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游原

    “自然是没有,”阿九慌忙摆手,“自那日出事后,奴按着郎君的吩咐,早就派人日日护着娘子的铺子呢,郎君放心,娘子带进铺子的那几个军户娘子皆与娘子相处很好。”

    阿九又补充道:“那几个皆是远远护着的,绝不会偷听或打扰娘子生意。”

    见褚珩深色稍缓,阿九忙又应道,“郎君您明明关心娘子的生意做的如何,为何偏要这般偷偷摸摸的,直接替娘子将那铺子包下来修整一番不就好了,娘子也不至于那般收欺负。”

    “何况淮王府,又不差那一间铺子。”阿九嘟囔道。

    “她想做任何事,都可以去做。”褚珩声音比之方才有了许多温度,他抬头看了眼廊上落下连珠的雨,“我从未想过要干涉,也不会去干涉她的任何决定。”

    *

    东宫的池水因连日的雨,几乎快漫了出来,四处的草植得了这信息,便开始疯长,青翠草木几乎有要冒过灌木的意图。

    梓桑捧着药罐进了院子,抬头便间前头褚瑀正朝着她方向而来。

    她叉手一礼,褚瑀扫了眼她怀里的药罐皱眉:“娘子呢,怎么不在身边伺候着?”

    梓桑低下头,默默道了一声:“娘子在佐春坊。”

    “佐春坊?”褚瑀眉皱得愈深,“在佐春坊做什么。”

    “娘子有几个药方要问佐春坊的医官。”

    梓桑说得明白清楚,褚瑀听毕却也听出了梓桑的疏离,神情里愁容愈甚。

    “她身子还是不好?”

    “娘子的身子素来柔弱,殿下是知晓的。”梓桑又是一揖,“殿下,奴先下去煎药了。”

    褚瑀没有制止梓桑,他抬了手,梓桑便顺着来路向前继续走去。

    “殿下,那位已经在退室等候殿下多时了。”身侧的内侍叉手提醒道。

    褚瑀抬腿朝前行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先去佐春坊。”

    秦稚仔细将药方再摘录一遍,确认方子无错,对着药藏监俯身一拜:“劳烦您了。”

    “娘子客气。”藏药监回礼。

    秦稚将那方子安安折好,缓缓收进自己的袖口里,走至廊下抄起一旁的青伞,才踏下一步,便见廊下站着一人。

    她脸上方才因所获学实充足后而起的愉悦短短收了回去,复蒙上了淡淡疏离。

    “殿下。”她身盈纤纤,一举一动皆极为附和太子妃的标准,即使是拜礼,也甚无一处可指摘的错误。

    褚瑀自知晓她的情绪变化,却也只是视若无睹般道:“你身子不好,怎得自己跑到这处来,若是要他们看方子,着药藏监过去就行。”

    “殿下。”秦稚断了他的话,“多谢殿下关心,妾的身子已然大好了。”

    “那怎么?”褚瑀低下头,他想要靠近秦稚些。

    秦稚却别过头,她与他的距离便又隔开了许多。

    “府中常有婢子染病,多因男女有别不易请典药们过来,便只能硬生生拖着。妾以前在闺中时,读过几本医书,因而也知晓几个方子,平日妾也无事,便可帮她们看看。”

    秦稚简略说毕,褚瑀却是皱了皱眉。

    “方才梓桑手里捧着的药罐是要替那些婢子煎的?”褚瑀问。

    “是。”

    “这些不过小事,何必由你亲自来做。”褚瑀不满道。

    他默了片刻,还是把话说得柔婉了些许:“只是顾及你的身子方好,劳累不得,此些小事,我让佐春坊寻几个懂医的药婆来就是了。”

    褚瑀方想伸手去扶秦稚,才一靠近,秦稚迅速避开。

    “妾平日左右也无事,这些事,妾自己来就行。”秦稚退后一步,对着褚瑀恭敬一礼。

    褚瑀的手僵在原地,他缓缓收进袖口,手指攒了起来。

    “既是你喜欢,我自然……自然也说不得什么。”褚瑀顿了须臾。

    秦稚却是接话道:“妾先告退了。”

    待那柔弱盈盈的身影消失于转角,温润如玉的褚瑀脸上神色变得僵硬。

    “娘子最近可是见过什么人?”

    “回殿下,娘子近日常去大清宫,”内侍回道,“一同随行的还有淮王妃。”

    “淮王妃?”褚瑀蹙眉,神情露出不悦。

    “是,”内侍叉手,“娘子与淮王妃近日很是亲密。”

    “娘子的身子养得如何了?”

