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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紧我的手

    2012年是网络游戏兴盛的时代,大热的是动作、竞技类游戏,紧随其后的是角色扮演、回合制游戏,还有很多可可爱爱的解谜类小游戏,一起点缀人们日益增长的娱乐精神需求,也使网吧的生意不错。

    盛寻进了门就抱起个小小的纸箱,环视了一下一楼大厅。

    最近上夜班的小白也在非工作时间跟游戏奋斗,盛寻感兴趣地坐在他旁边空位上,看他玩游戏。

    小白长了一双修长有力的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视觉上很漂亮。

    鼠标握在手里就是他的武器,在竞技游戏的世界里大杀四方,开局25分钟,他已经创造了8个人头的辉煌战绩,在短暂回出生点休整时,才注意到盛寻坐在自己身边。

    “你玩游戏吗?”

    四个小孩都跟盛寻的年纪差不多,日常相处里并没有把他当作老板看待,相当随性。

    盛寻摇摇头,“我不玩游戏,我哥玩,他最近每天都忙着上分。”

    小白的彩色屏幕上滑过去一行字,【哇主播的朋友吗?说话的调子好软啊。】

    盛寻意识到了他在直播玩游戏,立刻将自己坐的沙发往后挪挪,小白不在意地说。

    “没事儿,我摄像头光拍我的手,不露脸...谢谢你前妻WW送的礼物,谢谢。”

    看样子小有人气,盛寻抱着纸箱站起来,识趣地开溜。

    正巧小蓝从二楼大步下来,风风火火地钻回前台,将手里的纸币塞进收银机器里,行云流水做完这一套,跟无所事事的盛寻对上眼睛,神神秘秘在吧台里招手。

    “老板,你来一下。”

    “你看到41号机器那个老哥没?”

    盛寻望过去,那人长了一张国字脸,耳麦挂在脖子上,头发都大刺刺的炸起来,用手背擦了下脸的油。

    听到小蓝继续说,“他都三天没出过咱们店的大门了。”

    “三天了,吃饭就打电话叫外卖到座位上,除了起来上厕所,其他时间都在玩游戏。”

    盛寻偏头歪向小蓝,怕那人听见,轻声问。“他没睡觉?”

    “睡,就直接在凳子上,眯一会儿。”

    小蓝一脸的担忧。“有一次有人点泡面,我上楼的时候瞄他一眼,他刚放下鼠标,等我端着泡面送上去,他又起来继续玩,感觉这人沉迷得可怕,也太能熬了啊,再熬会不会出问题啊.....”

    盛寻明白了他的意思,走过去苦口婆心劝了好一阵,大哥才愿意回家睡个觉休整一下再来。他口干舌燥地走回吧台,拿瓶茶饮料润润嗓子,胳膊肘下依旧夹着纸箱不放。

    正喝着,门口迎客的小铃铛叮铃清脆响起,盛寻连忙背过身去,倚着吧台的桌子。

    听到余照问,“小蓝,今天上午是不是到了个我名字的快递?”

    “就在....诶?我放在柜台里边的啊,我怕丢就收起来了,哦....在盛寻那呢。”

    空气沉默几秒,盛寻慢吞吞拧上饮料瓶的盖子,装作呼应自己的名字转身看余照。

    他们俩碰巧都穿了黑色卫衣,余照难得的把头发都披散下来,柔顺的黑色长卷发搭在后背,脸颊边发丝卷曲出柔和的弧度,修饰着她素净的小脸。

    两个人对视,盛寻歪歪头,满脸的胜利在望,这样她总该先跟自己说话了吧?

    “小蓝,你帮我跟盛寻说,请他,把我的快递放在桌子上。”

    小蓝迷茫地看着就站在吧台两侧,跟对称门神似的老板和老板娘,两个人之间的氛围那叫一个奇奇怪怪剑拔弩张,老板一脸的得意,老板娘抱着胳膊神色里都是冷漠。

    那么此时,作为夹在中间的员工,他的眼前有两个选项:

    一,帮忙传话,接下来老板肯定会让他继续通传,两个人你来我往,不欢而散,老板因此对他也迁怒。

    二,不帮忙传话,拒绝老板娘,让老板娘觉得颜面尽失,生气地转身就走。只是据他这近一个月的观察,老板娘才是他们家里的话事人,得罪不起。

    于是他选C,尴尬地挤出笑容,那是一点快乐含量也没有。

    “你说这,我差点忘了,刚才二楼有顾客要饮料呢,我现在送上去啊。”说完快速矮身钻出吧台,冲上楼去了,像一道蓝色的闪电。

    盛寻将视线收回来,用手托着快递箱子,一副“你到底要不要”的样子。

    余照愤怒,转身就走。“我不要了。”

    “哎!”

