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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止川行

    太阳从东边升起,公司大楼在南边矗立。每一天的九点之前,芮雪缘从北面迎风狂奔而来,与此同时,其他同事在西边下地铁,也向中点汇聚。

    明明几乎都住在城区,大家却总能在早会的会议桌旁营造出跋涉千里风尘仆仆的视觉效果:打工路迢迢,上班知难易。

    轮到徐来开早会,他在上面开始讲,下面气还没喘匀。徐来的早会一向是以训话为主,没什么需要记录的干货,笔记本都没必要翻开。

    芮雪缘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万圣节出游那次拉的小群里弹出来一张截图,竟是阮秋明发的。

    芮雪缘瞄了一眼右前方的阮秋明,此人不动声色。开会的时候,芮雪缘、陈光超和阮秋明总是牢牢占据末席桌角,陈光超居中,充当顶点,再往芮雪缘的左边去,坐着的是边洛君。

    此时这四人低头角度出奇一致,因为他们都在看同一张截图。所幸他们面前摆着大丛插花,完美地隔离了前方领导的视线。

    截图内容是前一晚九点马向前和阮秋明的对话。

    马向前:明明,你现在不是经常和徐来他们团队小孩们一起吃饭吗?你问问他们每天晚上加班开会到九点多在干啥呢,有没有咱们需要学习的地方。

    阮秋明:现在他们好像也是八点走了,如果留到八点以后,也只是在那坐着。

    马向前:但我刚才过去,他们又在开会。

    阮秋明:我打电话的时候看到芮雪缘他们已经走了。

    马向前:好吧,知道了。

    八点的时候芮雪缘确实走了,但组里还有其他组员加班,徐来给单独开小会很正常。

    马向前这也过于腻歪了,“明明”可还行?

    截图下面,阮秋明打出来一行字:我被打探情报了,以后得保持距离。

    芮雪缘回:马哥问,你就直接告诉他呗,我们小领导每天深夜都是在解决打电话的客户问题。

    阮秋明:我并不想知道那么多,让我做一个蹦迪泡妞的咸鱼就好。

    这才是问题的重点。

    最开始,阮秋明发现芮雪缘给他备注“神仙哥哥”的时候,就哈哈一笑说过:“我的天,我真要成仙——与世无争。”

    游离世外,是阮秋明混迹职场最想要的状态。

    任尔团队之间如何明里暗里争强斗狠,他该吃饭就吃饭,该下班就下班,不牵涉高层纷争,不参与底层纠葛,明哲保身是他奉为圭臬的生存法则。

    用罗晚意的话直接说就是:“年纪轻轻,没有一点上进心事业心,这种男人什么用都没有,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不知为何,芮雪缘突然就很想笑。阮秋明这样一个丝毫不想格外的人,却因为自己与全公司朝气蓬勃欣欣向荣之景格格不入的颓丧气质,生生凭一己之力成为了方圆十里最“扎眼”的仔。

    早会结束,阮秋明回到工位,正躬身剥卤鸡蛋,手机振动起来。他看一眼来电显示,怔了一下,戴上蓝牙耳机。

    “喂,鞠阿姨,”阮秋明把剥好的鸡蛋放在桌上,“……哪有?不忙,您说……您到我们公司楼下来了?!怎么这一大早的……不是,您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有个准备……准备公司新产品送您啊,您稍等,我马上下去。”

    挂了电话,阮秋明唉声叹气地打开柜子,还好留了一份公司新出的茶叶礼盒没送出去,他拎起礼盒,顾不上穿外套就往外跑。

    别的业务员约客户,可能好说歹说对方都不见得愿意见上一面,到了阮秋明这里,却总有客户不请自来。在这种不速之客中,鞠阿姨是一定能排在前边的。

    鞠阿姨,阮秋明驻场的牌桌上最年轻的阔太太之一,五十出头,徐娘半老,三十年前称得上是这片地区风姿卓绝的可人儿。鞠阿姨的母家本就家境优渥,把她打小当格格养起来,待到出阁,顺理成章嫁了个门当户对的阔公子,必不需操心吃穿用度,继续做她的豪门一姐。

    可惜好景长不过一辈子,人到中年,老公另结新欢,家道中落,鞠阿姨长这么大没下过备膳房,没拈过绣花针,让她自己谋生计是不可能的,好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残存的家底和离婚的分配足够她在牌桌上蹉跎后半生了。她膝下无子,平日唯一的乐趣无非就是和一帮老姐妹噼里啪啦打麻将,也不记得是哪个姐妹带阮秋明入了伙,反正她也开始在阮秋明那里买基金,定期拿到收益,算是仍有进账。

