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佟话纠结片刻，终于还是接过了那个红包。程飓那些兄弟看见后开始起哄：“哟哟哟。”

    “哄小孩儿的，你们也要？”程飓很不客气地回怼他们，这才堵住悠悠之口。

    佟话把红包一角都捏皱了。虽然知道程飓是在跟他们开玩笑替自己解围，但她心里还是有些异样的情绪。除了在佟朔面前，她从没想过自己还能在谁哪儿心安理地当个小孩子。

    尤其是拆开红包，发现里面躺着六百六十六块的时候，佟话更不好意思了。

    于是在那之后，佟话雷打不动地天天去台球厅里帮忙，一来二去地跟大家混熟了，她也有了机会解释自己跟程飓的关系，大家听后脸上全都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转头跟别人介绍佟话的时候却还是老样子：“飓哥跟人干架，领了个小女朋友回家，长得很乖吧？”

    佟话无奈地耷拉出一个下三白眼，终于明白程飓为什么从来不解释了。让她心情稍微好一点的是因为在台球厅兼职陪玩的姐姐在旁边用山城话跟她解释：“说你长得乖是夸你漂亮的意思。”

    返校领录取通知书那天，佟话很正式地跟程飓请了半天假。

    佟话排队从班主任手上接过录取通知书时已经是中午，正好是太阳最毒的时候，就算举着伞也让人觉得在太阳下炙烤。佟话才走了一小段路，后背就汗湿一小片，布料贴在身上非常黏腻，但这不是让她最难受的，而是《入学须知》上明确写着的：

    “住校生需自备生活用品。由于女生宿舍正拆除重建，请需住宿的女同学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自行解决住房问题。”

    佟话像被太阳晒蔫儿了一样丧着脸。她本来只想在程飓那儿住到开学就好，这下倒好了，学费都没凑齐，让她去哪里再搞一笔开学租房子的钱。

    她一路上都丧眉耷眼的，直到走进小巷子里发现自己被人前后围堵时才提起精神，但已经晚了。

    -

    佟话醒过来的时候，眼睛上还蒙着黑布，嘴被黄胶带封住，整个人被紧紧绑在椅子上。她不清楚自己这个姿势维持了多久，只觉得全身僵硬，稍微动一下就开始周身发麻。绑她的人听到她有了动静后上前给她摘了眼罩。

    眼前突然一亮，佟话紧闭着眼适应了会儿才敢睁开。暗无天日的厂房里只有头顶几盏镭射灯闪着白森森的光，其余地方都是昏暗的，让人分不清是白天还是晚上。

    佟话只记得自己被他们粗暴蛮横地扛上车，油门一轰，她就被套上黑色头套，随车颠簸一小段路后她莫名其妙昏睡过去，想来应该是头套里喷了药的原因。

    绑她的那伙人此时正在一张铁皮桌上打牌，嘴里时不时骂出几句污|秽的话。这些人跟佟话都是老熟人了。

    大概是牌玩的没意思了，那些人的注意力重新聚到佟话身上。有人把佟话嘴上的胶带撕下来，冲她问：“还认识我们吗？”

    佟话嘴疼得不行，眼泪直泛，却还是乖乖朝那人点头。

    那人见佟话表现得乖，满意地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脸，又问：“知道我们今天为什么绑你吗？”

    佟话仍迅速给出回应，点点头说：“我已经在打工了，我一笔一笔还总能还清的，求你们再宽限我一段时间吧。”

    那人回头跟大家相视着笑起来，佟话根本猜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只见他拿出她的手机，表情霎时变得蛮横，威胁着说：“密码。”

    佟话摇头不肯回答。那人脸色变狠，咬牙又问：“密、码。”

    “Z。”

    那人边输密码边瞟她一眼，然后点开一个头像，拿到她面前问她：“你最近天天跟着他混是吧？”

    佟话看着程飓的微信个人页面，一下激动道：“他没钱，他很穷，你把他杀了他都拿不出钱，真的！”

    那人不理反问：“上次替你出头的人也是他吧。”

    佟话瞬间明白这些人绑她的原因。她咬着唇，一直保持沉默的状态，直到那人在她面前点开音视频通话，她才哭出声央求：“真的跟他没关系，你们冲我来就好……”

    下一秒，那人点开视频通话。佟话内心犹如滚油煎了一遍，反复祈祷程飓不要接通视频，却又清楚这件事没有程飓绝对收不了场。

    程飓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好是傍晚，台球厅正热闹的的时候，他那些兄弟在沙发上东倒西歪打游戏。台球厅里太吵，程飓特意去露台上接的。

    没过几分钟，他脸色乌沉地从露台回来，把赵鑫、周睿、赵遇叫起来：“跟我出去一趟。”

    胖虎盒饭吃到一半，撂下筷子，人呆呆的：“我嘞？”

    “你留下来看店，”程飓从前台柜子里翻出车钥匙，临走前想了一想又说，“算了，你也跟着。”

