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

    马车将要行至都护府时,就听见外面有吵闹声。明和掀了窗帘去瞧,都护府的府卫拦着一个男子,那男子看样子是要往府里闯,大声嚷嚷着,与府卫不耐烦的驱逐声交织在一起,拉拉扯扯,混乱非常。

    明和皱皱眉,若是有正经事的人,即便无人在都护府,一般也都会被请去门房等着,府卫不会无理阻拦。也不知这人是谁,如此嚣张跋扈。

    正想着就听兰芽“呀”一声,“这不是谨公子吗?”

    她兴奋地转过来看明和:“刚还在说到谨公子呢他就来了!”

    说话间马车就到了,明和下了车,那公子听到动静已经转过来了。看见她就大喊一声:“绛仙妹妹!”

    明和在马车前深吸几口气,眨眨眼才维持好仪态,向他走去,也不打招呼,张口就是:“你怎么来了?”

    萧靖安已经奔至她面前,一双眼细细地上下打量她,口里道:“我来接你啊,接你回家。”

    回家。

    接她回家吗?

    明和有一瞬的茫然,她站定脚,看他良久,又转头去看都护府门头上威严的匾额,道:“你胡说什么,这里就是我家。”

    说罢也不看萧谨安是何反应,抬步就往府里走。

    萧谨安愣了一瞬才跟上去,走至阶上还朝府卫瞪了一眼:“都说了长宁公主是我妹妹。不识好歹。”

    明和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甚至拎起裙摆疾奔了起来。萧谨安大步追上来,脚步匆匆地跟在她身旁:“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明和不理他,直至进了屋才停下,她的眼眶有些红,问他:“你来庭州王爷和王妃知道吗?”

    萧谨安尴尬地搓搓手,道:“他们怎么会知道呢?他们……他们肯定以为我还在书院。”

    明和摇摇头:“……罢了。”

    她转身坐下,“其实你每次从书院跑出来,王妃和王爷都是知道的。”

    萧谨安面色一滞,又笑了:“知道就知道吧,大不了再骂我一次,或者,或者像你及笄礼那次一样,再打我一次。”

    他瞧着明和面色不好,故意逗她。

    明和扯了下嘴角,又很快放下去:“你不该来庭州的……你什么时候回去?”

    萧谨安的声音又大了起来:“我不回去。我是来接你的。”

    “你要回去的,还要给王爷和王妃说我过的好,他们知道你来了,一定盼着你回去。”

    萧谨安道:“要回也是我们一起回,你要说什么自己与他们说。他们不一定盼着我回去,但肯定盼着你回去。”

    明和默了一瞬,轻声道:“我现在是大都护夫人,当然是要留在庭州的。”

    萧谨安在原地踱两步,重重地坐下:“你真是傻。”

    他气冲冲道:“我中秋节回王府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再回去的时候你就被赐婚了,”他声音低下来:“父王和母妃……他们逼你了吗?”

    明和摇摇头:“怎么会,你也知道,那可是赐婚……是我自己愿意嫁到北庭的。”

    萧谨安显然不信,他倾身靠近明和,声音低低的,斟酌良久才开口:“你若是害怕回去后母妃要你嫁给我,我向你保证,你永远是我的妹妹。”

    明和这次是真的笑了:“你想多了。”

    萧谨安抱起手臂,“欸”一声,道:“书院里可是有很多小娘子喜欢我的,你真的不必担心。”

    明和不笑了,神色认真:“我真的没有担心,我又不喜欢你,王妃才不会逼我,她那么疼我。”

    萧谨安把手臂放下来,问:“那,那你在这儿,你开心吗?”

    明和道:“我有什么不开心?我既有银子又有权势,谁都不敢惹我,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当然开心。”

    “真的?”

    “真的。”

    萧谨安盯着明和的眼睛,也不知有没有看出什么,他移开眼去:“北地这么冷,你当真不和我回中州?”

    明和摇摇头:“不回。”

    他又“欸”一声,重复一句:“你真是傻。”

    他拍拍大腿,四处环顾:“他呢?”

    “谁?”明和刚问出口就反应过来了,刚想回答就见萧谨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个大都护。”

    明和道:“郎君去军中了,他有要务在身的。”

    萧谨安撇撇嘴,嘟囔一句:“腻腻歪歪的。”

    转眼就看见兰芽抱着个瓷坛站在一旁,他转移话题:“兰芽妹妹手里抱着的是什么?”

