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上)

    姜妙宁俏皮的语气和神态打破了微妙的气氛,她看了眼面带笑意的姜老太太,福身道:“我是早见过符表妹的,今儿便托个大,为这两个家伙引荐引荐吧。”

    秦嬷嬷点头,对姜老太太道:“让孩子们自己去认识也好,免得嫌我们拘束了她们。”老太太默许。

    “你来。”姜妙宁牵住符婉儿的手将她带到另两人面前,指着右边的女孩道:“这是你三舅舅房里的四表姐,妙慧。她脾气倒好,就是爱养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以后去她屋里可千万注意点,别一个不留神,身上扒了什么臭虫子还不知道。”

    姜妙慧无奈道:“你又来吓唬人,那些都是能入药的宝贝,重金难求,偏你不识货。”看向符婉儿微微一笑,纳福道:“听说妹妹一直在调理身子,我那里刚烘好了几味虫草,若妹妹不嫌弃,拿去泡水喝下可补血养气。”

    “劳四表姐挂怀。”符婉儿回礼,四目相对,又同时客气地笑了笑。

    单论容色,姜妙慧算是姜家这辈女孩中生得最好的,眉目如画,清丽动人,一身冰肌玉骨如山间白梅,端的是雅秀脱俗。而妙就妙在,她嘴角一边还有个小梨涡,不说话时显得清冷不好接触,一颦一笑间却又多了几分甜美可亲。

    且有一点和符婉儿很像,不怎么爱往脑袋上折腾,发髻头饰平日皆往简单了弄。梳个小纂儿或半髻,别上一支绿雪含芳簪,更衬出原本姿色,让人耳目一新。

    秦嬷嬷看她们站在一处,整个屋子都亮堂了,笑道:“我瞧着慧姐儿和婉丫头倒有几分相像呢。”

    姜妙宁佯装不高兴,叉腰道:“单她像,我和妙仪就不像了?”

    秦嬷嬷左看看右看看,大笑道:“都像,都像,合该是一家人呢。”

    “就你话多,非要凑这热闹,也别带上我。”左边一直没出声的姜妙仪插话。

    姜妙宁跺脚,“祖母,你看她!”

    姜老太太道:“妙仪,怎么跟姐姐说话的。”

    姜妙仪驳道:“不过大我几天,摆什么姐姐谱。”一点都不怕的样子。

    果然,老太太只是说教,“别仗着姐姐让你,就不知道礼数了,还不去同你表妹问好。”语气透着几分宠溺。

    符婉儿转向她,都说姜家八姑娘和姜老太太年轻时候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且看那一脉相承的浓眉凤目便知不假,小窄脸轮廓分明,鼻梁比一般女孩要高,多了几分英锐气。头梳斜云顶髻,一侧留了一攥儿绑成辫子垂下,髻间插着点翠珠花和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边上还别了两对儿珊瑚珠玉步摇,摇曳生姿,俊俏非凡。

    只见姜妙仪睇了眼妙宁,故意揶揄道:“还是让七姐引荐吧,免得说我不给她面子。”

    姜妙宁也不生气,笑吟吟道:“好呀,来符妹妹,这位也是你三舅舅房里的,行八,取名妙仪,是京城出了名的骄横小姐,没人敢惹。我劝你也最好离她远些,别像我,小时候没少被她扯头发抓花脸。”

    姜妙仪没好气道:“什么时候的事了还拿出来说道,上次永昌侯府家的大小姐挤兑你,又是谁帮你找回的场子?”

    姜妙宁摊了摊手,“没办法,谁让我心眼子小,只记得住仇呢。”

    两姊妹你一句我一句互相抢白,屋里顿时闹腾起来,倒把符婉儿冷在了一边。姜妙慧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没有半点不悦,暗暗点头,想了想笑道:“你们两个吵起来没完,这会儿子又不饿了?”

    姜老太太也道:“别跟个泼皮猴儿似的,让你们妹妹瞧了笑话,都坐下。”语气正肃,两人立刻止了嘴。

    四个女孩按照年龄次序坐下,因符婉儿是客,原本坐在姜老太太左手边的姜妙慧便要让座,符婉儿推辞,姜老太太看着她们谦让的样子很满意,按住妙慧的手,却说:“以后长久住在一处,姊妹间都要这般和睦相处才是,不过你符妹妹已经来了这么久,这时做什么待客之礼?你最大,还是依规矩行事。”妙慧听得明白,垂眸应了声是字,祖母这是在提点她们接风宴一事有失礼节。

    姜妙宁闻言笑了笑,看向旁边的妙仪,见她面无表情,眉毛都懒得抬一下,笑得更深,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样子定是心头正不快呢。

    符婉儿暗道不妙,本打算在吃饭前把见面礼送出去,如此一来却得缓缓。妙慧好歹一见面就赠了她东西,而妙仪那高傲的性子,肯定什么都没准备,她这个档口说要送礼,更让妙仪没脸。随看了眼红萝,暗示她稍安勿躁,又圆场道:“我一直窝在房里养病,府上许多规矩尚没弄清楚,日后哪里做的不好,还望表姐们不吝赐教。”

    姜妙慧道:“妹妹客气,自家姐妹,赐教却不敢当,相互帮衬就是了。”

