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惧也?

    他手自然是黑,没少拿好处,替氏族犯事的纨绔善后。

    可每一笔,他都处理的藕断丝连,若想拿此间事做文章,必会拖氏族中人下水,扯出一堆麻烦。

    这样的人,她敢忽悠,却不会用。

    “本宫保你前路无忧。”元夕持肯定语气,似不容反驳。

    程长弦听着,脑中迅速整合得到的信息。

    元夕驾临,想压下陈市泽的案子。

    死者是他自己,冤者是陈市泽,这与元夕有何干系?竟引得她亲自下场收买白走木,要冤陈市泽到底。

    若她对陈市泽因情生恨…程长弦只想一瞬,便迅速打消这念头。

    元夕出了名只爱美男,凭陈市泽的长相,入不了她眼睛。

    若谈利益,元夕是境月楼的客人,图的也是戏子容颜,何需对陈市泽上心?

    程长弦凝凝神,只想到一种可能。

    元夕在意之处,或许不在陈市泽身上。她冤陈市泽——难道是为了掩盖什么?

    “殿下好意甚是突兀,下官不敢领受。”白走木道。

    “不突兀。”元夕轻飘飘的回:“本宫知道少卿是识相之人,人嘛,皆为利往。我赠你好意,你也回些别的,一来二去,人情便成了。”

    “这点,下官倒与殿下的想法不谋而合。”白走木那搀着市侩味道的声音入耳,程长弦心中沉沉。

    其实他也没什么好失望,白走木能经的起什么诱惑。

    “瞧本宫这脑子,说了半天,竟忘给白少卿赐坐。”

    “是下官站了太久,晃殿下的眼儿,下官这尊贱躯,给殿下赔不是了。”

    听着元夕的清铃般的笑声,程长弦白回眼。

    两人坐着,说了会儿假客套的话,终于谈到正事。

    白走木开口,不时瞧着元夕的脸色:“下官也想接过殿下的好意,可下官老实人一个,总怕还未接来,便要被旁人抢去,那可如何对得起殿下。”

    元夕轻哼一声,看他:“旁人,哪来的旁人?”

    “李尺。”

    听到李尺的名字,程长弦立马将耳朵靠近些。

    而白走木的话也出乎元夕意料,她连忙抬眼:“你这话,仿佛我已同李少卿勾结一处似的。”

    “下官可不敢如此胡言。”白走木嘴角圆润弯起:“李少卿手中的人命,都是他自己做的,与殿下何干?”

    元夕瞳底紧锐,不再打弯绕:“你所言何意?”

    “字面之意,李尺杀人收不净手,还得劳烦您屈尊降贵替他出面,此般废物,早晚会拖累您的。”

    他尾音拉的及长,这音时里,元夕青了面色。

    “你威胁本宫?”元夕瞧他不慌不忙的样子便来气:“你以为本宫不敢动你!”

    “殿下自然敢。”李尺抬眼,四目相对时,他平下嘴角:“殿下连程长弦的命都不放在眼里,怎会不敢动我呢?”

    元夕喉中噎住,瞳中惊诧:“你到底知道多少?”

    “也未有多少。”白走木嘴角向下撇撇:“只知殿下叫李尺去杀了程长弦,为保李尺又去栽赃旁人,却栽出了岔子,做出桩告示里的冤案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语气甚至不如平常说话的起伏高,像是真的在说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故事。

    “你竟查到了这一步?”元夕齿间气的轻抖着,她惊觉,是她低估了白走木。

    “下官一介孤儿出身入官场,若再无一点小小手段,早就被堆进乱葬岗了。”白走木变回笑意盈盈的模样。

    “所以,你与本宫废这通话,究竟何意!”元夕耐心渐失。

    白走木今日说了许多不字,可一次,却正经的不像他:“殿下若非要在大理寺中放双眼睛不如选我,毕竟李尺那厮太蠢。殿下能使动陈易提拔李尺,自然也能提拔我,替代陈易。”

    “你想入我手下做事?”元夕自然狐疑。可她冷冷火气转念一想,又觉白走木是个人才。

    他的能力,比李尺强的不是半点,他的野心,可能不止大卿的位置。这却让元夕真动了收他的念头。

    白走木没有把柄,却贪。

    贪的人,不必交心,却能收买。

    “愿为殿下效力。”白走木正色道:“入殿下的门,下官想求一样东西。”

    “你要什么?”

    “我要,李尺杀害程长弦的凶器。”

    “你要那玩意儿干什么?”

    “帮殿下将这烂摊子收拾的干干净净。”

    “我如何能信你?”

