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少年拉满弓

    在黑甲人押着从西府劫掠来的人由上弗国城门去地牢的路上,晏渊歌趁着人多逃了。

    这群黑甲人管理松懈,路上她原本有许多次逃跑的机会,但因为一路走来沙漠戈壁太多,加之她并不知道路线,所以选择看情况再说。

    事实证明她当初的决定是对的,这一路走来处处都隐藏着凶险,还好本质上她是一个修行之人,拥有抵御恶劣气候的底子。

    如今已抵达上弗国,她已经不需要黑甲人给她带路了。

    等晏渊歌再出现的时,身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宫阙内。

    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只是往人多的地方走,她是翻窗进来的,在屋里躲了半天也不见人出现。

    她听到有水声,方知内室有温泉。

    直到她洗漱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都没有见到这里的主人出现。

    她悄悄拉开门从内室出来,外面依然没有一个人影。

    绕过一大串珠帘,走上华丽的地毯,她看到屋子正中间的圆桌上摆放整齐的瓜果和糕点。

    她愣了半晌,一路上吃得少,如今看到一大桌吃的竟然也没有饿的感觉了。

    她随手拿起一颗艳红的石榴,不是因为饿,而是因为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石榴了。

    长安六七月的石榴她是见不到的,因为每年这个季节她大多是在暗阁渡过的。

    再小一些的时候,她见过这么好看的石榴是在晏太后的宫殿里。

    那个晏家最尊贵的女人,印象里最爱吃石榴。

    她还记得四岁时,晏太后住的那座宫殿还没有荒芜,那个时候那里歌舞升平,几乎每一场宴会都有宫人准备好鲜红的石榴。

    那个时候她留意了那些石榴,也留意到了晏太后的脚边跪着许多面首。

    似乎后来,她的喜怒憎恶都与儿时所见的一些画面息息相关。

    正这时一阵推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刚转过身想逃走也已经晚了。

    内修暂时被封禁,导致她的感官比之从前大不如了啊……

    “站住!”

    那道凶巴巴的声音传来,破天荒的令她感到耳熟。

    阿勃驽几乎是一个箭步上前,逮住了这个小毛贼:“看你往哪逃,连使臣的东西都敢偷,贵国就是这么待客的?”

    阿勃驽说完,将手里的小毛贼翻了一个面,看向门边的人:“公子,我押这毛贼去见他们大王和王后!”

    阿勃驽说话间低头看向小毛贼白净的脸蛋,下一刻整个人都傻掉了。

    “你……”阿勃驽吃惊的同时,又猛地看向公子,却见公子神情如常,仿佛看这人与看寻常人并无差别。

    阿勃驽到此时已完全相信祁贺台部大人的说法,公子对那荆南郡主的喜欢来得“蹊跷”,不然今日见到这和荆南郡主长得没什么差别的人,为何一点波动都没有?

    话说这人比那晏渊歌好看太多了,大抵那块胎记无甚美感不说还破坏了整张脸。

    晏渊歌很疑惑,为什么少师砚见到她,会是这样的神情,可很快她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大抵少师砚认为晏渊歌已经死了,况且她的脸上已没有那块胎记。

    他只是不敢认。

    她这么一想,心里那丝陡然而生的难过便消退了许多。

    “公子,怎么处置?”阿勃驽问他家公子。

    少师砚目光落在旁处,用沙海话漫不经心地答着:“交给上弗国大王不过是多增一条人命罢了。”

    他说着捂着胸口咳了几声,脸色也比之前白了一些,他没再多说,进屋后便坐下了。

    阿勃驽看向“小毛贼”:“你如果想活命,就给我在这里做几天事,不然就将你送到你们大王那里去。”

    阿勃驽是用上弗话说的,晏渊歌听不懂,但阿勃驽领着她出去,对她挥挥手,这个她懂。

    她跟着阿勃驽走了,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理由,走时有些倨傲的未看那个少年一眼。

    *

    半夜的后厨,流灯浮影,奴仆们端着菜肴来来去去。

    此刻,正在灶前煮米的晏渊歌思绪有些游离。

    她从未想过能与少师砚重逢于异国他乡。

    也无法预料,会以现在这样的身份。

    偶尔她会回忆在长安时,少师砚带给她的那一份惊诧与心悸,这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复杂情绪。

    在长安时她没时间深思,在结束了短暂而荒诞的前半生后,时间仿佛慢了下来。

    她开始思索起从前的林林总总。

    只是这一次的重逢并未带给她半分愉悦感受,那个少年都未曾抬眼看她一眼。

    又或者他已经彻底放下了那一段过往。

    直到煮饭的大锅里传来一股焦糊味。

    管事的小官冲了进来,用她听不懂的上弗话大骂着。

    也还好她听不懂,低头道了歉,将糊掉的部分扔掉后,只留了一小桶白净的米饭。

    管事的没有再骂了,而是让她将米饭送到前殿的宴会上去。

    她端着米饭刚走出厨房,看到走廊外守卫森严,顿时没有了逃跑的心思。

    现在她只想搞清楚这座她无意间闯入的宫殿到底是什么地方……

    上弗国的王宫应该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你站住。”

    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声音,晏渊歌很快抬起头来看向阿勃驽。

    阿勃驽凝着她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判断,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那个传言里已经跳江死了的荆南郡主。

    如果她是,跳江之事便是假的,那她出现在上弗国定然也是带着目的的?

