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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3)

    孤男寡女抱作一团躲在林中,这场面让谁撞上了都要误会。瞿飞燕下意识地就要自证清白,她螳螂一般一瞬离得袁赫贤老远,还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一句,“我们没干什么!”

    方才还叫得跟个孙子似的袁二公子两手一背,没事人一样就往外走,还不忘欲盖弥彰,“高阳,以后别这么没眼力见!”

    “你瞎说什么呢!”她急了,“我们干什么了!”

    高阳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打转,敏锐地嗅到了暧昧的腐朽味。虽然他家二公子未必就是在干坏事,但显然自己的出现也的确是碍了他的好事。

    袁赫贤清了清嗓子,“回去了。”

    他三两步跟上,“车马我已经备好了,就等少爷和瞿姑娘回来呢!”

    “周道!”袁二公子行得意气风发,显然是没把方才自己师傅的话放在心上,“不早了,让车夫快点。不然咱们赶回去天都黑了!”

    沉默良久的瞿飞燕这才接了话茬,“下次要去远的地方提前打个招呼,别这么突然。我没饿死也快渴死了!”

    周道如高阳,当即掏了水囊和干粮出来,“我都有备着,路上先垫一垫吧!”

    车马一路狂奔,与落日背道而驰。南夷山离夷城还是有些路的,待到他们回到了袁府,天幕早已落下。马车停在了巷子口,他们还要往里走上一段,才能回家。

    巷子僻静,没有人影。秋风送凉,让瞿飞燕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都说让车夫先送你回客栈了,你犟着偏不答应!这下冻着了吧!”

    瞿飞燕抱着自己的胳膊,吸着往外直冒的鼻涕泡泡,“我这一天都没个影儿,孔德叔该担心了。他是我们飞天镖局的总镖头,我爹让他看顾着我点儿。”

    “我怎么觉得……”袁赫贤不禁叹气,“是你一直在照顾他们这群老爷们呢!”

    “行镖在外,相互照应是应该的。爷们粗糟,有些活儿还是得我们姑娘家来。”

    他倏而想起了她那五大三粗的针脚,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没什么。”袁二公子抹了一把脸,“就是觉得你一个姑娘家跟着在外头行镖,挺累的。”

    瞿飞燕沉了口气,“没办法,我弟自幼身体不好,行不了镖。我爹又上了年纪,总不能还像从前那样,一年四季在外跑活。镖局的生意总得有人干,累就累点吧,为了生计。”

    谈话间,他们立在了僻静的巷中,袁府就在眼前,可他们谁都没有进去。深秋的夷城夜晚已经很凉了。袁赫贤不动声色地把自己挪到了风口,眼前飞扬的青丝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瞿飞燕知道他在给自己挡风,即便整个人还是冻得忍不住发抖,但心里却暖洋洋的。

    “你弟弟……”袁赫贤顿了顿,“有找郎中好好医过吗?”

    “晏都的郎中都请遍了。”她说着又是一叹,“都说是顽疾,治不好。”

    “到底是什么病?”

    “走动多了就直喘气,犯得厉害的时候,喘着喘着就要昏死过去。身边要是没个人看着,指不定哪天就要出大事。这病郎中也说不好,只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我爹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承香火,稀罕得紧。所以不管我弟怎么闹,他都不让他跟着行镖。”

    “你弟弟,他自己想出去跑活?”

    瞿飞燕点了点头,“天游还是很有担当的,奈何爹就是不同意。”

    “天游……”袁赫贤嘀咕着,“瞿飞燕……瞿天游……飞燕,天游……”

    “没错,我们飞天镖局便是取了我们姐弟的名字。”

    “看了来你爹瞿山行还是挺看重你们这一双儿女的。”

    她点了点头,“我娘很早就过世了,我和弟弟一直是爹带着长大的。这么多年来,我们爷仨相依为命,感情一直很好。”

    袁赫贤沉默了一会儿。月色下,他眼底有哀愁涌动。惆怅中竟还带着几分羡慕。

    “你这是怎么了?”她拽了拽他的衣袖,“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羡慕你。”他扯了个笑给她,“我娘也过世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怎么走的。在及冠前,我没离开过磐山,所以当我回了晏都袁府才知道这件事。”

    瞿飞燕一愣,“怎么会?她不是袁府的二夫人吗?”

