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少年拉满弓

    虽是七月,但夜晚的巫江江水冰冷刺骨。

    晏渊歌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在船上飘摇着,她醒不过来,却能感受到距离她跃下阑干,已过去半个晚上。

    她似乎是感觉到那船头站着一个人的,站在那里很久了,那人不撑船也不说话,只是站着。

    她很想醒来,想知道为什么吃了见血封喉的毒为什么没有立刻死掉,想知道这个救她的人是谁。

    她想这个人应该是自己认识的,不可能半夜有人正好在巫山剑派底下游船,这个人是在这里等她的……

    这个世上能将她的命数看得如此透彻的人,除了她那师尊,她认识的人里,恐怕只剩下那个人。

    那个失踪了这么久,她让巫山的线人找了这么久的人。

    是宋无恹对吗?

    也是这一刹那,她听到那人开口说话了:“郡主脸上的胎记是来给郡主挡劫的,郡主前世应当是做过许多好事,才会在这一世被人赐你凤凰符保你平安。”

    凤凰符??晏渊歌方知这个伴她从娘胎到“死”的胎记,是凤凰符。

    是真人捏的符咒,伴她平安渡过一生,可挡致命灾厄,用了便会消除。

    那毒是真的,只是凤凰符为她挡了厄。

    “郡主应该开心才是,若是郡主醒来,脸上便再无胎记了。”宋无恹似笑非笑。

    晏渊歌不知此人为何会读心,但这样的能力对她而言过于恐怖,她有些愤怒:“宋无恹,你到底是人是鬼。”

    宋无恹似乎是“停”了一瞬,也缓缓转身看向她的方向:“郡主若想知道,便快些醒来。”

    晏渊歌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你不会撑船,你做鬼了?”

    那宋无恹又是一“停”,笑了笑,没有接话。

    有问题。

    晏渊歌直觉宋无恹有问题。

    可她实在醒不过来……

    “郡主,你用你师尊教的月上九阳心法试试调理气息。”

    那口诀是进暗阁的时候学的,晏渊歌已经很久没用过了,可她现在能相信的只有宋无恹啊,所以她很快背起了心法口诀。

    *

    小船在这一块不知名的江域漂泊了半个月,也早已过了巫郡境内。

    这一天夜里,晏渊歌终于醒了,她活动着酸痛的身体,当她坐起身子,看向船头那个泛着蓝白色光的背影,她低声说道:“宋无恹,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不是说过我救你只是为了入轮回。”

    “谢你等我醒来,没有在我醒来前溜走。”她说完。

    宋无恹似迟疑了一下,才“嗯”了一声。

    “那你可以转过来吗。”她五岁时就想知道这个活了一大把年纪的老妖怪长什么模样,不止她,那时皇宫里的皇子帝姬全都好奇宋无恹,谁叫他一直装神弄鬼的蒙着脸。

    “是好奇我长什么模样吧?你可别后悔。”他说话依然是十几年前那样冷漠,不带一丝温度。

    可他还是满足了她的好奇心,缓缓转过身来。

    可这一次,震惊地差点倒在原位的是晏渊歌。

    “呵呵,这么惊讶,你和他果然有什么啊。”在将她从巫江捞起来的那天,他就知道她体内有那个人的血。

    “你,为什么??”晏渊歌想不明白,宋无恹的这张脸为什么更像是二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师砚……

    为什么。

    宋无恹看着她,沉默了许久,最终他笑了笑:“是该让人知道这些,不然显得我从未来过这个人间……”

    “宋无恹不是我的名字,我没有名字。这个人是那具身体的主人,也是我的主人,只是他死了,我夺了主。”

    “你……”

    晏渊歌想到了暗阁禁书上记载过的——元婴夺主。

    “我没有他死之前的记忆,我只有他死时的记忆,只记得我是宋无恹,是毋婆楼与鬼巫的师弟。”

    “那鬼巫为何要杀李茂,又为何要杀你??”晏渊歌感知到眼前的男人他的魂体逐渐变得暗淡,她心生慌乱,大声吼了出来。

    “因为宋无恹的两个师兄里只有他知道我不是宋无恹。当然他嫉妒我成了国师,那个位置他觊觎了很久很久。”

    晏渊歌睁大眼睛看着他。

    他依然一脸麻木的冷漠:“现在你搞清楚了太子案和巫台案,鬼巫除我可不是为了什么给师弟报仇雪恨,我说过我夺主与其他人夺主有不同,我夺主是因为主人正好死了,而我只想为他保存一具身体,而我死后鬼巫他将继续为害人间,而且今天的鬼巫,宋无恹的大师兄毋婆楼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他想要的是天下河山。”

    宋无恹说完这些笑了笑,转身缓步向船头走去。

    晏渊歌站起来:“等等……宋,国师,你是少师砚的前世吗?”

