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赵国

    从孟尝君府邸出来之后,便瞧见竹业和春溪都在府外等着。

    “娘子!”

    春溪欢快迎上来,将暖炉塞进叶重的怀里。

    “公子请便,我就不送公子了。”

    叶重笑笑,转身上了马车。

    “叶娘子,且慢。”

    白宸向前走了两步,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玉瓶,搁在叶重掌心。

    “好了,回去罢。”

    叶重将玉瓶扣在掌心,“好。”

    两辆马车驶向不同的方向,交错时,白宸的马车微微露出缝隙,窥见如深潭一般的目光。

    而此时马车中的叶重将玉瓶打开,倒出几粒雪白的小丸,拈了几粒放入口中,清凉甘甜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

    竟是味道特别的解酒丹。

    叶重微微一笑。

    ——

    此后几日,叶重本要出城再去做一单生意,却被突如其来的大雪阻了行程。

    这日凭窗看雪,春溪却从庄外取来了一封帖子。

    打开绘有水墨松竹的帖子,入目是俊逸疏朗的几行字。

    “叶娘子,近日大雪,城东湖心亭人烟罕至,景奇美矣,可愿同赏乎?

    ——白宸。”

    叶重轻笑出声,春溪眨巴着眼睛,眼睛也笑得如月牙一般,“娘子笑什么呐?这帖上可说了什么好笑之事?”

    叶重将帖子合起,妥善收入匣中。

    随后执笔,挑出一张烫金梅花帖,将写好的寥寥几笔装了进去。

    腊月廿日,叶重身着氅衣,独自孥舟前往湖心亭,水天一色皆为白,湖面碎冰如水晶,随着船桨拨动碰撞出悦耳声响。

    茫茫一片白中,湖心亭黑如老枝,亭中人着一天青色大氅,如落雁栖枝。

    那人转过身,墨玉的眼,白玉的面,微微一笑,眉眼竟在这冰天雪地中鲜活起来。

    叶重靠岸,跳下船只。

    望见四周空荡荡一片,便笑道:“公子是插了翅膀飞过来的不成?怎的不见船只?”

    白宸:“知晓你会孥船过来,我便叫竹业回去,免得扰了我们二人清静。”

    叶重低头莞尔。

    见亭中火炉上已有沸酒,白宸坐在亭中,亲手煮酒,他手指骨节分明,漆具酒壶衬地他的手有一种冷白色。

    叶重轻轻眨了一下眼睛,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上一个小世界中初见白宸的场景,他也是漆黑的发,冷白色的皮肤,看起来阴郁、生人勿进。

    而公子宸看起来更和善温柔,甚至彬彬有礼,颇有世家公子的风范,但是叶重也知晓,这只是浮于表面的东西……

    原剧情中的他,暴戾、自负,仿佛对任何人都带着仇恨,而他成为赵国国君之后,更是名副其实的暴君。

    可他也曾是翩翩如玉的公子啊。

    她不会再让他经历那些的。

    叶重抛开思绪坐在白宸对面,饮了一口热酒。

    酒划入喉,到胃中辛热不已,激发出身体中的热意。

    二人似有一种无言的默契,只是这样默默饮酒,便能在这冰天雪地中感受到融融暖意。

    “实不相瞒,我见叶娘子总有一种莫名熟悉之感,总觉得,似曾相识。”

    白宸为叶重斟上一杯酒,状似随意道来。

    这等感觉自然是一见面时便已发觉,只是冒然说此等状似轻薄之语,未免唐突。

    “是么?”

    叶重轻啜了一口酒,“世间人总有相合有不相合,所谓一见如故,不外如是。”

    “好一个一见如故,叶娘子,来!”

    二人饮酒过三轮,天上又飘飘悠悠下起小雪,白宸与叶重站在湖心亭内,静静赏这天地之间的雪色。

    久久无言,不只是因为静谧不忍打破,还有些离别的意味在。

    “叶娘子此去赵国,国君与太子皆薄情冷酷,万事务必小心。”

    白宸似是思量了许久才开口,眉目间神色凝重。

    “谢公子担忧挂念,叶重定当不辱使命。”

    白宸微微点头,“若是未能……也无妨,我们再从长计议便是。”

    叶重笑笑,“有公子此句,叶重必能旗开得胜。”

    她敛衣一拜,郑重道:“叶重再来姜国之日,便是公子回国之时。”

    抬头,二人四目相对,白宸一向平如深潭的眸中掀起一层涟漪,似将那虚伪的湖面打破,露出底下的波涛翻涌来。

    腊月廿三,雪停风静,叶重一行人启程,长长的队伍比之前不知道多了多少人,叶重骑在马上,一身裘衣,只露出一双明丽的双眼,炯炯有神。

    城楼上,白宸今日与守城将饮酒,远远望去,叶重一行慢慢消失在相交的雪景之中,他想起隐于天边的一群黑雁,到了时节,总会回来的。

    姜国与赵国虽是邻国,却也是齐国中最大的两个国之一,边境线交壤很长,从姜国国都秀城道赵国国都邯郸,要走一个月的路程。

    叶重是耐得住寂寞与安静的人,春溪也从一个本来叽叽喳喳的麻雀儿一样的小丫头,学得稳重了不少,现下也能帮着叶重看些账本,管束商队了。

    进入赵国国都的那天,春溪还有些感慨:“娘子,我想起之前咱们和赵成一起来,娘子要改道,他们还嘲笑咱们呢哈哈哈哈,现下也不看看,咱们可比他们厉害多啦,尤其是赵成,听说生意越来越差了呢!”

    春溪嘻嘻笑着,看上去幸灾乐祸的很。

    叶重道:“生意场上输赢最寻常不过,不过若要做大,赵成此人还差了许多,你跟了我这么久,倒是说说他有哪些不足之处?”