    阮秋明很少主动找鞠阿姨,因为她一有新资金会第一时间告知阮秋明,可谓是“黏性很强”的客户。然而,她会隔三差五自作主张地来找阮秋明,这就不是理财的问题了。阮秋明没有告诉过她住处地址,她就找到公司来。

    阮秋明下楼,鞠阿姨的粉色保时捷就停在眼前。

    不等阮秋明走到车前盖,鞠阿姨就下了车,裹着貂皮大衣,一步三晃地摇了过来。

    “鞠阿姨,您这……”阮秋明开口想要寒暄,却又舌头打结。

    “怎么啦秋儿,见到阿姨不开心?”鞠阿姨歪歪头,眼梢上挑得厉害。

    “哪能啊,您这话说的,”阮秋明奋力展开笑颜,让语调高亢起来,“我这还专门给您备着茶叶礼盒,正想着等这两天忙过了给您送去呢!”

    “真的假的,”鞠阿姨并不看礼盒,伸手作势要刮阮秋明的鼻子,被他一侧身躲了开去,“看来真是这几天工作忙,难怪好些日子不去我们桌上看牌了。”

    “是,这不眼看又快月底了嘛,愁业绩。”阮秋明顺坡就下,“一边维护老客户,一边又想着开拓新客户,分身乏术啊!”

    “阿姨理解,”鞠阿姨一脸心疼,去够阮秋明的肩,“别太拼了,身体最重要,你看看,又瘦了。阿姨今天顺道过来,给你带了点儿燕窝,拿回去吃,补补身子。”

    “不是,鞠阿姨,鞠阿姨,”阮秋明哭笑不得,直想拦着鞠阿姨,不让她去车里拿,“您的好意我心领了,燕窝还是适合你们女性食用,就别浪费在我身上了……”

    “哎,小秋儿,不听话了?”鞠阿姨嗔怪起来,“阿姨都给你带来了,又不会害你,你不收,阿姨以后可不愿把钱放你这儿了。”

    “啊我收,我收,”阮秋明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了,“就是太过意不去了,您看得上的燕窝那都太贵……”

    “贵怕什么,”鞠阿姨已经猫腰从后备箱里取出了一大盒燕窝,灵巧得不像五十多岁的人,“便宜的还配不上我们秋儿呢,看我们秋儿长得粉雕玉琢的,天底下也没几个姑娘家儿能有这般秀气呀!”

    阮秋明愣怔着接了燕窝盒,茶叶盒还挂在臂弯,这剑走偏锋的一顿猛夸让阮秋明耳廓通红了一双。

    鞠阿姨看阮秋明不答话,得意一笑,自行勾走了茶叶盒,说:“不耽误秋儿工夫了,阿姨走的,月底银行理财大概有一笔到账,你好生记着点儿。”

    “谢谢阿姨,谢谢阿姨,”阮秋明一听业务来了,瞬间回魂,“您这大老远来一趟,别着急走呀,上来坐一会儿,我约茶室请您喝茶。”

    “不喝啦,秋儿快忙去吧,要是上去又得见你们领导,我可不愿意见他们……”鞠阿姨抚着阮秋明的手臂,一迭声地惊叫起来,“嚯,你这就一件衬衫单衣啊,里面没有保暖内衣的吗?!哎呀都怪阿姨,寒风里还拉着你说半天儿,都没注意你穿这么少,冻坏了啊!”

    阮秋明的白衬衫里面倒是还有一件贴身无袖,他正想说自己不冷,鞠阿姨冷不丁顺势把他往怀里一拉,拥了个满怀。

    这一段来得如此猝不及防,阮秋明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事实上,他也已经错愕到做不出任何反应了,“任人拿捏”四个大字仿佛就写在他脸上。

    鞠阿姨个头不算高,发顶抵着阮秋明的下颌,脸埋在他胸前,双臂牢牢将他环住。貂皮大衣暖暖软软,渗透着层次丰富的浓香,一股脑涌上来,引得阮秋明要打喷嚏。

    “哟,这不是鞠阿姨吗,您来啦!”这一声吆喝又差点把阮秋明吓出心脏病,他连忙挣扎起来,鞠阿姨闻声也放开了手。

    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公司大楼正门口。

    马向前踱着方步走过来,脸上挂着标准的职业微笑:“鞠阿姨对小阮一向这么上心,我作为他的直属领导,一直深为感动……小阮,别让阿姨站着说话了,上去到公司坐坐。”