    白走木先不急着答,而是掏出袖间一卷案轴。

    “这是翻陈市泽一案的卷宗。”他摊开那纸,由元夕鉴明过真伪,而后握住卷纸,从中间撕开,再撕开,直到撕成碎片。

    “诚如陛下言,人皆为利往,您赠我好意,我回您这桩冤案,消匿于世。”

    碎纸片片凋零于地,元夕眉头微微松开,可屏风后,程长弦几乎将指甲握进掌肉里。

    他被杀害的真相终于开解,毫不费力钻进他的耳中。他亲眼见证,昔日同僚是如何用这真相做筹码,与皇室中人做交易,去换一条前程路。

    更可笑的是,从前那位兢兢业业助他破案的后辈李尺,亦为这条路,亲手置他于死地。

    为何?

    程长弦不记得自己何时与元夕起过冲突,叫她费这般心思,等不及让他办完婚礼,便来索他的命。

    脑中,闪过桩桩他过手的案件,想到最后,也不记得哪一案与元夕有瓜葛。

    程长弦失神许久,直到白走木开口叫他,才发现元夕已经离去。

    他捶捶窝麻的腿,出来时,脚步有些飘忽。

    “你都听见了?”白走木瞧一眼对面未凉透的茶。

    “听见了。”程长弦默然开口:“所以你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为了好前程,杀我灭口?”

    “你怎么与程长弦一般,说话这般难听?”白走木轻瞪他:“叫人瞧着就烦。”

    “白少卿敢做,何惧我说?”程长弦似在质问他。

    “我从不惧别人说我。”白走木整整褶起的袖口,坦然:“就算背上万般骂名,只要我吃好喝好,求我所求,这一生便是尽兴的。”

    “你尽兴,便能是非不分了吗?”

    “是非?”白走木啧啧嘴:“我从不论这个,我生时尽兴,就算死后佛不谅我予我超度,我也不去求他,只管下地狱。”

    “那我与白少卿,无甚可说。”程长弦转身要走,身后,那人又轻声道。

    “可这次,得论呐。”

    程长弦停下脚步。

    白走木接着道:“程长弦不能白死,你也看见了,要他命的人,坐拥与万人之上。我不惧,你惧也?”那双狭窄的眸子转而向他:“我瞧你也懂知恩图报,为了替你的恩人求个公道,你,惧也?”

    程长弦以为自己听错了。

    白走木口中,竟能听见不惧二字。

    “有何惧?”程长弦堂正视回,竟盯得白走木瞳中一颤。

    “行。”白走木从上到下扫他一眼:“你回去什么也不用做,我要你好好活着,直到我传你作证那日。”

    “你想继续查这案子?”

    “我本就会继续查这案子,与元夕之言,不过权宜之计。”

    白走木的话,程长弦不敢随意信。这人怎么会为了帮他讨公道,推开元夕送来的大礼。可他到现在也未有想杀他灭口的动作,程长弦一时看不透这人所想所求。

    “关于陈市泽并未有时间作案,我会备好证词。”

    “不。”白走木摇摇手指:“除了这个,到时你做证,还要再备一段。”

    “备什么?”

    “备你在境月楼的所见所闻,例如是如何受人欺辱,又或多么身不由己。”白走木指尖点点太阳穴,加上一句:“最关键的,是你的卖身契被做过何等手脚,这个到时一定要详尽而言。”

    “你连卖身契的事都知晓?”程长弦疑眉:“为官者,知晓,却放任不管?”

    “呵,你有何资格来作问我?”白走木瞧他似瞧个疯子:“更别提我现在也来管了,人命的大冤案,境月楼的小冤案,趁机一起管了。”

    程长弦忍下胸口的气,继续问道:“听闻,与程长弦同死的还有两家猎户,那几口人,也死在李尺手里?”

    “你这戏子,好奇的还真多。”白走木走到门前,不耐留下浪费时间。

    “只是听闻程大少爷因此而死,随口一问。”

    “嗯。”白走木随意点头,顺口道:“确死于李尺手中。”

    门开,白走木迈步而去,又随手关上,留程长弦愣在原地。

    李尺与元夕蛇鼠一窝,被授意杀他,何需再废心去杀了两家猎户。

    除非原本她们就没想让猎户活着。

    牵动元夕的究竟是哪桩事,同时要他不能活,要那两家猎户也不能活……

    门外,敲门声起,小二捏细的音询问他是否要加菜,程长弦抓抓头发,眸中惊亮。

    唯有境州皇银失窃一案?!

    穿着小二衣裳的衔牙敲了几下门,门中都无人应答。

    他掏出小本,记录下阿忍一天的行程。

    这一日,他先随阿忍来到酒楼中,阿忍选了间最里的房坐下。随后,一名瘦削且肩窄的男子进入阿忍房间,点了很贵的茶。再随后,一名素衣且有侍卫陪同的女子相继而入,三人不知说了什么。

    走时,女子先走,瘦男再走,阿忍……

    衔牙朝门纸上戳了个小孔,眯眼往里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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