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言

    铺以金砖的地面倒影出一大一小相连的影子,符婉儿提起裙摆,四处张望。她以为晏淮和她一样着急找人,谁知他突然扬声说了句,“这下你总该信我说的了吧,这些神像栩栩如生宛若真人。”

    话音刚落,后方走来一个小太监,“哟,我道是谁擅闯奉先殿,原来是晏家小公子。”他端着略显肥硕的矮短身材跑上前,语气尚算亲热,“小公子,您怎么溜达到这儿来了,也不跟奴才们说一声,倒显怠慢!”

    晏淮悠然转身站到符婉儿身前,含笑道:“公公许久不见还是这么眼尖,一眼就认出是我了。”

    小太监道:“小公子进宫早,说句冒犯的话,奴才算是看着小公子长大的呢,怎么会认不出!”他一边和晏淮说笑一边往旁边的符婉儿身上瞟。

    晏淮道:“婚典着实无趣,我带我小妹一路瞎逛过来,途中与她讲起宫中新进的几尊神像,技艺超凡可以假乱真,她不信,吵着要来见识见识。”

    “原来如此,这些神像确实不同凡响,圣上预备今日过后就送去皇陵了,小公子来得正是时候。”随后又疑惑地嘶了声,“不过晏五姑娘都这么大了?恕奴才眼拙竟没认出来。”

    晏淮笑道:“并非我家小五,是邻居家的妹妹,少于进宫,对哪儿都好奇得很,我们随意看看,不会耽搁你们的差事吧。”

    “哪儿能!”小太监立马道:“这会儿刚祭祖完人都散了倒是清净,小公子大可自便。只是奴才几个得清点收拾一番,怕是照顾不周。”

    “好说好说,正好我这妹妹有些怕生,没其他人打搅最好。”晏淮动作娴熟地抛出一颗金豆子。

    小太监眼疾手快,啪的一声两手接住,目光带着些许暗昧看向符婉儿,笑呵呵道:“小公子长大了。”虽然小姑娘一直低着头,但识人无数的他,一眼看出是个美人骨。

    晏淮皱了眉,虽一时没明白话中含义,但很不喜欢他看符婉儿的眼神,淡淡道:“公公自去忙便是。”

    等人离开,回头冷笑,“看来韶华宫那群人还没走,生怕有人来搅了他们的好事。”看向符婉儿一顿,疑惑道:“你很热?”

    符婉儿噎了下,嗯道:“是有些……跑累了。”抬手在脸边扇了扇风,“你怎么在奉先殿都有熟人?”

    “熟吗?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晏淮抬眼搜寻起殿内。

    “那你同他聊得这么起劲?”符婉儿简直佩服。

    晏淮道:“总得陪他装腔作势一番叫他放心,不然一直在跟前碍眼,还怎么找人。”

    符婉儿还是难以置信,“他们这么明目张胆,就不怕传到圣上耳中受罚?”

    “圣上也是人,但凡是人就生不出三头六臂,不可能事事尽在掌握。今日想法子制住他们,明日他们就有另一套算计,君威人人惧,君权人人利,人性如常。”

    他在符婉儿面前松懈惯了,当着大齐众先灵的宝座神牌,如此忤逆不敬的话也是随口就来。

    符婉儿心里大念阿弥陀佛,看在佛祖的份上诸位就饶恕他的失礼吧,佛祖会保佑大齐的。

    晏淮环视殿内,成排的灯檠,中间各设供案,而后则是神龛、宝座、楎椸等物。

    符婉儿也看了一圈,“韶华宫的人想必在左殿,方才从右殿过来也没发现殿下,那殿下极可能就在主殿。里头太大,我们先分开找吧。”

    他的目光落到某一处定了会儿,“不必了。”随后抬脚走去,“你幼时喜欢玩捉迷藏吗?”