    玩脱了,盛寻追出去,讨好地追着问。“还生气呢?”

    余照只是看着他不讲话,盛寻连忙将快递往余照的胳膊里塞。

    “你的挂烫机,我都抱一个上午了。”

    “我说我不要了。”她后退一步躲开,看挂烫机摔在地上,表情一点波动都没有。

    盛寻弯腰捡起来,诚恳说。“我当时说话不过脑子,其实就是因为我讨厌他,还嫉妒他,我才那样的。你就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我真心忏悔。”

    她哼了一声。“可别,我可担不起您的道歉,我那无处安放的母爱还没释放完呢。”

    “你为什么就揪着我那句气话不放啊?”他难过地问,“你也知道吧?我不是真心的,我因为这句话都道歉多少遍了?你怎么才能消消气。”

    她一脸的你在莫名其妙,“我生气的原因是你这句话吗??”

    非但没能让余照原谅他,反倒是把她气得转身就走,纤细的背影里,每根头发丝都在窜着火苗。

    黄矛听完了始末,不厚道地拍盛寻肩膀。

    “你们俩幼不幼稚啊?吵架还冷战,小学生啊?”他笑嘻嘻地问旁边啃冰淇淋的小黄。

    “你说是不是陷进热恋里的人都这样,一点小事儿都能吵得不可开交。余照平时说话办事有条有理的,这一遇到盛寻,像个小孩儿。盛寻更是夸张,一沾上余照就像个炸药桶,我都觉得他有神经病。”

    小黄惋惜地摇摇头,看坐在沙发上抱着挂烫机一言不发的盛寻,评价。

    “爱情使人降智。”

    “不过你放心吧。”黄矛又说,“哪有不吵架的男女朋友?这都正常,恋爱必经阶段。你们俩也算是我看着过来的,以前离得远,也舍不得吵架。现在离得近,矛盾肯定要多。等过几天,余照的气就消了,到时候你就上去一顿道歉,就好了。”

    “但愿吧。”盛寻蔫蔫的。

    眼前是香辣入味,外酥里嫩的干锅排骨,余照将辣椒挑出去,注意到旁边桌坐下了两个客人。

    好巧不巧,是盛寻和黄矛。

    意识到了旁边是他,余照立刻像是脖子打了石膏,直直看着小铁锅,听许萌在对面开心地叙旧。

    “我暑假在广场遛弯,看见建军儿了。”建军儿是余照和许萌的高中班主任,历史老师,最珍惜的就是自己的额发,但是所谓越珍惜就越留不住,建军儿的脑袋瓜一天比一天亮,属实是让人唏嘘,体会到了中年人的身不由己。

    “是么?”余照搭腔,“他头发还好吗?”

    “唉....只怕是....”许萌边握着手机打字边惋惜地摇摇头,“保不住了,我见他那次,他都得把一侧的头发往另一侧贴才行,建军儿是时候考虑一下假发了。”

    许萌微微抬下巴示意余照的手机,她立刻会意,解锁看消息。

    许萌:【旁边桌那个黑衣服的男的一直看你,怎么感觉不像好人呢?】

    余照死死咬着嘴才忍住笑容,【你不觉得他眼熟吗?】

    许萌:【我认识?】

    许萌:【想不起来呀,你说的是咱们学校的吗?我没印象学校里有这样的男生。】

    余照夹了片藕塞进嘴里,【你忘了?你看过他照片,自作主张。】

    【啊啊啊啊啊!!!!!!!!】

    很好,同桌彻底癫狂了,更令余照想不到的是,许萌会直接开口邀请盛寻他们俩跟她们拼桌。

    许萌挪到了余照的身边,改为盛寻坐在余照的对面,桌子本就不大,他的膝盖几乎与余照的撞在一起。

    “张哥,你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许萌笑着讲,“我是余照的同桌,那年你邮快递我跟着沾光来着。”

    “你好你好,你这是放假了来找她玩吗?”