    姜老太太环视几个孙女外孙女,真是满屋玉色,各有千秋,从眼到心都舒坦极了。但她面上依旧严肃,孩子们有孩子们的相处之道,大人不能多管,也不能全然漠视,没得滋长出些歪风邪气来。

    吃过早膳,一行人回到中厅,待姜老太太坐到罗汉榻上,姜家三个姑娘和符婉儿方依次落座。

    “先生布置的功课都做完了吗?”姜老太太问。

    姜妙慧姜妙仪同时点头,唯独姜妙宁吐了吐舌头,“还差一点,不过开学前肯定能做完的。”

    姜老太太笑道:“怎么,又懒瘾发作?当心先生罚你。”

    姜妙宁道:“先前天气冷,手都冻僵了,所以写字慢嘛。”

    姜妙仪哼笑,“看来祖母得好好问问五婶婶了,是不是克扣了七姐屋里的炭火,竟冷得字都写不动了。”

    姜妙宁就坐在她旁边,闻言伸手掐了她一下,“平日倒不见你这么关心姐姐。”姜妙仪躲开,还手挠了她咯吱窝几下,“我若不关心姐姐,就不会巴巴的把习作送过去了。”姜妙宁急了,捂住她的嘴,瞅了眼姜老太太,低声道:“你可消停些吧,叫我母亲和三伯母知道了,祖母也救不了咱们。”

    姜妙仪道:“我可不怕,我一个人做完的,是你求的我。”

    姜妙慧听了笑道:“你们可听过科举舞弊案只罚一个人的道理?”

    姜妙宁连连点头,“就是就是,咱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姜妙仪伸手,“那你还我吧,不借了。”姜妙宁自然不肯,一来二去两人又闹作一团。

    姜老太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听见,她知道自己的孙女们一个比一个傲气,就算是抄,暗地也要卯足了劲儿抄得更好,不会真的敷衍了事。

    倒是一直很安静的符婉儿引起了她的注意,目光扫过去,女孩立刻埋下了头,似乎并不想参与到讨论中来。

    老太太微皱了下眉,“等开学,让你们表妹也……”话没说完,外头丫鬟通传道:“三夫人、五夫人、六夫人到了。”老太太止了话,挥手唤青如道:“请太太们进来。”青如去了。

    不会儿一众丫鬟婆子簇拥着三位华服丽妆的夫人款款而来,领头的是容氏,随后才是三夫人崔氏和六夫人张氏,进来拜过老太太,孩子们也站起来行礼。

    老太太笑道:“怎么突然过来了。”看向张氏,“你也来了。”

    奉欣堂有自己的规矩,儿媳妇们不需日日晨昏定省侍奉左右,和儿子孙辈们一样隔几天过来请个安也就是了,有事则另论。老太太在这上面,从来都是宽以待人的。

    张氏笑了笑:“本是去找五嫂再申领二两燕窝,五嫂说有事要向母亲请示,我想着好久没来跟母亲请安,便一道过来看看。”

    老太太看向容氏,“燕窝还够吗?若不好调度从我屋里拨几两过去便是。”

    容氏看了眼张氏,又才道:“我们各房各处多少匀一点就够了,怎好削减母亲的用度,六弟怕是吃着也不安心的。”张氏笑了笑,附和道:“是这个理。”

    姜老太太道:“知道你们孝顺,但今年燕窝行情不好,谁不是紧巴巴的,就莫装大方了,我素来也吃不了多少。”忖度半晌,“这样,年前皇后娘娘赏的官燕你们大半都送来了我院里,我没怎么动,青如,你去称半斤,晚些叫合歆拿走。”容氏张氏皆表示难为情,但老太太一向说一不二,张氏推辞几句,容氏劝几句,这事也就说定了。而一旁的崔氏始终缄口不言,似乎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

    “既卿最近还好吧?”姜老太太又问。

    张氏展颜,“胃口好了不少,能说几道想吃的菜了,偶尔下床走几步,气色也上来了。兴起的时候还吵着要来见母亲呢。”只是丈夫沉疴顽疾终难痊愈,这笑意却不及眼底。

    姜老太太道:“可不能由着他胡来,他若想见我,我就去你们屋里坐坐,只叫他好生静养。你也是,侍疾多年实在辛苦,想要什么做什么,都别委屈了自个儿。”说起缠绵病榻的儿子,语气多少有些伤感。

    张氏道:“母亲快别说这些,您最知我脾气,几时肯委屈自己。既卿从来对我敬重有加,一屋子丫鬟婆子们服侍着,能有几件事要我亲自动手?累不着苦不着的。”

    姜老太太笑了,“这话不假,你几个妯娌姑子都没你会过日子。”

    符婉儿也不由暗暗赞同。张氏出阁前是养尊处优的豪门千金,嫁到姜家前几年,家务由容氏打理着,婆母宽厚公允,与丈夫琴瑟和鸣,肚子还十分争气,真是顺顺当当没操过什么心。本就比崔氏容氏年轻,相由心生,中人之姿也被养得光彩照人、容光焕发。哪怕是后来六老爷意外重病,几乎守了活寡,她依旧活得有滋有味,一边照顾丈夫一边继续闲情雅致,咋一看,像是二十出头。虽其中苦楚外人不能道尽,但至少看上去,她过得是快活极了。

    “怎么不见淳哥儿?”姜老太太又问崔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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