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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色生香

    “往这走廊一瞅,我说是谁呢,这么仙气儿飘飘的,不用问,必然是我们家安安!”

    一大早上的公司过道就热闹起来,隔壁部门年过半百的老董扶着门框舍不得进屋。李安安盘着素雅的发髻,一袭鹅黄改良旗袍,前襟秀着盘根秋海棠,丝质窄袖裹着蜜藕似的手臂,腕上是清泠泠的玉镯,袍摆下面罩着荷粉色的缎面高跟鞋。不过,妆容还是一如既往得夸张,与她这一身穿搭对比强烈。

    听得有人怒赞,李安安回头莞尔一笑,曳肩的金丝耳坠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小董哥哥夸得我都不好意思啦,”李安安轻推隔壁老董,“今天我一帮客户要来公司,我这特意跟富婆好姐妹借的衣服呢,平常可不这么穿。”

    “我们家安安哪天不好看?穿啥都好看!就算是整个集团总部大厦美女如云,也没有一个比得上我们家安安……”老董两眼直冒星星,还欲多说两句,李安安已经进了自己部门的办公室。

    芮雪缘几乎是向李安安行着注目礼,看她走过来,坐上工位,把满手的糕点盒子跟水果酸奶放在桌面上。

    芮雪缘承认,李安安总能展现让人欲罢不能的一面。

    开早会了,李安安坐那儿补了补妆,猫腰出门,不见踪影。

    午休结束,芮雪缘还是觉得昏昏沉沉,就翻出耳机戴上,想听听李荣浩的新歌《我们好好的》来醒醒神,还没调好音量,李安安进来了,径自走到对面徐来身边。

    “阿来哥哥,我想找你借个人,”李安安附在徐来耳边,“我十个客户都在B区茶室,我泡茶一个人忙不过来呀,能不能从你的爱徒里让我带一个过去帮帮忙?”

    “啊……行,”徐来有些不自在地挠头,“雪缘,去给你安安姐帮帮忙。”

    芮雪缘应声而起,耳机落在桌上。李安安笑着招她过去:“小美女,来!”

    两人来到公司最大的茶室,红木桌上已经错落有致地摆好了茶杯茶盏、糕点果盘,角落里燃着雪松熏香,细细的烟雾飘散空中,幻化出不同形状。李安安站在窗边张望,说:“小美女,你先在这等等吧,我去接一下,他们开车过来,我估摸着都快到了。”

    芮雪缘应了,李安安便出门去。芮雪缘坐也不是,就站在桌边,透过毛玻璃看外面走廊来来往往的鞋。这时,一双熟悉的黑色尖头平跟鞋过来停住了,接着门被推开,罗晚意探头进来。

    “还搁这儿待着呢?”罗晚意语气一反常态,冷冰冰的。

    “啊,晚意姐,我在这儿给安安姐帮忙……”芮雪缘看她神色不对,答话便有几分迟疑。

    “帮一下差不多得了,”罗晚意眉头微皱,“别忘了干你工作上的正事。”

    芮雪缘还没来得及答话,罗晚意关门走了。

    不一会儿光景,李安安领着她的大批人马到位。这一群人看着约莫都六十岁上下,男的有精神矍铄、气宇轩昂的,也有肥头大耳、油头粉面的,女的则清一色衣着华丽、妆发考究。芮雪缘认出其中一位是前两天开车到楼下拿水的妇人。

    “各位叔叔妈妈,欢迎光临,”李安安声音甜得能掐出糖汁来,“今天我还请来一位倒茶的小美女作陪,这是我们公司新招来的高材生,名唤芮雪缘。”

    “哟,这是上回那个小姑娘,”妇人抚掌道,“又见着了!”