    大大方方的与许萌交谈甚欢,余照看着这样的盛寻有片刻的走神,自从那天的电话亭再见,他总是时不时给她一种陌生感。

    仿佛这样言语得体,喜恶随心的人不该是盛寻。

    她一直在剖析自己,为什么这次一直别扭,不肯给盛寻一个台阶下,明明是件小事儿。

    某个瞬间,她顿悟。

    因为她觉得自己在这段感情里不再占据绝对主导地位了。盛寻不再只晓得听话,他会对她耍心机,还会提要求,在言语上反抗,所以她觉得自己的话语权受到了威胁,她现在左右不了盛寻。

    那么,她就会越来越冷淡对他,把他逼到如以前一样卑微求她,在态度上伏低做小,以此来证明自己在他心里的重量,来证明自己在这段感情里是强势的一方,她不允许盛寻有任何忤逆她的态度出现。

    这想法太可怕了,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她浑身冒起了冷汗。

    明明是平等的恋爱,她却不允许盛寻有丝毫的违抗意识,企图用冷战来驯化他,多么卑劣的心态。

    想到这,余照呼吸变浅,心里空荡荡的,对干锅排骨瞬间失去了食欲。

    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她真的爱盛寻吗?她是否只是沉迷掌控盛寻的感觉?只是对他有种征服欲?

    盛寻和许萌交谈甚欢,仿佛他们俩才是高中同学,临走时,他还在邀请许萌多来找余照玩。

    余照沉默着往学校的方向走,身后追上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拉住了她,捧起她的脸与她四目相对。

    “圆圆,我回去认真反省了,我最大的问题就是那天的态度太差了,我就是心疼坏了口不择言,我没想跟你发脾气。”

    他的大拇指去摩挲余照的脸,接着说,“以前借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这么跟你闹,是你最近太惯着我了,才让我飘起来,我吸取教训,以后让我滚我就爬着出去,好不好?”

    听到这,余照唰地后退一步。

    他手心的温度还留在她的脸颊上,寒意却从脊背往上窜。更可怕了,他似乎没意识到,他这样的行为跟用绳索往脖子上套没有区别。

    余照的心里涌上来一阵痛苦。看他卑微如斯,只觉得眼眶发酸,这是她想要的吗?

    盛寻的手僵硬在原地,缓缓垂落,上前了一步,不敢再碰余照,只是祈求地望着她。

    夜风微凉,余照的心口窜出一个血色空洞。

    她想,她也需要反思自己,还爱他吗?是不是只享受把他捏在手心里掌控的感觉?左右他的情绪,看他因为自己发疯,看他因为自己卑微,她就好受了吗?

    真的爱盛寻吗?

    于是她摇摇头,迎上盛寻的眼睛,“我想冷静冷静。”

    “别,”他爆发一样不管不顾地抱上来,将余照的脑袋摁在自己怀里,“你别这样,我害怕,你每次冷静完了就不要我了,我不要。”

    “我就是要想想。”

    “不。”他将脸埋在余照的肩膀上,急促讲。“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那天的夜风里,即使在盛寻的怀里,她也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自从盛寻来了汇江,她半推半就再次接受他,心里充斥着小喜悦,因为看见盛寻喜悦,因为他还喜欢着自己喜悦。可通过这次小小的吵架,她突然醒悟,这样下去,她只会得到一个再次被驯化的盛寻,他会像以前一样,闷头挨骂,卑微到尘埃里。

    她想要的是这样的盛寻吗?

    如果不是的话,她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哈哈,”方小小关掉手机,“笑死了,隔壁汇江大学的羽毛球馆被拆了。”

    “拆了?为什么?”卢慧感兴趣地问。

    “不知道要改成什么场馆,反正企鹅书包说,现在汇江大学所有体育选修了羽毛球的人都要哭了,因为他们学校借了咱们学校的羽毛球馆,以后上体育课都得穿过校区来咱们学校上,600米,那还不得节节课点名啊。”

    “哎,那企鹅书包不就能跟你见面了吗?”

    “是呀,哈哈,他邀请我周五上午去看他上体育课呢,他说他们寝室全选修的羽毛球。”

    “可是周五上午咱们班有课哎。”卢慧提醒。

    方小小笑眯眯地爬上余照床边的台阶上,看沉默着卷在被子里不说话的余照,她的被子外还搭着一本英语四级必背单词,但她眼神放空,显然在神游。

    “亲爱的余照同学。”

    “周五上午有事儿吗?三四节,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代堂专业课,求你了。”

    三个室友都是学英语的,余照回过神来,“可以倒是可以,但是你们老师认不认识脸啊?”