    “啊?”

    春溪正嘿嘿笑着呢,冷不丁被拷问起来,先是愣了一瞬,随后收敛起神色,默默想了一会儿,开口道:“赵成虽带领过商队,是因为咱们那边近几年出国的人少了,他才能领头,他这人还是敢闯荡的,但是他将利益看得太重,每次出门经商,随行人一共只拿两成的分成,太贪心,底下人早有怨言,现在娘子您最是大方,分给他们五成,所以愿意跟着咱们的人多,他们那边自然就少了。”

    “我说的对吧,娘子?”

    叶重露出浅浅的一个笑意,“说的不错,学的很好,不过光是大方也是不够的,关键是要往高处走,之前只是经商,现下我们已经有了公子做靠山,虽然他现在处境堪忧,但这是我们的投资之道,眼前的利益当然诱人,长远的财富与地位才能让人尽心尽力,死而后已。”

    春溪似懂非懂,“可是咱们真的能帮公子回国吗?”

    她虽然表现出相信娘子的样子,但是谁心里能不打鼓呢?

    公子宸十岁就来姜国为质,如今已经年满二十,这十年间,赵国的国君可是连问都没问过一句,恐怕早就忘了这个儿子了罢?

    “不只是回国。”叶重眼中映入枯枝雪景,却光华照人。

    “我要让公子成为储君,成为赵国未来的国君。”

    春溪瞪大双眼,若不是娘子时常督促她的马术,她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成为……国君?!

    叶重不以为意,反而道:“春溪,跟着你家娘子,你若是只有那一点赚钱的志向,是万万不行的。”

    春溪连忙坐好,迅速将脸绷紧,“是,娘子!”

    叶重看着她故作老成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

    进了赵国,前往邯郸还要十日,在这十日中,叶重的脚程便慢下来,此前她已经沿路收集了不少奇珍异玩,不论三教九流,只要身怀技能,便也结交一番,进了赵国之后,更是花钱如流水,只要是有意思的,或者是贵重难求的宝贝,最后都会被叶重收入囊中。

    春溪刚开始不解,但是跟了叶重这么久,也暗暗晓得了一些叶重的行事作风。

    她们家娘子惯会投其所好,又爽朗大气,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是以人人都远与娘子相交,而娘子送人的礼物,便是在这一点一滴中慢慢收购,甚至以物换物来的。

    连她都跟着涨了大见识。

    等进了邯郸,叶重首先拜访了叶远山在邯郸的好友,送上重礼,此人乃是邯郸城的一个巡街小官,推杯换盏之间,那人已经允诺为叶重举荐郡县大人。

    叶重虽在姜国已经名声大噪,但是由于赵、姜二国消息不通,她的名声并未传到这边来,还需要人引荐。

    出得那人家门,叶重与春溪低调走在街上,乍一眼望去,与赵国百姓并无什么区别。

    忽然一骑烈马疾驰而过,叶重凛然后退,眼疾手快地拉了春溪一把。

    马儿跑的极快,在这闹市中尤为显眼,有没来得及疏散的小商贩已经是人仰马翻,东西散落一地。

    春溪捂着胸口后怕,“幸亏娘子拉我一把,我都碰到那马鼻子了!这要是撞上,我的小命都得交代了!这是哪家的人,怎的在闹市纵马,怎么也没人提前清道呢?”

    叶重却是将那商贩扶起,“大娘要不要紧?”

    那妇人黝黑的面上皆是深浅不一的皱纹,她勉强站起身,“娘子好心。”

    再起身却是“哎哟”一声,已经是将腰扭了。

    叶重从袖中掏出一贯铜钱,“大娘的摊子倒了,今天不能开张,是我躲闪不及的过失,这是赔您的钱,所幸医馆不远,我带您看看去?”

    “不不不——这是那马,阿这怎么是你的过错呢!”

    妇人连连推辞,面上痛苦之色更甚。

    “大娘尽管收下。”

    推辞半天,那妇人最终还是耐不住疼痛,由叶重与春溪搀扶着进了医馆。

    待妇人面色和缓,叶重便道:“方才打马而过的人是谁,好生威风,我们燕国人都未曾见过这等场景。”

    妇人道:“是太子的九公子,除了他还有哪个不清道就直接打马过街?”

    叶重:“听闻赵国律法严明,这九公子如此行事,太子和王上都不加约束吗?”

    妇人道:“这哪里是咱们百姓管得着的事情?不过邯郸城中都知晓的是,王上今年六十有五,已经熬死了一个太子,如今的太子也近知天命的年纪,他的儿子中,九公子是年纪最大的,王位是铁板钉钉地在他身上……”

    妇人说完,脸色一变,“嗐,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不过你一个燕国人,知道了倒也无妨。”

    叶重便微微一笑,燕国乃是七国中最弱小的一国,旁的国家的人看到燕国人,不论贩夫走卒还是高官达贵,总要以一种怜悯的语气。

    可她并不恼怒,世人皆是如此,并不值得她情绪起伏。

    不过这妇人说的情况与她所知倒也相差无几。

    战乱时期,少儿夭折的情况极为多见,即便是国君,也有挽回不了的事情,但是国君的优势在于,他可以有很多个儿子。

    这位九公子白越,的确是原剧情中登上王位之人,不过他却短命得很,登位还不到一年便去世,去世后他的宠妃立自己的小儿子为国君,被大臣认为非嫡非长,一剑杀了,后来的赵国便陷入动乱中,最后由白宸回来登位。

    这九公子不过只占了一个长子的名号便能登位国君,叶重信步走出医馆,凛冽寒风吹在她的脸上,她会让白宸——名正言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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