    符婉儿听出他似乎意有所指,跟上去回答道:“极少。”

    她幼时没什么玩伴,在乡下时农户们都敬着她的身份,不敢让子女带她玩,她总是自己一个人野,回了符府,几个堂姊妹又排挤她,更是孤单。

    晏淮道:“我幼时倒常以此为乐,但并非藏起来叫人找。而是让玩伴互相指定一个大人不许我们踏入的禁地,看谁能顺利藏进去待上几个时辰,且拿回一个物件不被发现,谁就赢。”

    符婉儿听了不免腹诽,自小就刁钻搞怪,难怪现在这般离经叛道。

    他话锋一转,“但渐渐大了之后总归会明白,若非必要,最好还是别轻易将自己置于险境——”

    “尤其当你已经不是个孩子,家中长辈不会再对你那么宽容的时候!”他停在一张供案前,扫了眼祭品,弯下腰倏地掀开桌帔,语气冷肃,“纯茵,玩够了,该回去了。”

    我们失踪的公主殿下赫然藏在供案桌底,穿着单薄的中衣缩成一团,脸色苍白,发髻散乱,模样颇为狼狈。从祭品里拿的果子刚啃了一半,嘴里的还没来得及咽下去。

    她看了眼晏淮,又看了眼符婉儿,面无表情道:“差点以为你找不到我了呢。”

    符婉儿默默退开几步,给晏淮留出空间。

    他看着她平静道:“出来吧,我送你回去。”

    纯茵冷笑一声,“你没资格命令我!”

    晏淮脸色一沉:“那你公主府几十条人命有资格吗?”

    纯茵扬起下巴,眼里充斥着不甘,“为了他们我就该葬送自己的姻缘吗?为了父皇的权力,为了稳固皇室的地位,我就该牺牲自己的自由?”她喃喃自语,“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晏淮直起身,“是啊,尊贵的公主殿下,区区几十条贱命何以与你的姻缘和自由相比,我朝数十位惨死他乡的公主都不及你高尚。”他已然没了耐心,“我早警告过你,既然承受不了就不要逞强,现在木已成舟,你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她陷入了片刻呆滞,“谁说没有后悔的机会。”她猛地抓住晏淮的手,突然狂笑不止:“你不是来找我了吗?你带我私奔不就行了!晏家功绩显赫,父皇又如此赏识你,说不定真就成全了我们呢?”

    看着她癫狂的模样,晏淮轻叹口气,“别人没做的事你倒指望上我了。”

    没等他再开口,旁边的符婉儿先急了,冲上去挡在晏淮身前,“不行!”

    私奔?那还了得!

    符婉儿泥鳅般钻进桌底,跪坐到纯茵面前,“殿下万不可冲动行事!”

    必须断了她这疯狂的念头,若圣上知道她有过此意,晏淮麻烦可大了!

    双手紧紧攥住她的肩膀,刚准备竭力游说一番,突然发现掌下的肌肤哪怕隔着衣衫也是一片冰凉,顿了下又才发现,原来她全身一直都在发抖,宛如受惊的幼兽。

    符婉儿霍然意识到,面前这位任性的公主不过也只是一个惊慌失措的小姑娘罢了。那些所谓的大局和道义难道身为公主的她不明白?走到今日这一步,她何尝没有想过牺牲?

    符婉儿再三犹豫,最终放弃了那套冰冷生硬的大道理。

    她轻轻抱住了她。

    “殿下这样暖和点了吗?”

    纯茵愣了下,反应过来后激烈地抗拒道:“滚开!”

    但她早已没有力气推开任何人。

    符婉儿面对面看着她的眼睛,“殿下是不是在害怕?”

    她僵硬地别开眼,“上次见你时可没这么大的胆子。”

    符婉儿犹自说道:“或许女孩子从知道自己要嫁人那一刻起就开始害怕了吧。我有一位堂姐,因是庶出不受主母疼爱,被早早定下婚事。夫家偏远清贫,她一个人都不认识,她也告诉我她很害怕——”

    温柔的声音如春日细雨,能浸润万物,亦直抵人心。

    “但她还是想早点嫁过去。她说,她没有选择的余地,比起一直担惊受怕的日子,她宁愿早些嫁过去,早看清自己将会面临什么处境,才知道下一步怎么做对自己最好,心里也踏实。公主贵为千金之躯,却也有万般无奈,我明白殿下的委屈和愤怒,但殿下心里早已经做了决定不是吗?只是殿下太害怕,所以才想逃避。”

    她感受到纯茵的身体逐渐不再挣扎,“可殿下并非寻常女子,您是君,驸马是臣,公主府于皇城脚下——”顿了顿,声音多了几分力道,“皇后娘娘仍坐守中宫。不管您信不信,您都是这天下最有底气的女子。”

    话说完符婉儿也没松开手,安静地等待着。

    沉默中,纯茵的脸庞无声滑下两行泪水,落入一个凄美的笑容里。

    “我是大齐公主,我才不怕他们。”

    晏淮静静看看她们,脸上并没有多少解决麻烦后的轻松。

    而符婉儿自己也理不清,在说服公主接受现实的那一刻是高兴还是愧疚,但她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做到先生口中君子应有的兼爱无私。有很多这样的时刻,她的私心都让她选择了袖手旁观,哪怕事情并非毫无余地。

    她默默脱下身上的对襟长袄换给纯茵公主,按晏淮的意思先留在奉先殿等他回来接,保险起见,她也要藏起来。

    走之前晏淮不知从哪儿找来个暖手炉,蹲下身塞进她手里,看着她问:“那你怕吗?”