    “嗨,不认识,我们班都是女生,大学老师能记得学生的性别都不错了。”

    方小小的专业课老师刚打铃就点了名,随即开始授课,余照放下心来,将书翻到了老师讲的那一节,关于英语写作的。

    她本想着代课而已,点完名就算是任务完成了,但台上的英语老师讲课很幽默风趣,头发精致利落地盘起来,气质绝伦,一看就知道是满腹诗书型专业课老师,不由自主地就把她讲的内容听进去很多。

    很多专业名词她不懂什么意思,但不耽误她听得津津有味,时间在专注时很快流逝。

    一小节课下课,好几个同学拿着包偷偷溜了,英语老师表情未变,吹了吹自己冒热气的保温杯。

    余照自己的课在今天下午,明天串休安排周二的课程,然后就开始国庆假期了。

    大学生就是这样的,在长假前蠢蠢欲动是常态。

    她趴在桌子上休息,看旁边的两个室友,挨着的左思然在看游戏直播,卢慧正聚精会神玩手机。

    左思然注意到余照的视线,有点兴奋地摘下耳机,把手机屏幕挪到余照的面前。

    “看,这个小主播,虽然只露出手来,但是游戏玩得很厉害,最重要的是他脾气可好了,从来不跟人在游戏里对喷,我都快喜欢上他了,不能玩游戏的时候我就追他的直播。最近人气涨得特别快,因为榜一富婆一口气给他刷了20万礼物。”

    余照礼貌地低头瞧瞧,附和,“手挺好看的。”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卢慧捂着脸,不知道手机里看见什么了,红霞飞到耳朵,快上课时,她没头没脑地说。

    “我宣布,男人最帅的时刻就是打羽毛球时扬起来的手臂。”

    左思然笑着跟余照吐槽,“别理她,犯花痴了。”

    第二节课刚开始五分钟,英语老师抬起手腕,慢条斯理说。

    “这节课还剩40分钟,大家现在就动笔写一篇作文交上来,学号名字写在右上角,计入平时成绩,写完可以提前走啊。”

    这一下简直炸开锅了。

    甚至还有借笔的,左思然和卢慧都收起手机,余照尴尬地给方小小发消息。

    【咋办?你们老师要交英语作文上去,算平时成绩的。】

    【没事儿,你就随便写写,反正交了就行呗,辛苦了余照,有时间请你吃饭,莫慌,随便写。】

    卢慧急匆匆写完就交上去走了。

    余照叹口气,求助地望向左思然,小声说,“你帮我看看写得行不行?”

    左思然说,“我记得你高考英语140分啊,你比我们班很多人的高考英语成绩都高,你慌什么?”

    “还是看看吧,毕竟你们是专业的,我业余啊。”

    左思然偷偷用手指把余照的那张纸挪过去,“行,挺好了,我们能写出啥水平的作文啊,大家都普普通通的,你太高看我们了。”

    于是余照忐忑地将方小小的名字以及学号标注在右上角,跟左思然一起交了卷子。

    “方小小说,羽毛球馆的自动售货机没水了,想让咱们在教学楼帮忙买4瓶送过去。”余照看手机拧起眉,提前放学了二十分钟,她还以为自己能早点去吃午饭呢,小伙伴都在寝室整装待发等她了。

    左思然哎呀一声,“她怎么这么多事啊,自己去谈恋爱了,还得让人帮着送东西。她怎么不让卢慧去?不是跟卢慧的关系最好吗?”