    “阿姨好。”芮雪缘顺势鞠躬。

    客户们陆续落座,没有任何开场寒暄,直接相谈甚欢,可见都是老熟人了。其中最胖的男人招呼道:“安安快坐,请上座!你这头里可是总统的位置,我挨着你这旁边儿,是检察官。”

    众人都笑,妇人说:“老张惯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次荷花池张老板,一趟玩下来,尽兴而归,还就给李安安签了二百五十万的单子。这妇人姓贾,姑且唤作贾阿姨。张贾二人系旧识同窗,一辈子辗转大江南北、五湖四海,老了还是回到故乡,常常互相走动,重新过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最开始李安安打陌生电话拓客时联系上贾阿姨,贾阿姨见这个小姑娘行事周全,礼数周到,便颇为中意,一来二去,收她做了干闺女,在她这里买基金,后来就把张老板介绍过来。张老板腰缠万贯,投资渠道不可谓不广,之所以屡屡在李安安这里投钱,说白了也是相中她这个小姑娘聪明伶俐会来事儿,有心帮衬她的业绩罢了。

    李安安俯身请大家落座,对张老板笑道:“张叔叔又打趣安安,我坐这里是为了给各位叔叔妈妈泡茶呀,你们坐在哪里,哪里就是上座!这第一种茶,给大家泡肉桂可好?”

    众人拍手称好。

    李安安便烧水,拆茶袋,倒茶叶,待水煮沸,倾入茶盏,杯盖轻刮,缓缓沥汤,一套操作有条不紊,手上动作不乱,嘴上也不闲着:“各位叔叔妈妈,快尝尝案上的荷花酥,这都是我亲手做的,还专门放了一段时间,等里面的蛋黄回油,现在应该正是好吃的时候。”

    满座闻言,皆去瞧那荷花酥,啧啧称奇:浅绿浅粉的莲瓣状酥皮一层层绽开,中间包裹着金色的蛋黄,近看竟似观世音莲花宝座一般。贾阿姨拍拍左右老姐妹,得意地说:“我们家丫头就会搞这些个玩意儿,精致着呢!”

    张老板大手捞起一把就往嘴里塞,赞叹道:“安安宝……安安的手艺,花样多着呢,中餐西餐甜点统统不在话下,我老张怎么吃都吃不腻。”

    说话间,第一道茶已沏好,芮雪缘一直在角落密切关注李安安,此时很有眼力见儿地上前接手,沿着长桌给客户挨个倒茶。客户们倒也彬彬有礼,一边颔首道谢一边屈指叩桌三下。芮雪缘心想,这些人大概就是说起话来爱开玩笑了点,想来还是知书达礼的。

    芮雪缘斟完一轮,李安安给她指了座,请她也坐在席间,同大家一道吃茶。

    张老板仰脖一口饮尽杯中物,说:“安安,你要发表什么讲话,快快说来!”

    李安安赧然一笑:“我没有什么讲话好发表呀,只要今日叔叔妈妈都吃得尽兴就好了。”

    “不用不好意思,大家伙儿都来公司了,当然是谈公事儿,直接说,多少钱都给你投。”张老板把椅背靠得摇摇欲坠,“安安你看,今儿个张叔叔跟你干妈给带来的全是大款,你看这一个个儿,开矿的,造桥的,有钱着呢!”

    李安安眼里有火花一闪而过,旋即低头,轻磕杯盖,矜持地说:“集团基本情况我都给大家介绍过啦,各位叔叔妈妈要是觉得有需要,欢迎把资产放到安安此处来打理,兑付之时保证本息一分不少,尽管放心。”

    在座的人纷纷点头,稍作讨论,有人把桌面上摆放的集团宣传册拽过来翻看。贾阿姨捧场地说:“大家真的放一百个心吧,我在丫头这儿都做了多少年了,按期兑付,一点儿差池都没出过,还有你们看他们公司的这些产品,水啊茶啊都好着呢!”

    “哟,还真是,这些东西卖多少钱啊?”贾阿姨对面的一位老爷子握起一瓶水细细端详。

    “叔叔,还卖什么呀,多见外,”李安安一歪头,“找丫头呀,要多少有多少,管够!”