    “就因为她只是袁府的二夫人。”他苦笑道,“袁府的人,竟没人能说得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你爹怎么说?他总说得清吧!”

    “我爹那时在江都,我便赶去了江都想要问个究竟。但他说娘是生了场大病,没能熬过我十八岁的那个冬天。”袁赫贤咬着牙,“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

    月光下,瞿飞燕好像看了他眼底有泪光闪烁,伴着怨恨与不甘。

    她把手轻轻地放在了他的肩上,“人死不能复生。你娘在天有灵,也会希望你抛开过去,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我知道。”袁赫贤取下了她的手,珍重地给她放了回去,“天色不早了,你早点去报个平安,我送你回客栈。”

    这来回的一折腾,待到他和高阳再回到袁府的时候,已近子时。路过五公主暂住的院子时,他偏头看了看,似乎在思量着事情。屋里的灯还亮着,但窗纸上并没有映着人影。秋风呼啸,整个院子萧瑟而又寂静。

    禾珠已经躺下了,躺在朴实无华的床板上听着招月给她嚼这一日的舌根。

    “一早我就见袁二公子和那女土匪头子出门了,半夜才刚回来。两个人黑灯瞎火的,在巷子里拉拉扯扯,也不知道白天是干什么去了!”

    禾珠闭眼听着,没搭话。

    “要不是他们身边还有那个书童杵着,我都以为他们是干了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招月拢了拢烛火,“公主,要熄灯吗?”

    “熄了吧!”

    “诶!”

    屋里一下子就陷入了黑暗。

    招月熄完灯便去给她盖被子,还不忘继续嚼舌根,“你说袁二公子好歹也是袁老将军的子嗣,怎么这么不知检点,就连这种低贱的贫民女子都要去勾搭!”

    “男未娶,女未嫁。”禾珠闭着眼睛幽幽道,“一同出游,身边也带着书童,倒是无可厚非。”

    “我可听说,当年袁老将军也是风流,明目张胆地在江都养了个女人,据说同样是一介布衣。这袁二公子就是他风流得来的,兴许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招月,这话你在我跟前说说便就罢了。”她半睁了双眼,若有所思,“待到哪一日二公子有了妻室还在外拈花惹草,才算是见不得人。那时,就算你不说,也自会有人去收拾他们。”她声音陡然一沉,“就像当年清理袁府那位二夫人一样。”

    这还是招月头一回听袁府的这桩八卦,不禁来了兴致,“我只听说那二夫人是寻了短见,原来是被人收拾掉的?”

    “不该出现的人,让她风光了二十年,便已经算是仁慈了。”禾珠脸上似笑非笑,意味深长,“至于二公子,倘若他不想走他母亲的老路,以后可就得聪明一点了。”

    灯火在袁赫贤身后熄灭,他感知到了,却也不回头。头顶着星辰大海,他千头万绪。俗世纷杂,他行事须得格外谨慎。自他离开晏都已有数月,却再也没得到任何武帝的指示。从东屏到茂城,再从江都到夷城,每一步他都行得谨慎。唯恐出了纰漏,害人害己。

    袁赫贤并不惧怕东屏王,却唯恐眼下的安宁不过是镜花水月。

    他再次忆起了十二年前道观里的那场火,还有紧随而至的督江候。

    危险总会潜伏在安宁的表象之下。待到露出了狰狞,让人猝不及防。

    抬头望着星月,他神色平静依旧。

    袁赫贤知道那场大火有蹊跷,也知道关于生母之死,督江候必然说了谎。他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没人能给他答案。而他却还得揣着满腹的心事,去应对凡世的勾心斗角。

    倘若这趟劫难当真如他师傅预言的那般凶险,那么他至少得在厄运降临之前送走一个人。

    “高阳。”

    “少爷!”他几步跟到了他的身侧,“少爷有何吩咐?”

    “一会儿你回去就准备准备。寅时三刻,我们出发。”

    “这就要走了?那要去通知飞天镖局的人吗?”他还没意识到自家少爷的意图,继续喋喋追问,“还有我们袁家兵。对了,你送瞿家小姐回客栈的时候,同她说过了?”

    “没有。”他不咸不淡地道,“就你我,带着五公主那对主仆。”

    高阳停了脚步,片刻后紧步追上,“少爷,你这就要甩掉他们了?”