    余照也这么想,于是回复。

    【卢慧没时间吗?】

    方小小:【卢慧在我旁边呢,已经来了,反正你们也顺路,帮帮忙,我在一楼门口等你。】

    左思然翻了个白眼,“我不去,我还得回寝室排位呢,中午是学校网速最稳定最快的时候。”

    说完就留余照一个人在原地走了。

    余照无奈地下楼,抱着四瓶水去羽毛球馆找方小小。羽毛球馆只有两层,现在承受了两倍的上课人数,使得大门进进出出好多人。

    几乎是进去的一瞬间,她就看到了盛寻,他在一楼距离自己最远的夹角里,侧对着她跟一个女生在聊天。使她抱紧了胳膊肘里矿泉水瓶,忘了自己来干什么,只是不错眼地注视着那个角落。

    连呼吸都放缓。

    他黑色外套穿到一半,另一边松垮搭在肩膀上,边听对面的女生说话,边伸手解自己因为打羽毛球卷上去的半袖袖口。

    女生说得眉飞色舞,他一边听一边点头,怀里还抱着两个羽毛球拍。样子特别随意,两个人仿佛认识很久了,熟稔闲聊似的。

    两个人身旁有着小小结界。

    抚平了袖口,他用唯一一只空闲的手去拽自己的外套,想把另一边穿上,但怀里还抱着碍事的球拍,导致他好几下都摸空了,对面的女生见状凑近他一步,想去帮他把衣服拉上来。

    余照唰地低下头去,不愿意再看。

    心被一只巨大的手死死捏住攥紧,不许它跳动。

    碰巧方小小注意到她,她一言不发将水放在方小小怀里就走了。外面的台阶只有四层,她恍惚之间好像崴了脚,也没在意。

    盛寻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会这样和女生聊天吗?即使没有笑,可他一直注视着说话的人,给予肯定和回应的样子也让她莫名在意。

    她难过地垂下头,将眼泪憋回去。

    他也会喜欢给他带来轻松和快乐的人吧?

    跟自己待在一起的盛寻肯定很累,要时刻注意她的小情绪,必须哄着。她差点忘了,盛寻现在已经是很受欢迎的类型了,可以轻易地住进别人的心里,也有被别人夺走的可能。

    但他要是...要是那么容易动摇,跟别人搞暧昧,她也不要了,她才不要和其他女生去竞争盛寻。

    余照满肚子嫉妒和委屈,给小伙伴发消息说食堂见。

    只是吃了饭,她才发现自己的脚腕肿起来了,且愈演愈烈,像个馒头。

    小伙伴徐馨担忧地问,“你是不是崴脚了?”

    这话一出,余照立刻皱起眉头来,脑门上暴起青筋,眼泪汪汪看小伙伴,“我脚好疼。”

    倒霉事桩桩件件接踵而至,方小小和卢慧兴奋回来的时候,余照正尴尬地坐在担架上,被抬上了救护车的床位,把她们俩吓坏了。

    小伙伴全程跟着,在余照的X光结果出来时,愁眉苦脸给导员打电话请假,因为余照同学骨折了。

    “你就是疏于锻炼,这骨质疏松的。”

    徐馨对上左脚包上石膏像粽子的余照,诚恳建议,“等你出院了每天晚上做做运动吧,你说你二十岁的身体,四十岁的身体素质,这哪行啊?”

    余照汗颜,悉心接受,“徐老师说得在理。”

    “老师只批了你明天的假,然后不就国庆七天假了吗?她说国庆后你就得去上课了,她没法批很久的假。”

    “一周也不行吗?”

    徐馨惋惜地摇摇头,“导员说了,你可以在腿疼的时候偶尔请一天半天的,但是不能连续请长时间的,她没这个权限。”

    “还有就是,我明天得去上课,你咋办啊?”她为难,“我国庆得回家,你后天就可以出院的,你要不要联系叔叔阿姨来照顾你啊。”

    “不用,”父母两个人都不放假,再加上她也心虚,万一被问为什么摔骨折?总不能说是因为看到盛寻跟女生聊天,她慌了没注意台阶吧?

    “我就是上厕所需要扶一下,这右腿不是没毛病吗?实在不行单腿蹦。”

    但真的实施到位,她才发现在一条腿瘸了的时候,另一条腿很难如想象般灵活。挪到厕所花了十分钟,绝了。

    徐馨帮忙给她买了一副拐杖,她还不太适应,觉得很硌。不想耽误小伙伴太长时间,下午就劝她回寝室了,自己一个人坐在骨科的病床上看手机发呆。

    这一周,盛寻也没怎么给她发消息。

    她让自己别胡思乱想,可根本控制不住逃离她界限的幻想,一直能推开盛寻的前提是,明确知道盛寻心里有她。

    万一有一天,盛寻真的牵着别人的手来到她面前,如同看陌生人一样看她,随口说我不会在意你了,她能接受得了吗?即使是想象也委屈地不行。

    她没精打采地把手机放在枕边,安全感缺失,忍不住抱着自己佝偻成虾米。

    2012年9月30日。

    昨日来得匆忙,小伙伴早晨将余照的充电器还有换洗衣物带来,还贴心给她带了四级工具书。余照目送她急匆匆去上课,掀开外卖的盖子。

    盛寻:【圆圆,假期什么安排?你回家吗?想不想出去玩。】

    她现在很抵触盛寻,毫不犹豫把他的消息删掉,当作没看见,因为她还没想好以后怎么对待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再加上脚是真的疼,不由自主对他有点埋怨。

