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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4)

    这一日的阳光悄无声息地洒在了地平线上,伴着清晨的薄露,为夷城披上了一层雪色的纱衣。鸟鸣声清脆悦耳,伴着严武凄厉的哀嚎声,却也唤不醒熟睡的梦中人。

    “救命!”他的嗓音已经沙哑得不像话了,“救命啊!”

    严武晕了后半夜,又被茅坑散发出的芬芳硬生生得给熏醒了过来,再接着喊了一个清晨。然而飞天镖局没有一个人来,就连他嫡亲的老爹都没有现身。似乎是安逸的日子过惯了,谁都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发生变故。

    军中有纪,即便在外替督江候跑私活,袁家兵也醒得准时。当一群老爷们站在废墟旁时,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严武复又哑着嗓子喊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人来救他了。

    一大早的,憋了一肚子尿还得干体力活,搁谁都心情不好。袁家兵骂骂咧咧把人刨了出来,一时半会儿也没去想这其中的蹊跷。

    劫后余生,堂堂八尺男儿严武哭了,哭得像个孩子似的,让本就嫌弃他满身糟粕的袁家兵更加嫌弃他。就连闻讯赶来的严启润见状都觉得这个儿子不能要了。

    老爷子被这哭声吵得头疼,遥记上一回自己这么头疼还是在严彪那小子断奶的时候。

    袁家兵都散开自顾自去了,算是给这爷俩乃至于整个飞天镖局留了点颜面。

    四下无外人,严启润才开始撒气。

    他恨铁不成钢,“你他娘的什么时候起夜不行,偏偏赶在了这个时候,还栽茅坑里去了!”遂还朝着一地的残瓦撒气,“这茅房他娘的怎么就突然塌了!”

    严武本是因着孝顺,没有劳烦自家这位蒙头睡大觉的亲爹。熟料茅房还没上成,就遇到了这等祸事。人生遭遇此等劫难,他一时也听不进去什么,精神恍惚直到被自家那几个老爷们粗手粗脚刷洗干净,才渐渐缓过了神来。

    严武隐隐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却又因着茅房门板压到了脑瓜子,一时半会儿理不清楚。

    灶台被飞天镖局占着烧水,一晃便就到了正午。

    严武是根成功的搅屎棍,不但把自己搞得一身屎味,也让这鸡飞狗跳的清晨成功地分散了所有人的注意。直到大伙儿全都吃饱喝足,他们才意识到有人不见了。

    “二公子人呢?”潘时一早上没见到人,不免有些忐忑,“昨儿去城外烧香去了,今儿这是又上哪儿浪去了?”

    边上还有袁家兵劝他宽心,“高阳跟着呢,指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飞天镖局的人心思全都搁在了倒霉蛋严武身上。他们是来行镖的,镖物是五公主。至于袁府那位二公子的行踪,他们着实不怎么在意。而五公主那对主仆自从入了袁府便深居简出,又没住在一个院子里,一天到晚没见着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眼下,袁家兵和飞天镖局虽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好似两群不相干的人,各忙各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潘时的不安却越发膨胀了起来。一直到月亮挂上了枝头,都还没见人回来。

    因着前一日的晚归,他自我安慰了一番。但到万户熄灯时,却依旧不见袁二公子的身影。

    潘时觉得出事了。督军军营里的那根军杖时不时就会闪现在他脑海里。他还记得那板子落在身上的滋味,疼痛的记忆让他决定不再继续等下去。

    谨慎起见,潘时推来了袁二公子寝屋的门。屋内一片漆黑,合着背后的月光,他看见了屋内整洁的摆设。这是袁府的别院,不常住人。一眼看过去,这间屋子仿佛空置了许久,没有生气。

    他朝里走了走。桌上有盏油灯,只有焦黑的灯线述说着这里近日有人曾经停留过。四顾而望,他便发现了书桌上有东西,突兀得躺在那里。

    那是一封信,安安静静地卧在那一方古朴的楠木桌上。

    心中的不安在这一瞬如泉涌一般,潘时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

    他被小督江候安插到袁二公子身边,又被老督江候再三叮嘱。本以为不过是辅佐童大将军跑这么一趟,孰料到了袁府却直接被童大将军委以重任。这才不过几日的功夫,那二公子被人揍了一顿且不说,眼下竟不见了踪影。

    潘时开始怀疑起了隔壁院子里的那群人,继而在打开这封被遗留下来的书信时,差点当场去见了阎王。

    信上只有一句话,简单,却又尖锐。

    “走了,别跟!”