    那一位的老脸笑开了花,李安安接着说:“咱们换第二种茶了,单枞水仙品一品。”

    芮雪缘默默地移步李安安身边,等她沏茶。从斜上方看过去,李安安的假睫毛浴着阳光,在茶具上投下碎影。

    这一轮尝着,还配上些水果酸奶一并吃了,席间气氛愈发活跃。芮雪缘坐在末席,听他们谈起往昔峥嵘岁月,便知都是老同学。又有一位,小口啜着茶,夸赞道:“安安姑娘年纪轻轻,对茶道就颇有研究,难得,难得!”

    李安安还没应声,张老板就抢着说:“那是你不知道人家安安到底多有本事,人家自己可是坐拥茶庄儿啊,注册资本五千万。”

    此言一出,满座静了一静,目光都聚拢到了李安安身上。李安安微怔,随即说道:“张叔叔过誉,坐拥不敢当,我就是个执行董事,茶庄能开张,还都是……同行结交的哥哥们操持的。”

    “你们知道今儿咱喝的这些茶吗,都是安安自个儿茶庄里的,上千的价儿。”张叔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不仅如此,安安名下还有豪车俱乐部、赛马场、山间民宿……这些好地方在哪座山头儿,我可都清楚得很呢!”

    芮雪缘低头看茶,茶杯里浮沉着一片茶叶。原来这不是咱公司的茶啊,芮雪缘心想。

    难怪李安安的客户活动从来都是亲自单独策划,似乎从不跟其他同事组局。

    那厢贾阿姨笑骂:“老张你个老不正经的,打哪儿知道的这么些细节,看来平常没少私聊了。”

    “我私聊什么,我从来不私聊,”张老板嬉皮笑脸道,“打听清楚不就是为了给贾大美女献宝嘛,邀你同去啊!”

    贾阿姨不买账:“得了吧你,少贫,安安是我闺女,她的情况我能不比你清楚?何须用你拿乔告诉我。”

    芮雪缘左手手指握着杯壁,右手蜷在桌下发抖,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她刚出社会,她感到震惊,她想象不到:她单看到李安安能干,业务做得游刃有余,她满心以为过两年自己到了李安安这个年纪,也可以如她有所作为。但是现在她发觉,有些成就不是时间到了就能实现的。

    这不是时间的问题,之所以能成,只因是李安安。李安安二十六岁能有家底如许,匀给旁人十年,旁人不见得能成。

    再看左右“知书达礼”的笑脸,若隐若现有些狰狞,而李安安稳坐其间,安之若素。

    “各位叔叔妈妈若是赏光前去,安安一定全程陪同,车随便开,马随便骑,想住几宿住几宿,”李安安又款款开口,接着烧水,“再来一道大红袍吧,赶巧大家尝个鲜,听闻在座的几位叔叔才是深藏不露的茶道高手,安安班门弄斧一下午了,还请叔叔们不吝赐教呀!”

    于是乎又热闹起来,场上互相推举。李安安站起身退到一边,钗环相碰。有老板不知从哪儿架起了长枪短炮,对着李安安一通快门咔嗒。李安安笑意不变,拍照的连拍几十张之后,想起什么似的,倏忽把镜头转向了芮雪缘。芮雪缘畏缩了一下,还是站住了,手足无措地看向李安安,李安安回望过来,抛给芮雪缘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日薄西山,席散,李芮二人到公司楼下把客户一一送走。不过几个小时,就有新客户当场签下两单,张贾两人自不必说,其余的也都是意向客户,再小火慢炖些时候,自然会签。待到所有的豪车绝尘而去,李安安才敛了笑意,偏头对芮雪缘耳语:“陪我上去把茶室收拾一下。”

    回到茶室,李安安反手关上门,旋即甩掉了高跟鞋,长吁一口气道:“早就想脱鞋了,天天疼得我只想光脚。”

    芮雪缘不知道该怎么接茬,只好说:“安安姐好辛苦,撑这样的场面不容易。”

    李安安摇摇头,过去揽住芮雪缘的肩。芮雪缘鞋底无跟,李安安脱了高跟鞋,比芮雪缘矮上半个头。“雪缘妹妹,”李安安声音放得低沉和缓,不再有平日的明丽娇俏,“你今天在这里听到的关于我其他产业和身份的话,不要说出去,我不希望这里的同事们知道。”

