,你又没有证据,还想威胁我吗?”

    淮生摇摇头,心想怎么就不死心呢,弯唇一笑:“你指的是哪件事?秦格光的事情,有亲子鉴定。造谣的证据嘛,”淮生从袖口里掏出一支录音笔,“现在有了。”

    庄怡家老老实实地按淮生的要求做了,事件平息,淮生也就没有再继续费心神。她也遵守了诺言,没有把秘密传出去,连彦寂来问她,都被她搪塞了过去。

    彦寂那时候特别奇怪:“庄怡家怎么忽然怂了?”

    淮生当时正在攻克一道数学题,头都没有抬起来,信口胡诌:“我以德服人,她被我的人格魅力所感化,心悦诚服。”

    彦寂翻了个白眼,但也没有再追问。

    淮生想瞒的事情,谁都不会知道,彦寂早就了解这一点了。

    不过那天下午,淮生听说肖鼓被揍了。据说是直接蒙了一快黑布,匿名揍的。淮生一想,就知道是彦寂干的。但他不说,她也没问。

    彦寂的行事风格,淮生也早就一清二楚。

    其实高中里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淮生就这么一边跟各个学科的难题死磕,一边准备着自己的作文竞赛。

    虽说杨城高考不像其他一些高考大省一样厮杀得血肉模糊,但要上好学校,也是需要拼尽全力退一层皮的事情。高考是一条路,竞赛是另一条路。淮生很清楚自己在数理化方面天资如何,早就打消了在这方面和其他的绝顶高手一决高下的念头。她只好寄希望于自己的作文。

    因为准备竞赛,她跟江半青最近走得很近。江半青最近在厉兵秣马地准备他的数学竞赛。普通学生晚自习到9:30就结束了。但竞赛生的教室可以待到晚上12点。淮生觉少,就总是来蹭竞赛生的教室。

    晚自习的时候大家都静静地做自己的事,谁也不说话。但下了晚自习,有10分钟的时间,淮生和江半青同路。淮生回宿舍,江半青回他自己在校外租的小房子。

    这10分钟,好像是在繁忙冲刺的高中生活中偷出来的时光。那样疲惫不堪,却是唯一可以心无愧疚地放松的时间。在这样的时间里,淮生觉得自己好像拥有了通感的能力。她能听到月色的沙沙作响,能尝到蝉鸣的辛辣,能闻到绿荫的清甜。就像看《边城》的时候,在山河破碎的年代,边陲小城偷来的一点安宁。

    虽说淮生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敏感地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投人所好地讲话做事,但她本身不是一个很爱说话的姑娘。所以在那短暂得转瞬即逝,又漫长的像是永远也走不完的校园石路上,她说话也不多。真要回忆起来,最多的怕是告别时的那句:“明天见。”

    但很奇怪,淮生总觉得,和江半青之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默契。她不费心去想这种默契从何而来,但为这种若有似无的联系,有一点心动。

    让人畏惧的期末考试如期而至,又很快过去,竞赛的时间被安排在暑假里。江半青的初赛被安排在七月份,若是进了复赛,九月份还有一次考试,中间的时间都在集中训练。淮生的竞赛虽然不怎么需要集中准备,但她不喜欢待在家里,依旧每天按时按点地去学校报道自习。吹着学校空调的风,窝在熟悉的木质课桌椅里,她觉得最安全,最平静,最放松。

    淮生不想回家,也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寇双倩,公司的情况在签下了秦格光后缓解了不少,那段时间寇双倩的状态也肉眼可见地放松了许多,但最近状况似乎又有些收紧,因为淮生在家里拿饮料的时候,发现家里藏着的白兰地少了许多。

    寇双倩压力大的时候,就会偷偷喝白兰地,这是淮生经过经年累月的观察,总结出来的规律。

    但经过经年累月的观察,淮生也知道,寇双倩不喜欢别人发现自己的情绪,所以她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有一次,淮生太好奇了,偷偷尝了一口寇双倩打开的白兰地,辣得她眼睛冒水,她能感觉到酒精顺着她的喉管流到胃里,烧了一路。淮生自此对酒精产生了心理阴影,怎么会有人喜欢用它消愁呢?这玩意只适合消毒啊。