    兰芽刚才只顾着沉浸在谨公子来庭州的震惊和雀跃中,一时竟忘了手里还抱着酒坛,被萧谨安这么一提醒才回过神,她走上前,把酒坛放在桌上:“这是北地的葡萄酒,味道好极了。公子没喝过吧?”

    萧谨安掀了酒坛的塞子,明和突然想到了什么,都来不及唤侍女去取酒盏,拿了桌上的茶盏就给萧谨安倒了一盏,推至他面前,殷切地看着他:“快尝尝。”

    萧谨安一面奇怪地看着她,一面将信将疑地端起那盏酒,闻了一下,又凑到嘴边喝了一口。然后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一口就饮尽了。

    明和希冀地看着他:“怎么样?”

    萧谨安大力地点点头:“好酒!”他想不到更好的话语来赞美,只好又说一句:“好酒!”

    明和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又给他倒了一杯:“那你觉得,这葡萄酒,在中州,能不能卖的好呢?”

    萧谨安端过酒又喝一口:“中州也有卖这种酒,我怎么不知道?”他突然反应过来,放下酒盏,惊诧地看向明和:“你不会,要在中州卖这种酒吧?”

    明和点点头:“你好像变聪明了一点。”她又点点头,好似在赞同自己说的话,又添一句:“来的也真是时候。我已经和酒楼掌柜的谈妥了,要叫商队来运这葡萄酒去卖。”

    萧谨安有些欲言又止:“酒倒是能卖的好,只是……”

    明和问:“只是什么?”

    他一口气说出来:“只是不能让你掺合这买卖,你现在,毕竟是公主。”

    明和仰起头,口气淡然:“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公主,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不知道吗?”

    萧谨安立即抬头谨慎的往门口望一眼,才压低声音:“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明和却不小声说话:“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也没有疯。”

    “我对大都护,也是这么说的。”

    萧谨安猛地站起来,又坐下,冲着明和低吼道:“我看你是真疯了!你告诉他了,没了这公主的身份傍身,你一介孤女,在这北地如何立足?”

    明和笑了:“你以为我不说他就不知道我是个假公主么?”

    “那你也不能说!你不说,他就有忌惮……”

    明和打断他:“萧谨安,应天帝打的是什么主意,我不信你不知道。即使有一点希望能使中州免受灾殃,我都不想放过。”

    萧谨安咬咬牙,“那也是我这个靖王世子要考虑的事,再不济,还有我的父王。”

    明和摇摇头,“崔逸舟就要回东都了。若应天帝真的要削藩,等北庭大军出兵,一切都会无法挽回。”

    萧谨安的牙咬得更紧,眼里隐隐透出红意,他知道,明和说的没错。

    明和的语气又轻松起来,“你也不必如此紧张。一切都还没发生,并且,大都护也不一定会剑指藩王,他一向把北地民生看得重要。”

    “你怎知平步青云的坦途与北地民生比起来,他会选什么?”

    “所以要加上我啊,不是萧家的公主,而是一个从中州来的孤女,大都护的妻子。我和北地民生放在一处,你又怎知他一定会选官途。”

    其实,丛镜那么聪明,又怎么会不知皇帝的真实意图?

    他在崔逸舟来“犒赏”北地三军时,藏锋示弱;在北地剿杀流寇,暗设商线,却不刻意隐瞒商线的存在;他甚至一直掌握着崔逸舟的动向,来之前他能提前伪装好,走之后他能知道崔逸舟所往。阳奉阴违的事他做了那么多,或许,他也对应天帝有所不满呢?

    其实,他心里的称一定是偏向北地的吧,无论有没有她。

    其实,她告诉丛镜自己不是公主,根本不是想靠自己就能牵制他的心,让他丢掉‘忠’。因为他的‘忠’,从来只对百姓,而不是对皇位上的人,也不是对她这个被赐婚的假公主。

    其实,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在那个能让大晟变天的大事发生之后,能借他保全自己想要护住的一切。

    所以她处心积虑、小心翼翼又铤而走险地布局。

    可这些明和都不能告诉萧谨安,丛镜那么骄傲,他是北地的庇佑者,是杀伐果断的大都护,是手握重兵、一念间就能掌控大晟国运的权臣,他一定不喜欢有人利用他吧。

    所以她夸大自己占据了丛镜的心。

    她只说:“我当然是仔细思量过才告诉他的,我相信他。”

    我相信他是一个明事理,懂忠义,真正把民生疾苦放在心里的人。

    明和又想到他叫自己的那声绛仙。

    她下了一个大注,他不会让她赌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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