    门窗紧闭,没有一丝风,空气都停止了流动。芮雪缘感到后背有些凉意,鬓角却要渗出汗来,她下意识地舔舔上唇,茶色未尽,唇齿留香。“安安姐放心,”芮雪缘握紧右手,“我保证……保守秘密。”

    李安安放开她的肩,走到桌边开始收拾茶具,杯盏叮当作响。“我是没有想到那个张老头会把这些事一股脑全说出来,不过在场的都是我的新老客户,早晚得知道,也没关系,但同事这边我是从来没有跟他们……”

    敲门声起。

    芮雪缘吓得泼了半杯残茶在桌上。

    李安安抬眸望向门口:“请进。”

    门开了,罗晚意站在门前。

    “罗助,”李安安并无惊讶神色,“过来找人么?”

    罗晚意不搭理她,径直转向芮雪缘:“都几点了,你师父喊着开组会,找不到人,还不快去。”

    “啊好的好的,晚意姐,对不住!”芮雪缘一边一迭声地道歉,一边偷眼瞟李安安。

    “小美女快去吧,今天下午谢谢你了,剩下的我来收拾就好,”李安安拍了拍芮雪缘的后腰,“记得帮我谢谢阿来哥哥。”

    芮雪缘点头,走到门口,顿住脚步,等罗晚意。

    “不用等我,你先去,”罗晚意没有要走的意思,“我还有点事。”

    芮雪缘识趣地不吭声,掩门离去。

    芮雪缘走远了,罗晚意还站在原地。李安安给她拖过来一把椅子,款款开口:“罗主母这是吃枪药了,专门过来找你安姐,有何贵干?”

    “李安安,我告诉你,”罗晚意不坐,也不看她,“你悠着点,别带坏新人。”

    “我又怎么啦?”李安安满腔都是无辜,“不就是从你们组借个妹妹来帮忙吗?这可是你们家徐来钦点给我的。”

    “你别给我打马虎眼,”罗晚意眼刀一扫,带着冷峻,“你借谁不行,非要借芮雪缘?平常公司都没你个人影,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在公司待一下午,结果就拽着她一直跟着你,你都跟她说了什么?”

    “冤枉啊,天地良心!”罗晚意拖长声调,回到桌边擦桌子,“我没说非要她啊,是徐来指给我的。”

    “她是徐来助理,你找徐来要人帮忙,他当然只会把她给你,难不成随便把个手下业务员派给你?你怎么不找其他总监要?”

    李安安没吱声,扬了扬眉毛。

    “李安安,她现在是徐来的左膀右臂,是徐来的重点培养对象,我和徐来都希望她能够有条件心无旁骛地工作,”罗晚意走近了,双手撑着桌面,“小姑娘刚出校门,心不定,本职工作以外的事情,少让她知道一点好吗?”

    李安安放下擦桌的巾帕,转头看着罗晚意,看她柳眉轻拧,看她蝶眼圆睁。罗晚意不退,对峙一般,直直地盯回来。

    罗晚意你是在门外偷听,还是你会读心?

    罗晚意神情变幻莫测,李安安脸上无悲无喜。良久,李安安偃旗息鼓地笑了。

    “晚意,你这是吃醋。”

    罗晚意一个白眼翻上天,宣告破功似的挥手,回身紧走几步,踢到了地上李安安乱扔的高跟鞋,险些一个趔趄。

    李安安伸手要扶,罗晚意自己站稳,直接开门而去。

    外面回廊里罗晚意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远了。李安安没有开灯,坐上茶桌,荡悠双腿,隐在渐渐黯淡的天光里。她拾起茶盅,凑到鼻尖轻嗅,气味淡了,微微发苦,再看里面茶堆枯萎的样子,已经坨了。

    李安安一扬手,杯中茶叶尽数落进了黑色的垃圾袋,杯底磕在桌沿,砰然一声钝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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