    “那可不要劳烦马总了,这上班儿时间,你们工作都挺忙的,”鞠阿姨瞬间拿出好整以暇的姿态,矜持地朝马向前点头致意,“我就是路过,顺便来看看秋……小阮,话也说完了,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马向前并不真留,象征性地客气两句,看着鞠阿姨钻进了保时捷。鞠阿姨发动引擎,又摇下车窗,向阮秋明勾勾手。阮秋明迟疑着望马向前,马向前使个眼色,示意他过去,看鞠阿姨要交待什么。

    阮秋明已经头皮发麻四肢不听使唤了,他同手同脚地走到车窗前,勉强弯下腰。鞠阿姨探出身来,右手拢在嘴边耳语:“有业务拿也不来陪阿姨打麻将吗?这几天把你的时间安排好,等你哦!”

    阮秋明努力想透支一个笑容出来,但似乎没太成功。鞠阿姨倒没注意,一脚油门潇洒地绝尘而去。

    下一秒,阮秋明掉头就往公司跑,他再也不愿留在这片大型社死现场。马向前双手揣兜站在楼门边,敛起了笑,面沉似水。

    “马哥,我……”阮秋明不情愿地刹住脚,一脸凌乱,“你听我解释,不是我……”

    “好了你不用解释,”马向前先行一步往楼里走,“平常在外面跑业务要懂得保护自己,别傻愣着净让那些不着四六的老娘们儿揩油。她们送你东西,你就收着,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你平常在她们身上花那么多钱,她们也该有点礼尚往来的觉悟。不过她们要是为难你,你有搞不定的地方,随时找我。”

    阮秋明惊在原地,他没想到马向前会这样说。一时间,隐忍的委屈和不甘洄游心头,化成了几分释然。

    至少还有明眼人懂事理,至少只身在外闯荡,还有人像兄长一样想着你。尽管平日里马向前行事作风激进得令人发指,近期变本加厉,扬言要当“内卷之王”,天天琢磨着怎么鞭策一帮子扶不上墙的组员卷死其他团队,但不得不承认,他也还是有可爱之处的。人粗心细马向前,果然是名不虚传。

    有时候阮秋明觉得,他和马向前注定会在同一个团队里齐头作战,因为他们本质上颇有同类属性。别看马向前大大咧咧,阮秋明束手束脚,但他们都是眼里有水儿的人,很多事他们见了不会公开评论,心里边其实却早有衡量。

    “磨蹭什么呢,上不上班的,还不快跟上!”马向前走到楼梯口,一回头看到阮秋明还若有所思地靠在旋转门边,简直就想抽他。

    “欸,来啦!”阮秋明连忙一溜小跑,跟着马向前回公司去了。

    罗晚意正召集全部门的人排队领新款公司文化衫:今年的款式是绿色连帽卫衣,前面花式印着公司的logo.

    陈光超把领到手的卫衣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皱眉道:“我就不理解了,世界上那么多颜色,干嘛偏偏要选这个色儿啊,这是普通人儿能驾驭的吗?”

    边洛君已经在往头上套卫衣,脑袋埋在衣服里,含混地接:“这你都懂不到吗?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身上哪能没点儿绿……”

    “一天天的就你俩最贫,”罗晚意笑骂,一转身看见马向前和阮秋明走进来,“哎你俩去哪了,到处找你们呢,快快快,领衣服,赶紧试试大小,等一下拍集体照。”

    “今年冬天不发羽绒服发卫衣,”马向前接过一件细细端详,“有点儿意思。”

    阮秋明也比着自己之前登记的尺码领到了一件。

    说起来,当时统计人数的时候,大伙儿听说是绿色,都不太愿意订。罗晚意先去原办公室统计,程万里带着几个总监都在。“绿色很少有人能穿得好看吧,”徐来是这样说的,“需要很好的身材和很高的颜值才能撑起来。”

    程万里一脸问号:“有这种说法吗?既然如此,颜值担当赶紧做个表率。”

    还不等阮秋明挣扎,罗晚意就在登记表的第一行写好了“阮秋明”三个字。

    接着罗晚意去新办公室,直接说:“那边可是都订了,你们也没有不订的吧?”

    阮秋明从门口走过听到了,不禁哑然:这又是在坑蒙拐骗。

    芮雪缘看到阮秋明在门口踌躇,便悄悄挪过去问:“哥哥,你也订了吗?”