    但不管怎样,淮生还是天天去学校上自习,手边放着花花绿绿的练习册,在脑海里和各种习题做对抗。

    七月在聒噪的蝉鸣声中很快过去,江半青稳定地发挥,进入了复试的名单。成绩出来的那天,他正跟淮生在学校里。淮生陪着他去查的名单,目光瞥到“省一等奖”下江半青的名字,他高兴得转了个圈,然后拥抱住了淮生。

    淮生的心脏有一瞬停滞。江半青有一米八,比她高了一个头,所以她的脸刚好贴在他的胸膛上。皮肤的触感明显地临摹着他有力的心跳,橙子味的洗衣粉的味道充满鼻腔。淮生有一刹那感觉,眼前的这个漂亮男生身上那股旺盛而鲜活的的生机,正在透过他的手臂和胸膛,源源不断地输送给自己。

    其实这个拥抱很短暂,大概就持续了两秒钟,江半青就放开了她。淮生知道这个拥抱无关旖旎,但江半青为了怕她尴尬,还是道了歉:“不好意思,刚刚太开心了。”

    淮生很配合地转移话题:“你这太厉害了!希望我下周比赛的时候也能这样!”

    在很后来的后来,当淮生不得不像寇双倩一样,在名利场上游走厮杀,她化着厚重的妆容,端着完美的假笑,在酒桌上被一杯杯地灌着白酒,在洗手间抱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的时候,有一瞬她想起了十七岁得到的那个纯白无瑕、毫无保留的拥抱。她忽然明白,那是她此生最美好的时光啊,原来就是那儿啊。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寇双倩这次遇到的危机,似乎有些棘手,因为家里的氛围明显不对,阴沉沉的,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就连神经大条如彦寂,也悄悄问过淮生:“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家里有些不对?”

    淮生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个问题,只说:“可能吧,但我不清楚。”

    彦寂又阴阳怪气地接了一句:“是,你不最近忙着和那谁眉来眼去吗?天天去学校的。”

    淮生已经习惯了彦寂时不时发点神经,没理他,只说:“学校有免费的空调,干嘛不蹭?”

    虽说在彦寂面前,淮生表现得很淡定,而她也确实淡定地按时按点地蹭着空调,但她的心不是不慌。寇双倩是个那么高傲且隐忍的性格,哪怕在淮生面前,都尽力保持着体面优雅的形象。但这次,淮生居然撞见她跟彦平故在书房里大吵。

    家里的气氛越来越怪。这栋半山腰的别墅,仿佛卡在两个极端气候带中间。一会儿经历火山爆发,一会儿是乌云压顶的低气压。彦平故和寇双倩,在争吵和沉默中反复切换,所有人都被这份反复无常搞得筋疲力尽。

    淮生默默地完成了竞赛,之后就整天待在家里。

    彦寂前几天来找过她,他神色慌张,局促地迟迟不开口。

    淮生看他这么为难,就直接替他说了:“彦叔叔和我妈妈最近出了些问题,我知道挺严重的。但即使他们离婚了,你也还是我哥哥。”

    彦寂张了张嘴,又闭上,反复了好几次,才无奈地说:“我感觉,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淮生确实知道得不少,从平时听来的只言片语,她大概推理出了寇双倩面临的困境。

    自从签下秦格光之后,寇双倩的公司一战成名,陆陆续续又签了几个热度还不错的新人,越来越被人看好,她自己也信心爆棚,跟投资公司签了对赌协议。投资公司Amberheart出资一亿两千万认购20%的原始股,要求她在三年之内,每年的盈利不低于八千万,若完不成,则以溢价15%的价格回购Amberheart收购的原始股。

    这是一个冒险的举动,一不小心就会赔上身家性命;但秉信着“富贵险中求”的信念,寇双倩还是签了这份协议。签这份协议,彦平故是不同意的,这也是他们这几个月吵架的主要原因。彦平故在商场浮沉多年,晓得稳扎稳打的重要性。但寇双倩觉得这是一战成名快速扩张的好机会,还是义无反顾地签了协议。