    陈欣雨:【余照,你什么时候放假?我来汇江了,咱们出去玩一天啊?】

    余照:【真是不巧,请看。[图片]】

    陈欣雨:【!!怎么搞得?哪个医院?】

    朋友是风风火火来的,满脸的路途疲惫,余照连忙招呼她自己坐。

    自从转学就没再见过了,陈欣雨也在辽北念大学,学的还是余照意想不到的土木工程。她个子窜高许多,看着该有170左右了,头发随意披散着,从小女孩蜕变成气质女大学生。

    提起土木工程,陈欣雨将长发往后一甩,拍大腿。

    “你那高中语文老师是真神了啊!押大作文押得也太准了,我语文比平时高了15分,要不是这15分,我根本报不上现在的学校。”

    “那就行。”余照笑笑。

    陈欣雨瞧她细胳膊细腿缀着一块大石膏,忍不住心疼朋友,“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还不得瘸到寒假。”

    “哈哈,差不多吧,6周拆石膏呢。”

    “你到底因为啥啊?我真不信你是走走路能摔骨折的马大哈类型。”

    也许她真的压力有点大,需要找人倾诉,于是她拿起朋友买的饮料灌一口,缓缓跟陈欣雨复述。

    “就因为他跟一个女生面对面聊天,那女生帮他拽衣服?”

    “那你这不就是吃醋了吗?”陈欣雨一语道破,“不是,你吃醋了为什么不上去抓着盛寻的头发,质问他为什么要让别的女生帮忙拽衣服?为什么那么亲近?他是死的啊,他不能把球拍放地上穿好衣服再捡起来吗?”

    “我倒也没看到去帮他拉衣服,就是看到那个女生凑近,我就没看了。”

    “不管拉没拉,”陈欣雨护短说,“他跟人家聊得热火朝天的,我也不信什么事儿都没有。”

    听到这,余照有点沮丧地捏了捏自己的腿。

    “也没因为拉衣服这个行为很吃醋吧,我就是突然意识到,盛寻也有可能会不再喜欢我,让我有点失落。”

    “真行啊,余照,吃个醋把自己干骨折了,除了你不佩服别人。”

    吃过了晚饭,余照建议陈欣雨别在医院浪费宝贵假期,出去玩吧。

    “得了吧,你这样我去哪儿玩啊,没心情。”她捏着垃圾袋,“我本来也就计划在汇江待一天,明天早晨我就回家了,我就陪你待一晚。我去扔垃圾,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或者需要的,我给你买回来。”

    “不用,我明天也能出院了。”

    “行。”她点点头,再次风风火火出去了。

    余照自己坐了一会,伸手去握拐杖,一瘸一拐去走廊尽头的厕所。

    快到目的地时,突兀的,就听到了陈欣雨愤怒的声音。

    “盛寻,你要是不能好好谈恋爱你就别耽误余照!”

    “你跟女生聊天聊得挺快乐的呗?你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是吗?你当你谁啊?你算什么东西?”

    “怎么?没话说了?心虚了?有胆子散发魅力怎么没胆子承认呢?我什么意思?你听好了,我说,你别飘得不知道自己是谁,哪天摔下来就不好了。”

    脸红脖子粗的陈欣雨打开走廊尽头的安全门,与拄着拐的余照尴尬四目相对。

    “啊...”她清清嗓子,“我就是越想越生气,然后我就想着一定要骂他一顿。”

    余照眨眨眼,朋友这样也是出于维护自己的想法,即使自己觉得这样不妥,也不能对她多说什么。

    “我上厕所。”

    第二天陈欣雨起早回家,取而代之的是电量不足的盛寻,进来以后,一言不发地坐在她床边的凳子上,氛围安静得余照心里发毛。

    盛寻像是说梦话一样,眼神涣散。“我才是灾星,是我非要缠着你,让你这段时间进了两次医院。”

    他红着眼眶去摸余照的腿,但最终手悬空着,在石膏上方微微颤抖,眼泪转瞬砸在余照的病床上。

    他收回手,撑着自己的膝盖,闭上眼睛忍受不了痛苦一般,垂头不断流眼泪。

    “昨晚陈欣雨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怪我,是我跟她抱怨,所以误导了她。”

    他用手背抹了把下巴上的眼泪,微微摇头,努力睁开红通通的眼睛看余照。

    与他猩红的眼睛对视时,一直困扰她的问题再次涌上来。

    还爱盛寻吗?