    “回殿下,奴前些日子去问过,娘子一直都在吃着药,如今虽是表面看着很好,但却是心思过不去,因而内里还未完全调好,需静静养着。”内侍叉手道。

    “把府里那些身子不好的婢子都去换了,”褚瑀道,他的视线还停留在秦稚消失的转角处,“莫要无关之人影响了娘子养身子。”

    “那淮王妃那处……”内侍问。

    褚瑀攒了攒手指,他蹙眉神色很快淡了下去。

    “着人暗中跟着,看看她们平日,都说些什么。”

    “是。”

    *

    “娘子。”珍珠见这虞秐升进府,从廊下一路小跑,至虞秐升面前,才记起赶紧叉手。

    虞秐升拂了拂胡袍上的灰,皱眉道:“怎么了,慌张成这样?”

    虞秐升一边解衣襟的一角扣子,便朝着自己院里疾步走去。

    “十五公主来了。”珍珠瞥了眼琥珀,紧张道。

    “十五公主?”虞秐升没有反应过来,片刻后才忽然意识到,她说得是褚妙。

    自那日马车一别后,褚妙多有拜帖来邀她见面,她已然推脱了多次,此刻却不想褚妙亲自找上门来。

    “什么时候来的?”

    “方来不到半刻。”

    “殿下呢?”

    “殿下在书房。”

    “我直接去退室吧。”虞秐升转了方向。

    “奴要不要去唤殿下……”珍珠瞧了眼琥珀,她在征求琥珀的意见。

    “告知殿下一声即可。”

    “是。”

    话音才落,前头屋子廊下已然传来清亮的声音。

    “小嫂嫂去何处了,怎的白白让我在这里等这么久。”还是小狸奴似得撒娇声,还未等虞秐升反应过来,手臂已然被抱住,“小嫂嫂一直拒绝我的请帖,可是不喜欢阿妙了?”

    那狭长上扬的眉眼弯弯,若一轮新月一般讨饶。

    虞秐升低头看了眼这一脸天真的少女,又想到那日她的话,她心底又不愿再理。

    “阿妙知道错了嘛,”褚妙见她表情,低头蹭了蹭虞秐升的袖口,“小嫂嫂,我前些日子可是亲自去阿耶那里呈情了那些不良人的可恶,还带着人将那不良帅打了一顿,阿耶也下令将那日所犯之人皆问罪流放,小嫂嫂究竟要阿妙怎么做才能与理一下阿妙嘛。”

    听到这这句话的时候,虞秐升的神情这才稍有缓和。

    前些日子,她确实也听闻了褚妙的事情,本身这气自也早已消了大半。

    她怎么能与一个小姑娘赌气,有些事,还是要慢慢引导。

    “罢了,”虞秐升叹了口气,从褚妙的怀里抽出自己的手臂,“你今日来寻我,是为了什么事?”

    “今日,是请小嫂嫂来帮我一件事的。”褚妙忽而正色起来。

    “何事?”

    “我虽明年才及笈,但是阿耶允我先可出宫开府,我已经选好了地方,到时候请小嫂嫂来赴宴。”

    “出宫开府?”虞秐升有些不解,她没想到褚妙在德明帝处倒是颇为受宠。

    “是,顺道还买了乐游原处的园子,”褚妙道,“那里僻静,风景极好,想要小嫂嫂和十三哥下月一起去我那处吃酒。”

    褚妙话音才落,就冲着后头招手:“十三哥。”

    虞秐升回头,褚珩不知何时,已然站至她们身后,也不知他听到多少她们的对话。

    “乐游原,偏远了一些。”虞秐升思索了片刻,缓缓道。

    “虽偏远,但却安静。”褚妙不以为意,“而且从乐游原上,可望整个邺京。”

    “为什么要望整个邺京?”虞秐升不解。

    褚妙脸上忽而露出与她年龄极不符的讥诮表情,待虞秐升想细细看了,那表情转瞬而逝。

    “小嫂嫂不是嫌我何不食肉糜么,我常年居于深宫,自不懂民间百姓生活如何,如今终能自己开府,却也是来不及感受这帝都烟火了,那便只能遥遥多望几眼,也总是好的。”她的语气有点奇怪。

    不像是责怪虞秐升,却更不是真正忧心百姓万众的意思。

    漫不经心的,还透着些淡淡哀伤,如同一只狸奴,提起四爪,心不在焉的踏过他人的城墙,轻盈盈一转身,便从视野里跳了下去。

    “我会着邺京近郊驻军,加强乐游原一带的巡视。”褚珩忽然说话。

    虞秐升回头看了眼褚珩。

    他仍是那般说话时无多的情绪,但这句话,他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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