    “啊……那是自然,晚意师姐不是说了嘛,”阮秋明不自觉地就开始帮罗晚意跑火车,“都订了,都订了,这衣服拍照肯定好看。”

    “好耶,那我也订,”芮雪缘雀跃起来,“为了跟哥哥搞一件同款,冲呀!”

    如今同款就在手里,拍照的时候到了。

    阮秋明穿好卫衣,捋直白衬衫的衣领。卫衣总是大一号才好看,松松垮垮oversize,青春气息一下子就从衣摆袖口溢出来了。

    芮雪缘今天也穿了衬衫,是藏青和米白的拼色。衬衫领是深的,扣子从第一粒开始,系得整整齐齐。

    “都穿好了吧?”罗晚意巡视现场,有些喜出望外,“这不是挺好看的嘛,说是一群高中生都没有人不信啊。想想当时统计人数那叫一个费劲,现在‘真香’了。”

    徐来无疑是“真香”第一人,忍不住围着罗晚意左看右看,斗胆提建议:“女孩子们扎高马尾行不行,扎起来更显年轻。人齐了,我们去照相吧!”

    人确实齐了,又没完全齐。

    李安安不在,统计人数的时候她同样不在,所以她根本没这衣服。

    很多时候部门上下的人并不会及时想起李安安,有的人是不能,有的人是不愿。

    不知道整天出门天价正装、进门高定礼服的李安安若是穿上平价卫衣,会是怎样的风景。

    或许也会屏去精锐锋芒,平添一身邻家妹妹的甜美俏皮。

    大伙儿在前台站好了,以公司门牌为背景,边洛君设计队形,同时请来行政帮忙摄影。“姐妹同心,其利断金”的造型,经边洛君的手一摆弄,竟不显得土气,这可能也从侧面反映了整个部门颜值水平之高。

    罗晚意和芮雪缘被安排在正中间,边洛君退开几步检视一番,说:“微调一下,徐哥不是搭意姐左边嘛,这样的话,雪儿右边也需要高个子男生对称,明哥你去。”

    “我?”最后一排的阮秋明眨了眨眼睛。

    “是你啊,别问了,让你去你就去,”跟阮秋明紧挨着站最后一排的陈光超上手就推,“跟徐哥差不多高的,咱部门不就只有你嘛?”

    在场的各位千姿百态地笑了,芮雪缘也混在其中笑。事已至此,阮秋明只得上前,学着徐来的姿势,比了一个对称的动作。

    “完美,非常完美,”边洛君拍着手跳进队伍里,“行政小姐姐举相机了,看镜头啊看镜头。”

    山止川行,长风过境,青草离离人初晴。第一张并肩同款同框,明明在初冬,却春意盎然,就像当年校园:校服是你我穿过的唯一一套情侣装。

    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镜头里,到场的一家人整整齐齐,鼓舞欢欣。芮雪缘面上似有光华流转,顾盼生辉,阮秋明眼中犹然雪后初霁,晨光熹微。

    游子能抵万般磨砺,因为家一直在这里。

    照片拍好之后在朋友圈刷屏,刷得其他部门都坐不住了,群起而效仿之。孔均尧第一时间举着手机冲进对面部门,扫视一圈,被阮秋明看到,问:“尧哥稀客,过来找谁?”

    “我找……”孔均尧挠挠后脑勺,“哦对,我都忘了,漂亮妹妹不在你们这边了。”

    “找芮雪缘啊……”阮秋明上下打量他一番,欲言又止。

    “你看啥呢,”孔均尧想rua他脑袋,又怕弄坏了他的发型找打,“我没订那绿衣服,我们部门也要拍集体照,我得借一件去。”

    “好说好说,借我的呗!”阮秋明难得爽快,说着就要当场脱衣。

    “打住打住,非礼勿视,”孔均尧佯装捂眼,光速撤退,“你那么高,我穿你衣服当裙子使啊?反正男女同款,我还是找芮雪缘去。”

    孔均尧借了芮雪缘的衣服,为表谢意,晚上来请她吃饭。芮雪缘说这就不必了,弄得好似借他衣服图他一顿饭。孔均尧说大丈夫言出必行,许诺了要请就是要请。芮雪缘拗不过,说那就楼下食堂走起。

    楼下食堂就楼下食堂。

    还没下楼,一天没影行踪不定的李安安就从货梯冒出来了,看看孔均尧,又看看芮雪缘,简短俩字:“嘛去?”