    余照想,爱他。

    眼前这个人,无法错过,也不能错过,她以前那一套盛寻过得好就可以的想法完全是在自欺欺人,她心底也期待盛寻能做些什么的,不是吗?

    只是她别扭,她不愿意承认自己也想他;她退缩,什么都不肯做,只想等着盛寻一次次来与她见面;她试探,总是想试探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

    她也自私,她希望盛寻是她自己的。

    于是她开口,“盛寻。”

    他吸吸鼻子,干脆坐在她的床边凑近些,神色里都是小心翼翼,看余照不讲话,有点慌地伸手捏住了余照的衣角。

    “盛寻,”她再次出声,语调和缓许多,“我觉得我应该跟你道歉。”

    他头摇得像拨浪鼓。“你没错。”

    “我最近细细想,我确实很多做得不对的地方。”

    盛寻闻言立刻往前挪挪,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受不了一样,“别说了,别说了,你没错。”

    “不知道怎么了,对别人我都特别有礼貌,很少会说重话,可是一对上你,我就会变得脾气很差,哪怕你露出一点点不满意来,我都要发脾气。这算是我妈说的窝里横吗?”她边说也边哽咽。

    “才不是,是我的错。”

    “前段时间,跟你冷战,我要跟你说一句对不起,因为你当时的态度惹得我不高兴。其实你也没干什么,你只是喘了下气,我就不开心了。关于你说的姜远的事,你说得对。”

    滚烫的眼泪穿透了她的衣服。

    “我不想看你一直道歉,盛寻,看你这样我并不觉得开心,我不以折磨你为乐趣。”

    “你没折磨我,是我在惹你生气,是我的问题。”他泪眼朦胧去看余照,“陈欣雨跟我说了,说你是看见我以后才摔跤的。”

    “我不是摔跤,我是崴脚。”余照纠正。

    “不管是什么,都是因为我,我没让别人帮我拉外套,我们就是普通同学,她是我们班专业课第一,我们在说上课的事儿。”

    余照闷在他的肩膀上,像一只鹌鹑。“我最近也在反思,我在恋爱里太强势了,也太别扭,以后我会改的。”

    他把余照抱紧点,闭上眼睛。“不改,你什么都不要改。”

    “就算是缺点?”

    “这不是缺点,就算你站在我头顶上,我也觉得应该的。”

    “我现在瘸着,怎么站你脑袋上。”她仰起头来,将脸搭在盛寻的肩膀上。

    盛寻微微偏头,商量着。“以后咱们尽量少吵架,好不好?”

    “为什么不是不吵架?”

    他亲了亲余照的耳后,“我这种傻子以后肯定还会有惹你生气的地方。”

    “哼。”她也没说好与不好,只是也同样伸手抱住了盛寻的腰。

    声音如羽毛,轻轻拂在盛寻的心头。

    “盛寻,如果我有个很喜欢的人,我现在想开了,想跟他好好在一起,想不浪费接下来的每一天,那我该做什么呢?”

    盛寻在她的颈窝磨蹭几下,缓缓说。

    “那你就握紧他的手,别想放开他,他会尽全力去爱你。”

    出院时本想回寝室住,结果还是没扛住盛寻的软磨硬泡,与他一起回了他的住处。

    其实迫使余照答应的最根本原因是,她真的好想洗澡啊,头发撑不住了。

    先是把余照抱到沙发上放好,将包放在她手边,他才转身去收租的轮椅。

    草莓绕着余照的伤腿转了半晌,跳到茶几蹲上面,一张猫脸满是严肃。

    “想吃什么?”