    那些事,这个女人的事,公子虽然不记得了,但他记得,他想不管也难以做到真的不管。

    “你果然听得懂汉话,你不是上弗国的人,你是潜进来的?”阿勃驽用汉话问着她,脸上的表情复杂。

    男人有一张微厚的唇,显示出他性情上的刚毅与坚定,这样的人他的性格上是无趣的,但他又是忠心耿耿的。

    晏渊歌并没有因为被他拆穿而感到慌张,她想她应该说些什么的,却选择什么也没说。

    不过,看到这主仆二人,也算是了却她一桩心思。

    她心里想着:“还好你主人还活着。”

    她不惦念那三万头羊,却因为他的主人还活着而长吁一口气,连她自己都被吓到了。

    这个时候,有食官喊了几声,晏渊歌听不懂,但也猜得到食官在催促她快点去上菜。

    她凝了阿勃驽一眼,快步走开了。

    走至宴会主场,晏渊歌也搞清楚了这是上弗国王子宴请沙海使臣的地方。

    而她确实也在无意间摸到了上弗国的王宫。

    她在着盛装的人群里穿过,将手里的米饭端到食官指定的地方。

    却在她临离开的时候,殿前的歌舞声突然停了一阵。

    她有些惊疑的抬头,看到宴会中,有人牵着几个漂亮的孩子走上舞会的正中心。

    她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这几个孩子中那个漂亮的不像话的……

    她推开挡住她视线的人,直到她被武士拦下,站在离舞会中心较远的地方。

    那几个漂亮的孩子,成为王子待价而沽的“货物”,他们身着精美的上弗国服饰,头戴着上弗国象征着日之神存在的四方帽。

    王子说要将其中最漂亮的孩子赠给从沙海来的公子。

    沙海的使臣并不知王子的意思,只是他们来,是奉十四部族老之命洽谈和亲之事的,并不是来讨要什么赠品的。

    或者王子的意思很明显了,上弗国不想与沙海和亲。

    既是如此,上弗国又为何要派使臣前去表明想和亲的意图?

    使臣们面露复杂,俱将目光投向他们的公子。

    少师砚一派沉稳,他坐在那里认真听完王子的话,末了,平静开口:“如此,我便收下了。”

    使臣们对这位公子心底暗生佩服,上弗国不过一个西域路上的小国,弹丸之地不可与盘踞漠北的沙海少家相比,公子不回以倨傲,也没有自谦,不卑不亢恰到好处。

    上弗国的人猜错了,使臣也不明白。

    但阿勃驽明白,公子此番来上弗国不是为了洽谈和亲之事,他们来是为了就近打探长安之事的,如今想知道长安什么情况,只能靠西府传来的消息。

    如果西府的情况已不容乐观,长安更是难以想象。

    大业的皇帝是公子的舅舅,若是不出手相助,公子于心不忍。

    所以公子暗中帮助皇子李齐筹兵回北川府,若是李齐还顺利的话而今应该已抵达北川。

    至于西府,主要迎战斛贻邪的人是西府二皇子的人。

    而西府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少师砚看向阿勃驽,阿勃驽走至上弗国王子身边,牵过那个漂亮的孩子。

    只这个时候,这么近的距离,阿勃驽才隐约察觉这个孩子有些眼熟。

    他应该是在哪里见过才对……

    那孩子不看他,不知是不敢还是有其他原因。阿勃驽也没有在意,对王子行了礼,便牵着孩子向公子走去。

    之后酒过三巡,王子离场了。

    也是这个时候,少师砚一转眼,看到站在他身旁的这个盛装打扮的孩子,目光落在人群中某一处。

    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很快锁定住了那个人。

    那个女人。

    晏渊歌察觉到有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可当她警惕地看向四下时,并未发现有人在看她。

    她不想被人发现,很快随着人群退开了。

    她想刚才她想传达的意思,应该已经传达给那个孩子了,虽然她想不通,他为什么会从长安流落到了上弗国。

    她希望,他能明白刚才她打出的手势。

    那个手势身为大业的皇子应该明白。

    大业国师在子时行祈福之礼时,年幼的皇子帝姬们跳祈福舞时学过,他应该明白她的意思。

    她是想告知他,等她子时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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