    听到她喊出国师时,站在船头的魂体明显是一颤,宋无恹不是他的名字,他没有名字,他只是宋无恹的元婴,而只有“国师”这两个字是他凭借自己的能力争取来的。

    “是。”

    也许是因为她给予了他这最后一份快乐与尊重,他告知了她,宋无恹是少师砚的前世。

    “但关于宋无恹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我不能帮你,但我能告诉你,晏渊歌,从今以后不必忧虑,你会开心快乐的活着。”

    他说着转身跃进江水。

    “国师……”她趴在船头,看着江水中打开的轮回之门。

    看着二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师砚的脸。

    “你也会开心快乐的对吧。”

    *

    等晏渊歌的船靠岸,找附近山野的樵夫一打听,方知这里是中川境内。

    而距离七夕已经两个月过去了……

    得知这个答案,她只觉得头脑有些发胀。

    “姑娘你若没事,老朽先走了。”大抵是她的神情太吓人了,樵夫不敢多说便挑着柴快步走了。

    中川是晏家发迹的地方,却是巫江的上游。

    她不敢想象国师到底是怎么做到送她来中川的。

    抵达中川郡城,是十多日后,离中川越近,听到的传闻越多,当然这一路见得最多的是流民。

    大量流民逃入中川,路上她便知,中州节度使斛贻邪带人攻破了长安城。

    而大业皇帝据说是死了,这时朝中分成了两派,一派文臣武将去西府投靠李秦,李秦的军队与斛贻邪的人已大战数十场。

    另一派辗转去了江南投靠老静王和四皇子李梁。

    而唯一值得晏渊歌庆幸的是斛贻邪带兵攻入长安前,在南郡治水被召回京的晏凭南携长子家眷回了中川。

    斛贻邪看在晏渊歌慷慨赴死的份上,给了她这个方便,也遵循承诺保全了她的父兄。

    晏辰廷走到半路的时候长安便已经乱了,后面的路,晏家众人且停且走,一路上又因为心疼流民几乎散尽家财。

    抵达中川的时候,晏家人已是衣衫褴褛。

    流民入中州后也带来了大乱,晏渊歌想摸回晏家找父亲,但因为内修暂时被封禁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隐蔽起来打探晏家如今在哪里安家了。

    她家在中川的祖屋早就没了,回中川说是归乡,但几乎是等于另起炉灶。

    可这一晚,一支流兵闯入,他们见人就抓,晏渊歌也被迫被这支流兵带走。

    衣衫褴褛的人们跟在军队的后面,他们尚还不知将要被带到哪里去。

    大约是三个月后,晏渊歌认出了这里,是西府境内。所以去中川劫掠的人有可能是李秦的部下……

    可他们还没有走到西府大营,便杀出来另一支队伍。

    这群人弯刀黑甲,快马如风。

    只听到为首的士兵喊了一声“漠北骑兵”,便被击毙在地。

    两拨人打了起来,被抓来的流民开始四处逃散,不是被杀便是被那些黑甲人带走了。

    晏渊歌的内修不知是什么原因被封禁了,她还不想死,所以自觉跟着那群黑甲人走了。

    在场的人里恐怕只有她明白这支军队不是漠北骑兵,他们说的也不是沙海话。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更想搞清楚,到底是谁想冒充漠北的沙海骑兵杀西府的人。

    对方的目的是想嫁祸给漠北王少蛰羽,拉少蛰羽下水。

    *

    黑甲人的队伍在沙海中穿行了十余日,终于见到了一片绿洲。

    看着城邦上石刻大字,晏渊歌认出了,这里是书中记载过的神秘莫测的上弗国。

    因为上弗国正与沙海少家谈联姻之事,沙海少家的使臣刚刚抵达这里,黑甲人的队伍走到城门便被拦下了。

    “什么意思,不让我们进?”为首的黑甲人不满的说。

    “您就等等吧,沙海少家的使臣刚进去,您这火烧火燎地赶回来也不行啊。”

    “沙海少家,他们来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让您的姐姐嫁过去。”

    歌勒皱起眉,他抬手掀掉了脸上的黑纱,露出一张深刻英俊的脸:“简直放肆。”

    他说着双腿一夹马腹,直接闯过了城门。

    “喂,歌勒少爷!”守城将军追了几步后停下了。

    这时守卫跑过来问将军:“大人,那歌勒少爷带回来的这一批人怎么处置……”

    “全部押到地牢去,等着歌勒少爷的吩咐。”

    歌勒原本只是一个小少爷,因为姑姑突然被封后他的父亲跟着做了大官,又恰逢上弗国想与沙海联姻,王后没有女儿,便从兄长这里选了一个侄女抬为公主。

    这个侄女便是歌勒的姐姐吉良。

    歌勒可不管什么沙海少家,从小谁惹得他不高兴就会发疯打人,他生性杀戮又被大人们宠坏了,家里的人谁都不敢惹他。

    倒不是他心疼姐姐要远嫁,更多的是他认为沙海的人惹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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