    符婉儿想岔了,“我又不成亲,我怕什么?”

    晏淮失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傻不傻,我是问你一个人待在这儿怕不怕。”

    符婉儿小脸微红,掩饰地摆摆头,“不怕,你早点回来接我便好。”

    晏淮答应下来,“嗯,很快。”

    桌帔重新放下,四周暗了下去,符婉儿曲起膝盖,双手捧着手炉放至胸前捂着。

    黑暗中眨了眨眼,好吧,还是有点怕的,就一点点。

    先帝爷们,可别惦记着把我带走呀。

    -

    外面起了大风,纯茵埋头走在晏淮身后,几缕头发从耳后吹扬到脸边。

    “我原以为姜家几个女孩中就属妙仪同你最亲近。”

    晏淮没吭声。

    “你待她似乎很不一样。”

    晏淮道:“她年纪小,性子还有些黏人,姜衡总要我们多照顾几分的。放心,她为人老实,不会乱说话。”

    她看不见晏淮的表情,但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几分自然的亲昵,笑得几分伤感,“能黏住你晏公子也是本事。”又自嘲道:“先前看她行事怯弱,闷不做声的,还以为就那样。现在看竟是大错,枉我痴长了她几岁还不如她明事理。你肯定觉得我今日比三岁孩童还幼稚愚蠢吧。”

    晏淮却道:“先告诉你有个准备,你的驸马爷已经知道你中途逃过婚了。”

    寒风呼啸而过,她好像只听见了风声,随风去的方向望远,沉默片刻,挽了挽头发,“泽之,以后你还会当我是朋友吗?”

    -

    看不见天色,符婉儿觉得时间异常缓慢。

    虽然奉先殿人烟稀少,即便有人,也不会随便往桌底钻,但内心还是倍感煎熬,生怕下一刻谁就把她从桌底揪了出去。

    所幸桌底空间尚且宽裕,坐麻了就伸手伸脚换个姿势,也不难受。但这么来回十几次,手炉见凉,还是没等到人回来,不免着急。

    难道路上出了岔子?被人发现了?

    她越想越心悸,可不知道晏淮那边情况,又不敢轻举妄动。眼看殿内烛火透过桌帔越显明亮,再晚,婶婶们肯定会发现她不见了!即便公主的事不暴露,独自失踪这么久她也得遭殃,她如何抵得住外祖母的盘问?

    等到最后终是坐不住了,竖起耳朵听了听外头的动静。应该安全,咬咬牙,正要爬出去。

    桌帔唰的一下突然被人从外面掀开。

    她吓得一哆嗦,抬头就见一张阴云密布的脸。

    她登时傻住,反应过来又怒火中烧。

    晏、泽、之!你奶奶的!给我等着!

    “你还想跪多久?”梁琮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符婉儿却心头一噔,下意识竟想缩回去。

    她太了解他了,面上越是平静,转头翻出来的浪就越是骇然。

    同他做夫妻的那些年,爱恨不提,倒是怕他的时候更多。

    虽然这辈子变着花样地存心惹恼他,但这样的梁琮实在让人犯怵,显然是惹不起的。

    她麻溜从桌底爬出来,讪讪一笑,“吓我一跳,走路没声的。”

    想吓死谁啊。

    梁琮看都不看她一眼,扭头就走,倒是没忘记把人拽上。符婉儿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手腕上的力道像是要把她捏碎。她喊了两声痛,梁琮理也不理,十分强硬地把她拖出了奉先殿。

    正嘟嘟囔囔一脸盘算着从左殿出来的小太监撞上这一幕,虚眼看了看,怎么像是同一个姑娘。

    咂了下嘴,可以啊小姑娘,年纪这么小,却把全京城最打眼的两位公子哥儿都勾搭上了,可惜方才没看仔细些,不然也见识见识是何方神圣。

    在差点从台阶上滚下去后,符婉儿忍无可忍,气急败坏道:“晏淮人呢!”