    孔均尧还穿着芮雪缘的卫衣没脱,见到李安安直呼“大哥”:“安哥安哥,一起一起,我请吃饭。”

    “哪去吃饭?”这一回冒出来的是阮秋明。孔均尧几乎急眼:“阮秋明啊阮秋明,怎么哪儿有我安哥,哪儿就有小子你,这效应两三年了都不带变,比日升月落还规律,你给我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阮秋明一脸坦然,抬手摁了B1,“食堂吃两口,早点吃完早点回来加班。”

    于是四个人咋咋呼呼地下到食堂,一人点了一盘平平无奇的套餐,让孔均尧刷了钱。

    “再也不跟你们部门人下来吃饭了,”孔均尧一副气咻咻的样子,“每次碰上你们都是我掏钱。”

    “刚才是谁哭着喊着要请我吃饭啊,”李安安一个白眼翻上天,“看你这扣扣搜搜的德行,改天上我们部门来,吃我们的,吃回去。”

    “别别别安哥,我开玩笑的,”孔均尧又嬉笑开了,“无论何时,请你吃饭都是我最大的荣幸,不管是吃山珍海味还是粗茶淡饭……”

    “停停停打住,别贫了,”李安安举手求饶,“行行好,让人清静吃口饭成吗?”

    孔均尧乖乖闭嘴了,但就闭嘴了三十秒。

    “一晃眼,我跟安哥这种来三年多的都成公司元老了,”孔均尧重启话匣子,开始追忆逝水年华,“每每忆及当年应聘的场景,我都深深感觉,我是被骗来的。”

    李安安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孔均尧兴致不受打扰,自顾自地继续说:

    “公司那时候的人力,小皮裙,大波浪,一个赛一个漂亮。我来面试,从公司走廊过一趟,目之所及全是大长腿。我当时就想,先甭管这公司实力如何,光是冲着这个……啊,人员配置,我也应该留下来干。”

    “尧哥这想法,我深有同感,”阮秋明接茬,“要不是因为有安安师姐,我后来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

    半真掺半假,并非玩笑话。

    总之芮雪缘是信的:她愿意留在这里,同样是因为心有所系。

    工作拴不住人,人可以。一旦拴住了,就难再舍弃。

    李安安筷子没停,当听不见阮秋明的话,问孔均尧:“尧仔,美女如云本就是我司客观实际啊,何来被骗一说?”

    “明知故问嘛你这不是,”孔均尧懊恼地直拍大腿,“公司美女是多,谁承想我部门一个都没有。我只得安慰自己,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就在本屋找。这不,很快我就认识了安哥你嘛,还有人力行政那些个部门,好看姑娘没有我不认识的。”

    “可惜啊,你那一批老相好……咳,老相识,这几年都走得七七八八的了,”李安安假意叹惋,“怎么都走了呢?”

    “还不是为了我争风吃醋啊,不得宠的不就只好走了,”孔均尧满嘴的火车能从连云港一口气跑到西伯利亚,“她们不知道,我孔均尧是怎样的气度:弱水三千,我从来只取一瓢饮。”

    “哪一瓢?”芮雪缘很捧场。

    “每一瓢。”

    芮雪缘愕然,阮秋明几乎喷饭,咳了个昏天黑地,还不忘朝孔均尧抱拳表达respect.

    “绝了啊,真是绝了,”李安安也实在忍不住啧啧称奇,“我李安安一个人出来混,这么长时间,什么都不服,就服你孔均尧这张嘴。”

    孔均尧八风不动地拍阮秋明的后背帮他止咳,正色道:“承让承让,不过讲真的,我比你们年长不少,什么味道都尝一点,大风大浪也见过些,之前换过不少单位,咱公司是我迄今为止待得最久、最认可的。大集团实力没得说,更何况跟你们这一帮猴孩子一起挣钱,是真的开心呐!”

    “以后饭点少说话,仔细把你身边人都呛死了,”李安安不买账,瞄一眼阮秋明,说,“小明儿,咳个差不多得了,去买一板养乐多拿过来分。”

    阮秋明勉强喘匀了气,弱弱申诉:“干什么要我买……”

    “你不买谁买,”孔均尧说,“你小名不是叫乐多吗,你师姐要养乐多你还不乐意?”

    李安安和芮雪缘笑作一团。

    阮秋明捶了孔均尧一拳,笑到不愿再笑。

    至此,昨晚马向前刺探军情惹出的不快和上午鞠阿姨强行调戏带来的阴影在阮秋明心中烟消云散。工作本身的委屈总是有一点,然而工作以外的快乐更强烈,与友同行,那就足够。

    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愁苦烦忧逃不开,但欢声笑语也一直在,起落浮沉不由我,能开心时尽情开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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