    月光皓白,洒在了这冷冰冰的四个字上。

    潘时跌坐在椅子上,他觉得自己又要挨军杖了。

    真的出事了,出了大事!

    消息不胫而走,在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袁府内外就炸开了锅。袁家军丢了袁二公子,而飞天镖局丢了镖物。这是一道晴天霹雳,劈得众人全都懵了。

    一阵手忙脚乱过后,潘时赶紧派人回江都报信,而孔德也没管白天还是黑夜,亲自去了一趟客栈找飞燕说事。

    瞿飞燕昨日爬山受了风寒,全身都不得劲。她以为袁赫贤会过来,眼巴巴地等了一个白日。这才刚躺下,门板就被敲得震天响。

    “谁?”

    她病恹恹地起来穿衣裳。

    “小当家!”孔德迫不及待开口了,“是我!”

    一听这说话的口气,瞿飞燕就知道出事了。再合着眼下这个时辰,她敏锐得意识到是出了大事。

    “怎的了?”

    门才开了一条缝,孔德就迫不及待地挤了进去,“小当家,人不见了!”

    瞿飞燕皱了眉头,“谁不见了?”她继而把门板合了个严实,还压低了声音,“哪个不见了,五公主?”

    孔总镖头点了点头,抹着脑门上的冷汗,神色紧张,“还有……还有那个姓袁的。他们……他们那伙儿除了兵匪子们,全都不见了。这可咋整!”

    “什么叫全都不见了?你说清楚!”

    他把事情简单说了说,从今日早上散架的茅房说到了晚上潘时给他们传的话。末了,他给自己倒了碗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小当家的,那姓袁的一定是故意耍咱们的!”他气得砸了砸桌面,“他那是早就想好了要甩掉咱们!”

    瞿飞燕本就头晕头疼,眼下已是一脑门的浆糊,六神无主了。

    “小王八蛋,竟敢做局玩我们!”孔德自顾自地继续抱怨,“溜了咱们一路,装得人模狗样,敢情是把老子当猴耍!不行,这酬金我得去找他老子要回来!”他一瞬站了起来,“小当家,咱们调头去江都!”

    “你先给我坐下!”她吼了一声,继而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你让我想一想,孔叔。容我先想一想。”

    前日里袁二公子说的话犹然在耳,在心中织就了五味杂陈。瞿飞燕想要说服自己去相信他,却不禁怀疑他那些话是否当真。那会否只是为了今日的逃脱而作的戏?甚至,昨天在南夷山上发生的可能只是个梦,一张符咒描绘出的黄粱美梦。

    她头疼极了,千丝万缕的怀疑交织着纠缠她。镖物的失踪,她已经不在乎了。她只想找到那姓袁的,找他问个究竟。

    “孔叔,你先带着兄弟们回晏都。”

    孔德眉头一皱,探着脖子问,“那你呢?”

    “我倒是有点方向,我去找他们。”

    他当即不干了,“哪能让你一个人去找!要去也得兄弟们一起去,人多力量大。到时候逮到他们几个,咱抬也能把他们全都给抬回去!”

    瞿飞燕烦躁道:“这么多人在路上跑,得花多少钱!咱们跟这趟活儿到现在,一个铜板都还没捞到。倒赔了这么多盘缠还不算,差点把兄弟们的命都给搭进去!”

    “那叫启润带兄弟们回去,我跟着你去找!”

    “多一个人就得多一间厢房。”

    这一程,瞿飞燕谁都不想带着。她心乱如麻,也不知道待到自己找到袁赫贤会干出什么事来。她不想让镖局的人看到,更不想让她爹瞿山行知道。瞿飞燕觉得丢人。自己也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怎还就这么缺心眼地着了那公子哥的套呢!

    他们两个谈事谈到了后半夜,孔德拗不过她。当他回到袁家那座别院时,就见严启润守在门口,坐得像个醉汉似的,东倒西歪。黑暗中,他隐约瞧见了点不寻常的东西,一丝异样的痕迹。

    这都三更天了,就连耗子都冻得不想出来盗食,莫不是又出幺蛾子了?

    “你怎么堵门口了?”孔德三步并做两步,“怎还被人揍了?那姓袁的回来了还是又有谁不见了?”