    “嗯....我想吃螺蛳粉。”

    盛寻顿了一下,拿出手机查查,又尴尬放下。

    “还没火呢,网上都没有卖的,再说太辣了你也没法吃啊,你现在要忌口,点个市场里能买到的菜。”

    她仰头一瘫,倒在沙发上,耍赖一样。

    “越不能吃什么越想吃什么,那我想吃火锅。”

    盛寻伸手挠了下脸颊,“不辣的锅底行吗?”

    “嗯。”

    “好,”他将余照安置进被窝里,俯身亲亲额头,“我这就去准备,咱们在家吃。”

    余照这一觉睡得踏实,都快忘了自己的脚还包得像个蟹钳一样,窝在被子里扭成麻花,醒过来时完全不知道什么时间了。

    慢吞吞坐起,将长发随意地拢一拢卷成卷,睡意未尽地换衣服,近两天她都穿着宽松睡裤,因为正常尺码的裤子脚进不去。

    小鸭子印在带着花边的柔软棉布上,盛寻推着她的轮椅出院时,路过的人都会下意识瞧一眼她花里胡哨的睡裤,让她有些微微的羞耻。

    只是挪到了客厅也不见盛寻的影子,买菜需要这么久吗?

    草莓蹦上来蹭蹭她的腿,她喜爱地把橘猫抱在怀里,闻闻它柔软的皮毛味道,棕色的圆圆猫眼正缓慢一眨一眨。

    “咱们俩找个电影看。”她拿起遥控器。

    盛寻进来时搬着个纸箱,上面摞着一堆菜,余照想帮忙也力不足,干脆懒散顺顺草莓的脊背,躺得心安理得,跟它讨论剧情。

    “草莓,他们俩马上就要互相表白了,你信不信?”

    草莓一声沙哑猫叫。

    同时门被敲响,盛寻在厨房疑惑探出头来,在围裙上擦擦手去开门。

    “哎呦,余照也在呢,那我就不用你了,我去看看303谁在。”黄矛转身就要走。

    “什么事儿啊?”盛寻纳闷追问。

    “我在网上看有人卖闲置的柜子,我觉得挺好看的,就是得自己去搬回来,我想找人陪我去呢。”

    听闻要出门,盛寻确实不能陪着去,只是叮嘱。

    “注意安全”。

    黄矛朝余照笑着摆摆手,示意自己要走了,扭过身又想起来,看盛寻。

    “你感冒好了吗?”

    盛寻立刻要关门,黄矛用胳膊挡着门口,没形象地倚在墙上,笑着跟余照吐槽。

    “余照,你说盛寻这人多有病。谁家好人跟女朋友吵完架气得回家冲冷水澡的,就这位,直接就着凉了,原地感冒。”盛寻尴尬地去推他胳膊,“没说完呢,然后我看他实在难受,我说要不让余照来看看你吧。”

    “别说了。”

    “你猜人家说什么?”黄矛坏笑着躲开盛寻的手,捏着嗓子跟余照模仿,“圆圆身体不好,再把她也传染感冒了怎么办?酸死了,嘿嘿,这次我真走了。”说完快步溜下去。

    盛寻尴尬地关上门,没敢看余照快速钻进厨房。

    电影里的剧情已经到了情到浓时灵肉合一的地步,镜头从男主角肌肉横生的小腿向上拍,赤luo的大腿下压着女主角的滑腻皮肤,余照立刻伸手捂住了草莓的猫脸,看它还想挣扎,立刻说。

    “不行,小孩儿不能看这个。”然后她自己看得津津有味。

    电影快结束,分离半生的男女主也重新开始了火热的爱情线。

    盛寻备完菜,颇有仪式感地给草莓用白水煮了两块鸡胸肉,撕开放凉,他和余照开始煮火锅锅底。

    余照在氤氲的骨汤底料香味里,朝盛寻甩甩手。

    “你挡我电视了。”

    “哦。”

    他轻轻搬起坐着的小凳子,随意地回头瞄了一眼电影,回过神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现在能放尺度这么大的电影吗?”

    “嘿嘿,未删减版,男主身材真好啊。”

    盛寻一脸的欲言又止,往锅里面下菜,因为余照还在忌口,不能吃牛羊肉。为了不让她馋肉,只买了两盒片得薄薄的五花。

    看余照还目不转晴看电影,眼睛里全是感兴趣。

    他下菜的筷子一顿,轻轻说。

    “吃饭吧,你脚不能沾水,等会儿我帮你洗澡...想看可以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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