    梁琮猛地停下脚,寒风中转过头,双目发红怒不可遏。他一把拽过她的手拉到跟前,死盯着她质问道:“左一口晏淮,右一口晏淮,他做什么去哪里与你何干!需要你上赶着问?你们是外亲还是内亲,不过离得近了些,就这般不顾死活地要好了?”

    他失控地低吼起来,“你一个清清白白的闺阁女子可有半点廉耻之心!为了找点乐子,整日不错眼地跟着一个外男瞎跑,他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你也要跟着去吗?他自来是有本事极了的,只怕本事过了头,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的胆子几时能放到该放的地方去!不想想你自己,总该想想你外祖母!出了事全当我是死的,我就这般不值得你信任?”

    吼完胸口一起一伏,拳头攥得发白,脑子里也嗡嗡作响。

    完美的面具裂开后全是茫然不解,“我到底哪里不好了?”本是自问的话,一时赌气脱口而出,当即后悔。

    他整个人定住,甚至不敢去看符婉儿的表情,自弃地闭上了眼。

    符婉儿像是被骂蒙了,呆了一会儿。

    “可是,我的衣裳在晏淮那里啊,这样回去肯定会被问的。”

    梁琮猛然睁眼。晏淮的人找上他的时候,他气昏了头,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衣裳。

    再看符婉儿,已然冻得发晕,眼睫垂泪,鼻尖通红,想搓一搓脸都伸不开手指头。

    她带着哭腔结巴道:“陈妈妈本想给我里头多穿一件,我…我嫌袄子太厚,再多穿就不好看了,硬是偷偷脱了。早知道…就该老实听话的,这下回去要挨骂了。”

    泪花涌出眼眶,朦胧的视线里,梁琮正手忙脚乱地脱外袄。

    她另一半衰老的灵魂冷眼看着这一切。

    心里不禁升起一股自残式报复的快感。

    正如她熟悉梁琮的怒火,她也很清楚该怎么让他陷入悔意和痛苦之中。

    但这风啊吹得太大了,迎面一阵,再发热的头脑也该清醒了。

    她慢慢收起了眼泪,沉默半晌。

    “你没有哪里不好。如果你一定想问个明白,我可以告诉你。”

    梁琮解扣子的动作一顿,然后就改变了主意,他把外袄重新穿好,眼里再无波动。

    “让你冷一冷脑子也好。”说完他转身离开。

    符婉儿自嘲一笑,远远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奉先殿。冬日的衣衫都是一层又一层,少了一件倒不至于失礼,只是偶尔有人看见不免惊讶,这小姑娘可真抗冻。

    到了宴客的宫殿附近,人渐渐多起来,留神听见几句议论,说是驸马遇刺,公主得晚两个时辰出宫了,眼下还在乾清宫,皇后娘娘陪着。

    符婉儿暗自舒了口气。

    就不知晏淮那家伙抽什么疯去了,叫谁来接她不好,偏要使唤梁琮。

    快到门口,路边出来一个内侍拦住梁琮,暮色中低头哈腰道:“方才公子跑得太急,有东西落下了。”

    递出一个蓝色包袱。

    梁琮认出是方才替晏淮传话的人,寒着脸接过,直接甩给符婉儿。

    符婉儿咬咬牙,也顾不上在外面,拿出长袄迅速穿上。仔细拍了拍褶子,再抬头,梁琮已经丢下她往前去了。

    她看向小内侍,想打听下晏淮的行踪。

    “还要我请你吗?”梁琮停住,阴沉沉道。

    小内侍极有眼力,“晏小公子很安全,姑娘不必担心。”冲符婉儿行了行礼便离开了。

    两人气氛诡异地进了殿内,姜家一家正被围在人堆里,三位夫人应酬不断,两位儿媳在旁作陪,小崔氏如鱼得水很能插上话,段云诗则一脸不自在,略显落寞。

    姜妙仪等人也已回来,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符婉儿悄悄靠近不想引起注意,却被敏锐的小崔氏抓个正着。

    她笑着向众人告了声罪,来到符婉儿身边问道:“符妹妹怎么没和妙仪他们一起回来,晚了这么久是去哪里了?和谁在一起?”