    “总镖头!”严启润好似见了救星,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蹒跚地朝他那处去,“袁家那群兵匪子!”

    “他们又闹哪样?”

    “走了!”

    “走了?”

    飞天镖局第一镖师点了点头。

    孔德好似不信,双目圆睁又不确定地问了一遍,“走了?”

    严启润复又点了点头,带着老爷们那略显扭捏的哭腔嗯了一声。

    镖物丢了,人也跑了,气得孔德上手就给他来了一记按头,差点没把他按进地里。

    “你他娘的也不晓得拦一拦?弟兄们呢?人走的时候干嘛去了?全都吃饱了在睡大觉?”

    “拦了!但哪里拦得住!”严启润好不容易站稳当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袁家那些个兵!之前跟他们干架,兄弟们的伤还没养好呢!见那姓潘的带着人要走,咱就上了好几个兄弟去拦,结果都他娘的被他们三两下就扇了出去。新伤旧伤加在一块儿,倒了一片!”他愁闷道,“这镖物跟丢了,咱们的人还伤了大半。这可如何是好,总镖头?”

    夜风当头吹着,吹得孔德头皮发麻。麻烦接踵而至,叫他猝不及防。人伤了,只能养。就算他想带着兄弟们暗中跟着小当家后头去找,怕是也不成了。

    “总镖头?”

    “都是断胳膊断腿的,能怎么办!”他咬着后槽牙,“小当家要我带着兄弟们回晏都等,她自己去追他们。看来也只能让她自己去追了!”

    翌日,天还未明,一席红色的斗篷便跃上坐骑冲破薄薄的晨雾往城北飞驰而去。

    与此同时,黎明的寒风也送着袁家兵一路往南赶着。潘时要带着兄弟们回江都,回去挨罚。至于事后是接着去找人还是留下干爷们该干的事,都得由督江候决定。

    这一日,清晨的江都又湿又冷。江面的水汽渺渺茫茫,将远处的景致掩得虚实难辨。

    袁宏渊立在船头遥望着那无边无际的江水,心中隐约起了点不详的预感。

    童大成出现在了他的身侧,“小侯爷,回去吧!今天打不起来,不然昨晚就该有动静了。”

    “大成,我爹还在,我也没有承袭他的侯位。以后别这么叫我,私底下也不准。”

    督军统帅的语气清冷,比这周身弥漫着的水雾也温暖不了多少。

    挨训低了头,童大成连声音都不由地变小了,“是,大帅。”

    “哟,大成老弟,你怎么一大清早就跟个孙子似的!这是又挨了大帅的训斥了?”

    挨训本无甚,叫谁瞧见其实都不打紧,但唯独那姓谢的,童大成不情愿让他看自己的笑话。

    他晦气地揩了揩鼻头,回头就面露不善,“大早上的,你不给兄弟们练练,跑这儿来凑什么热闹!”

    “你这是日子过糊涂了?明儿初一!”

    江都督军每逢三十便是整军休憩的日子,只留一队小兵值守营地。即便眼下战火不息,督军统帅也没坏了规矩,只是亲自前来镇守罢了。

    “侯爷今日拆绷带。”袁宏渊微不可查地沉了口气,缓了缓心中的忧虑,回过身来对着童大成,“我猜你多半忐忑,去也无妨。”

    差事跑到一半就自作主张地回来了,童大成自知理亏。但该来的总也逃不掉,他早晚还是要去督江候跟前交差再领一次罚的。

    袁宏渊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也没什么好怕的,至少潘时还带着兄弟跟着。只要二公子没出事,我爹至多也就是罚你几十军杖罢了。”

    童大成抹了抹脑门上那根本不存在的汗,觉得只要别再罚抄军规军纪,啥都好说!

    “你们都退下吧!”他复又望向那一江浩渺,“等这雾散去,大抵今日也就没有突袭了。”

    与东屏的这仗打到如今这个份上,江都督军已经没有什么优势可言了。他们须得提防着江面上时而如幽灵一般突然出现的东屏军,也得筹划着进攻以扭转战局。但想来,遥江相望的东屏军统帅彭坦也打着同样的算盘。

    势均力敌的结局无疑便是两败俱伤。督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却又不知还需得为王的野心牺牲多少。

    事到如今,袁宏渊不得不承认自己开始力不从心了。只希望待到解下绷带的那一刻,上苍能还督江候一个“无恙”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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