    “童大成不在,镖局的人还伤着。飞燕今天爬了半座山,估计这一夜会很好睡,她那双腿也会接着好几天不利索。天时地利人和,时机已经成熟了。”

    “少爷,你这个时候玩失踪,瞿家小姐是要生气的。”

    “不会。”袁赫贤十分笃定,“我已同她表明了心意,她会理解的。”

    “我觉得她不会。”高阳只不过是想了想,都替自家少爷捏了把冷汗,“我觉得瞿家小姐非但不会理解,还会误会你今日的动机。到时候你可是连说都说不清了!”

    袁赫贤睨了他一眼,“说得好像你很懂姑娘家的心思一样!”

    “我是没娶过媳妇,但好歹比你多吃了三年的饭。少爷,听我一句劝,你这么做是会打一辈子光棍的!”

    “去你的!”他大步流星,头也不回,“我是为了她好,指不定回头还要谢谢我!”

    “使不得!”高阳怕他真要打一辈子光棍,苦口婆心,“少爷,你不如就同瞿姑娘把这件事先说一说,她也未必就会跟着。你这么不告而别,要是闹僵了你后悔都来不及!”

    “飞燕没你那么小心眼。”

    高阳脑仁嗡嗡直响。劝也劝不住,他只有叹气的份,再顺便哀悼一下自家少爷那段刚到手就要被自己糟蹋没了的姻缘。

    忙活了一整晚都没合眼,寅时刚过半,袁府那苦命的书童就做贼似的领着三个还没睡醒的人匆忙上了路。

    他们要赶在大地苏醒之前,离开夷城。远远地离开,让剩下的那些人连追赶的方向有没有。

    然而老天不长眼,亦或是有人没长眼,偏偏就赶在了这个时候出来坏事。

    夜黑月尚高,黑灯瞎火的,其实谁也看不清谁。

    那人腿脚不太方便的样子,手里拄着拐,走起路来还一瘸一拐。高阳没能辩出那人,但肯定是飞天镖局的人无疑了。袁赫贤半磕着眼,没睡醒时耐心也便缺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直接就掷了一张符咒出去。

    远处的黑影连声音都还没来得及出,便直直得倒下了。

    高阳小跑着去看,袁赫贤不紧不慢地跟着。只有五公主那一对主仆好似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般,行得十分小心谨慎。

    “少爷!”他掐着嗓门,尽可能地在压低声音的同时把话传递得清晰,“是严武!”

    一阵夜风恰巧在此时过,拂动了那张贴在前额处的符咒。高阳一惊,当即出了一身的冷汗。好在今夜风不大,那张符咒迎风招展了一瞬后,便就又稳稳当当地盖在了严武的鼻梁上。

    袁赫贤走到近处,低头冷漠地看了一眼,啧巴了下嘴,觉得心里不太舒坦。再一想到要把飞燕留给这么个家伙,他委实心有不甘。

    “把他扔进茅房吧!”

    高阳得了令,也没多想,手忙脚乱地将人背了起来。严武人高马大,无论从身高还是到重量,都碾压了他。高阳背得十分吃力,一路踉踉跄跄,挪得十分勉强。待到将人扔进了茅房,才刚转过身,身后的茅房便突然毫无征兆得塌了。

    坍塌的声音沉闷,其实也算不得太响。却因是幽夜,衬得格外清晰。

    高阳吓出了今夜的第二身冷汗,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残景。刚才他还困得有些迷糊,现在可是彻彻底底的清醒了。吸着深秋的冷风,高阳半晌没能说出话来。回头看向他家二公子,只见那位少爷两手一摊,把嘴一瘪,一脸的无辜。

    袁府书童低头拧了拧自己的眉心。

    好嘛,按这位少爷的意思,是扔符咒时又不小心手滑了……

    他这是想要让人知难而退,还是干脆要来个斩草除根?高阳委实有些担心废墟底下的严武,担心再这么下去他那条命早晚要交代。

    在严武身上耽搁了好一会儿,他们也不敢继续耽搁下去,唯恐这茅房坍塌的声音惊动了熟睡的人,会坏了今晚的大事。

    一行人快步往外走。依照他家二公子的吩咐,高阳驾走了潘时的马车。自己赶着车,他也不知道车里的那三位还有没有这个闲情去睡个回笼觉。

    车与马的背影匆匆消失在了黎明的黑暗里,徒留还在睡梦中的人们两耳不闻窗外事,依旧留恋着伊甸的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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