    卷闸门一拉到底，灰尘扬起。程飓一行人雷霆速度般下楼，一个个手里抄着家伙往车的后备箱里砸，再上车出发。

    “绑人的总共多少人？”赵鑫脸色第一次那么沉着。

    “不清楚。”

    程飓想起佟话在视频里哭着劝他不要来、不要上钩，说完就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的样子，心里莫名烦躁，像有一股浊气憋在胸口，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单手拨转方向盘，一路上加速绕过好几辆车，几乎在路上疾驰。胖虎被吓得握紧车上的安全扶手，磕磕巴巴地说：“早……早知道我就留下来看店了。”

    赵遇冷哼一声。

    周睿拍拍胖虎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程飓叫上你应该也只是想让你放个风而已。”

    胖虎听后倒不肯了：“那多不好，佟话一见着我就哥哥、哥哥的叫，我总不能让她寒心吧。”

    赵遇：“你歇着吧，小话话有我们这几个能抗事的哥哥就够了。”

    -

    打完那通视频后，佟话再次被他们用胶带封住嘴。她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旧厂房又破又闷，风扇也完全吹不到她那里，她整个人被汗湿，已经被热得有些虚脱了。但她并没有坐以待毙，小心翼翼地不停磨着手上的麻绳，时不时抬头观察厂房的出口在哪里。

    过了半小时，佟话双手已经酸得动不了。

    就在佟话快要放弃的时候，厂房外突然有了响动。接着，她便看见一辆经过改装的皮卡风驰电掣般撞进厂房，堆在路中间的废旧设施器材被撞得七歪八扭，桌上打牌的那群人吓得立马站起来各自抄家伙。

    那辆车没有要停的趋势，佟话被车灯晃得眼前一黑，并没看见程飓下车时那张充满戾气的脸。

    等佟话再睁开眼时，场面已经极度混乱。她看见程飓随手抄起一张板凳面无表情地往对面的人头上砸，那人抱着头疼得龇牙咧嘴，程飓接着又往他肚子上，猛踹一脚，动作干净利落，看起来毫不费力却能将人撂倒，完全不能反抗。

    而平时看起来最没有威慑力的周睿打起架来也不含糊，但跟程飓比起来少了些招式，全靠蛮力和狠劲跟人扭打在一起；赵鑫和赵遇就不用说了，直接把人压着打。

    佟话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胖虎也缓过劲，趁乱跑上来帮佟话松绑，两人手忙脚乱地忙了一阵，胖虎满头大汗，像流水一样夸张。

    等胖虎拖着佟话跑到车上时，佟话才突然想到自己的录取通知书还在他们打牌的桌子上。胖虎擦掉脸上的汗，故作镇定地说：“你别动，我去给你拿回来。”

    可谁想到，对面一前一后来了两辆面包车，浩浩荡荡下来一群人，人手一个铁棍。

    局势顷刻扭转，以少敌多，完全看不到赢面。这时候本该跑了，但胖虎跑回去拿通知书的时候被人堵住，程飓直接将铁桌踹翻把人绊倒，朝胖虎大声示意，让他快跑。

    几个人从地上爬起来，愤怒地朝程飓围攻。

    赵鑫一看形势不对，立马甩掉人往车上跑，而佟话却从车上跳下去，小小一个身板拖着一块厚实的木板，咬牙朝那个压在程飓身上正要挥拳的男人头上蓄力一砸，男人瞬间抱着头嘶吼，而程飓反应迅速地从地上起来，直接将佟话拦腰抱起，在赵鑫的配合下一秒上车。

    皮卡被赵鑫开出了过山车的气势，像斗兽场上已经失控的野牛，稍有不慎就要翻车，最后闪着尾灯，七拐八扭地消失在厂房。

    车开上公路，惊心动魄的一晚上终于结束。

    赵鑫、周睿、胖虎、赵遇包括程飓脸上都挂了彩，几个男人佝着身坐在车里，脸上的狠戾气焰还没消散，个个都阴恻恻的。

    皮卡后座空间逼仄，尤其还挤了三个大男人，佟话几乎是被程飓抱着坐在他腿上，甚至能感受到他紧绷的大腿肌肉……

    昏黄的车灯从顶上漫射，车子开到石子路，开始摇晃跌宕，佟话因为惯力好几次靠到程飓身上，听到程飓小声闷哼，佟话后知后觉地脸红耳热……如果不是有人在旁边，这样的姿势和氛围足够让人浮想连篇。

    偏偏这时候，程飓伸手拨开佟话的头发，指腹不经意地触碰到佟话脸颊，佟话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第一次清楚感觉到自己在害羞。

    而程飓以为她是被吓到了，心里莫名一软，刻意地缓和语气，声线比平时多了些磁沉：“肿了。”

    他沉默几秒，重新开口：“回去冰敷一下。”

    佟话偏头对上程飓的目光，一秒都没坚持下来，就眼神闪烁着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