    符婉儿灵机一动,脸不红心不跳道:“同予珹哥哥一起,随便逛了逛,我对皇宫不熟,不知哪儿是哪儿。”

    小崔氏从她肩头看出去,梁琮就在不远处,发现她望过来,还点了点头回应。方才确实没在梁夫人身边看见他,况且以梁琮的为人,小崔氏自然放心。

    不过她还是察觉到异常,精准地摸上符婉儿的脸和胳膊,“怎么这么凉?”

    符婉儿半真半假道:“玩热了,脱了会儿袄子,这会儿又冷了。”

    小崔氏眼神责怪,“这可怎使得,你当京城是苏州吗?这种天可是冻得死人的。”又觉不吉利,捂了下嘴,“回去叫你外祖母知道该心疼了。”

    符婉儿摇了摇她的手,“我的好嫂嫂,你不说外祖母不就不知道了嘛。”眨眨眼卖乖。

    小崔氏点了点她的额头,也没有过多为难,“找你表姐们去,别乱跑了。”说完回了崔氏身边。

    姜妙仪他们早注意到了符婉儿,但正聊得起兴,并没搭理她。只妙慧宏拓兄妹俩往她这边看了几眼,妙慧朝她招了招手,过去听她说,“驸马爷出事了,婚典要延后。”

    符婉儿强装镇定,“回来路上听说了。”

    姜妙慧笑了笑,“刚看你和予珹一起回来,玩的可开心?”

    符婉儿道:“开心。”

    才怪。

    姜妙慧长哦了声,眼神里似乎不完全是调侃,还有种洞察一切的深意。符婉儿被她盯得心虚,咳嗽两声转开了脸。

    这兵荒马乱的一天总算没再出岔子,负伤的驸马爷顺利接走了公主。姜宏轩和宏远随行去了公主府,姜衡则留在宫里善后,两位老爷带着全家大小返程。

    宫门外各家的马车成排停着,宫女太监们提着宫灯引路。一天下来大家都乏了,姜家四个女孩刚钻进马车就倒下去两个,符婉儿虽然累却睡不着,小声和妙慧闲聊。

    正说到过年想自个儿动手剪窗花,马车外有人来问安。

    妙慧问是谁?

    姜家下人答:“是公公们,来替晏家三公子送东西的。”

    妙慧下意识瞟了眼符婉儿,又才命人打开半边门,“什么东西?”

    外面站着四位内侍,品级瞧着不高,也不面熟。手里各抱着一个鱼篓,领头的说:“晏小公子说姑娘们喜欢吃鱼,托奴才们从湖里抓了十几条,鲜活着呢,还请笑纳。”

    妙仪妙宁被吵醒,听说晏淮送东西来了,探出身子看了看。

    妙宁切了声,“我以为是什么,几条破鱼,谁爱要谁要。”转头又倒下困去。

    妙仪也有些嫌弃,但还是收了。

    符婉儿眼巴巴看向妙慧,“妙慧表姐,妙宁表姐的那份……”

    妙慧失笑:“就属你馋,你拿去吧。”

    “就知道表姐最好了。”符婉儿笑眯眯的,转头却瞬间垮下去。

    哼,鱼我要了,账还是得算!

    回到姜府夜色已深,秦嬷嬷早派人在门口传话,让不用过去请安了,老太太已陪三个小的歇下。段云诗面露失落,她几乎一整天没抱颖姐儿,想的厉害。而小崔氏早有预料,很自然地招呼起下人们先送姑娘公子回去。

    符婉儿回了来安居,全都在等她,进门就有热水洗漱姜茶暖身,当然,全程被红萝和陈全家的碎碎念。李觅在旁笑听着,时不时问一问婚典情况,听到驸马遇刺一事有些意外,倒没细问。

    她当夜蒙头睡了一整晚,做梦出了一身汗,所幸不见受寒的迹象。第二天和表姐表哥们结伴去奉欣堂请安,精神尚好,看来身体确实养壮实了许多。

    老太太一早在中厅等候,见他们到了笑容满满,让秦嬷嬷赶紧去备早膳。符婉儿等妙仪她们腻歪完,女孩里最后一个凑到老太太跟前,很豪气道:“外祖母,我今晚请您吃鱼!”

    老太太笑道:“你这丫头真会借花献佛,晏家小子才送你的鱼,也不将养两天,这就想吃进的肚里了?”

    符婉儿暗中观察,看样子老人家应该没听到什么风声,彻底放下心。

    倚在老太太怀里,尽情撒娇道:“吃肉就要吃新鲜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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