    但她没想到,协议刚签完没两天,公司的摇钱树,秦格光就出事了。

    庄怡家的事,被人曝光了。

    曝光的当天下午,寇双倩和秦格光把门关起来,事无巨细地把整个过程盘了一遍。秦格光也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女明星,在一开始的惊慌失措之后,也立刻冷静了下来,把知道的所有,跟寇双倩和盘托出。

    说起来也是一个让人唏嘘的故事。若是秦格光的运气更坏一点,或是,生在一个更坏一点的时代,人生很容易就万劫不复。这样的故事也不是没有人写过,维克多·雨果叫她芳汀。Fantine, 多么残忍的名字,天生就带着将无知无识的婴儿丢入厉鬼横行的人间磋磨的恶意。

    秦格光的故事,也差不多。

    她出生在一个文明和教化未曾赶到的地方。她是年仅17岁的父母尚未成婚时糊里糊涂怀上的第一个孩子。她的母亲身怀六甲地嫁了过去,看到她是个女儿大失所望,想将她溺死,但溺了三次,每次她都能奇迹般地挺过来。乡村里迷信,觉得这个女儿命不该绝,便留了下来。秦格光对父亲没什么印象,因为他在她三岁时就被拖拉机碾死了。没报警,没处理,她母亲是个唯唯诺诺的女人,收了三万块钱就安静了。孤儿寡母在村子里没法生存,秦格光在五岁上下,就跟着母亲来了城市。她母亲没读过书,不识字,又总是不吭不响,根本找不到正常的工作。走投无路之下,她被一家黑心的机构拉过去做了代孕妈妈。这机构不合法,没牌照,吞了大头的钱,医疗也不达标。但求救无门之下,秦格光的母亲,也只能一次又一次,以低廉的价格出卖自己的子宫,供母女二人勉强饱腹,供秦格光上学受教。但当秦格光十五岁那年,她母亲还是大出血死在了产台上。秦格光穿着校服从学校跑过去认领尸体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母亲开膛破肚、支离破碎的身体。从肚子里拿出来的血淋淋的一块蠕动的肉,还放在产房旁边的桌子上。

    秦格光说:“当时我看到那块肉,心里涌动着满满的恨意。我想把它摔碎了,它吸走了我唯一的亲人。”

    但秦格光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她咬牙处理了母亲的身后事,数着医院给的赔偿金,她恶心的想吐,恨不得拿把菜刀砍死怼在面前的那张油腻腻的脸。但她只是冷着脸告诉对面:“我要加价。”她拿出这么多年,母亲一笔笔留好的证据,威胁对方。医院怂了,又多给了她几万。

    她拿了这笔钱,去了韩国,她长得非常漂亮,顺利进了公司。

    秦格光开始很天真的觉得,自己吃苦是一把好手,以后一定能飞黄腾达。但她算错了努力二字的估价。在这个地方,美貌很廉价,努力更是一文不值。

    等她终于明白了这里的生存规则的那天晚上,她给自己灌了一瓶劣质烧酒,用古龙水漱了口,赤身裸体一裹毛毯将自己送到了老板的床上。

    她生于地狱,长于不堪,触目所及都是肮脏龌龊;她亲缘淡薄,身无所依,周身所及皆是魑魅魍魉。她本就一无所有,失无所失,自然不在乎沾毒淬血,爬上去的每一步,都是赚的。

    秦格光得天独厚的美貌,察言观色的本领,豁出一切的决心,也许还有一点上天垂怜的运气,还真的让她在娱乐圈混出了一片天。

    而庄怡家,是秦格光浴血奋战的人生里,一个意外。那是她十九岁的时候,和同公司的男孩子有的意外。他害怕拖累,逃了。秦格光本想打掉,但医生告诉她,她如果继续这样生活,身体的精气早晚耗光,再加上生来子宫内膜薄,这个孩子,可能是她此生唯一的亲人了。她舍不得,就悄悄逃去美国生养下来。一开始丢在福利院,有钱了之后又找回来,,即使对最亲近的人,也只说是朋友的孩子,一个人来杨城读书,托她照顾一下。如果不是淮生的那份亲子鉴定报告,这事儿该是被死死盖棺埋土了。

    尘封多年,一朝掀开,新长的皮肉下,腐烂的伤口依旧是,疮痍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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