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承生识趣地停住。
她以前也经常这样，被惹得不高兴了，就气势汹汹地不理人，结果第二天就乐呵呵地来找他，把前一天的事忘干净了。
不知道现在会不会比以前记仇点。
闵沅烦恼地往车窗上靠去，靠了一下觉得脑袋被震得嗡嗡响，又摆正位置。
她知道梁承生笑什么，可是发现越长大，越没法和他较真。听到这个人的声音，看见他的脸和身体，根本就消气了。
“上次你听到的那些，你不要误会。我也不信那是认真的呢。”她解释。
梁承生问：“所以他和你开玩笑？”
闵沅想了想，说：“应该是吧。那你，你不也总和我开玩笑吗……”
总说些让人误会的话，做让人误会的事，他也不是个靠谱的。
他轻轻地笑，两人间沉默了半晌。
然后她听见他略带戏弄的口吻：“沅沅，你还想让我认真么？”
她眉头皱了皱，垂下眸胡乱拨弄校服拉链，“没有啊。”
他还送别人回家呢，他一定送过很多人回家很多次。
她突然想起这件事。
后来他说了什么她也没听清，应付一句说自己困了就挂掉电话。
曲歆喊她一声，“你和谁打电话呢，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闵沅说：“我没有。”
曲歆：“哦……听你的语气，我以为你和哪个地下情人吵架了。”
闵沅坐直，“我跟我哥打电话，可不要乱想。”
曲歆捂嘴，“好好好。”
回到家闵沅发现爸妈都在，袁老师还做了饭，问她上周的周考成绩。
她如实说，结果当然是不让袁老师满意。
“周考也就算了，下周半期考是市里联考，好好看看排名，别总待在舒适区里。”
闵沅一边吃饭一边点头，飞快地下桌。
在学校里待了快一个月没休息，她一躺到床上就犯困，作业也写不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家里房间门的隔音不好，半夜她迷迷糊糊被人的说话声吵醒。
好像是袁若水和闵厉在争执什么。
闵沅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口听了一会儿。
闵厉说：“想离明天就能去离，局里每天那么多事，我特地抽了一天出来，还不行吗？”
闵沅揉揉眼，打开房门，听得更清楚些。
袁若水：“行啊，那你明天就把你的行李都搬走，别留这儿膈应我。”
闵厉：“不用你唠叨，你先想想之后你女儿跟谁过吧。”
袁若水的语气激动起来：“我女儿？她不是你女儿吗？”
闵厉：“我工作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她跟着我，我管不着。”
袁若水：“那让她跟我？我连学生都顾不过来，哪有心思照顾她？”
闵厉满不在乎：“她跟你亲，到时候让她选你啊。”
袁若水骂了他一句有病，说：“没见过你这么当爸的。”
“你这个妈当得好，也不见你乐意要她。”
……
闵沅皱着眉头拍拍脸，转身回房间了。
电风扇呼呼的声音在晚上就像噪声，惹得人烦。她躺了会儿就醒来了，趴在窗户上看着天上，最近是招襄的秋天，其实招襄几乎没有秋天，白天热得满头大汗，晚上盖棉被吹风扇。
不下雨，天气干燥得让人上火，所以满天都是星星，没有乌云。
闵沅拿出作业开始写，数学还是很烂，大题没有能解完整的。
她拍了两道给梁承生，知道这么晚他不会回复，就回到床上睡觉。
中午醒的时候父母都去上班了，闵沅起床洗漱完去厨房泡了桶泡面。
这个口味的泡面家里有很多，一直没买别的，所以她吃得很麻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她一边吃一边拿出手机，梁承生给她回了两张图，一张一道题，她又回了个谢谢的表情包。
突然想起什么，她放下叉子，跑到父母的房间看了一圈。
衣柜里只剩下袁若水的衣服，之前床头摆了一张合照，现在也没有了。
……
吃完她照常收拾东西，出门坐车去学校。
在小区门口的车站她碰见了曲彦，他坐在车站的横椅上，也没玩手机，很安静地坐着，看见她的时候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你怎么在这里？”闵沅也和他挥手。
“找你啊。”曲彦拉着她的手腕让她坐下，“椅子我擦过了，干净的。”
“谢谢。”
“你都谢谢我了，为什么不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啊？”闵沅愣了一下，拿出手机，发现那个申请都已经过期了，“那……”
她正想让他再发一次，他却已经打开了二维码界面，“姐姐，你要让我再发一次就是欺负我了。”
“……”闵沅扫了他的。
曲彦马上通过,凑过来看了一眼她给的备注，不小心瞥到她的聊天列表。有两个置顶，一个是班群，另一个备注是梁承生。
他指了指那个可爱的头像，问：“姐姐，这是谁？”
闵沅说：“我哥。”
前边车要到了，她站起来，他也跟着起身。
曲彦低头看她的侧脸，她的脸应该很很敏感，被太阳晒了一会儿就红红的。
“你好像很喜欢你哥哥。”他说。
她不做反应，但是耳朵先红了，显然不是被晒的。
“他对我好，我喜欢他，很正常的。”闵沅低着头说。
曲彦推着她的书包让她上车，在她耳后轻轻问：“是对家人的那种喜欢吗？”
她应该脱口而出的，可是她没说话。
半晌才回头，反问：“你说呢？”
曲彦垂眼盯着她的眼睛，唇角抬了抬，说：“我不知道。”
坐下后她就抱着书包睡觉了，睡得有点不知东西，脑袋磕在车窗上被磕醒。
“姐姐，你可以靠着我。”曲彦眼疾手快地帮她扶正。
闵沅当然不会靠着他，全当他口嗨，把他的手扯下来又继续闭上眼。
曲彦看着自己空落的手怔了一下，随即调整了一下坐姿，把屁股往前挪了挪，上身低下一些，歪着脑袋靠在她肩上。
她的肩膀好小，骨感明显，感觉再用点力就要压碎了。
闵沅被他弄得一个激灵，睁开眼扭头看他，下颌就蹭到他沙沙的头发，有点痒。
“你干嘛。”
她伸手推他，推不动，有点不耐烦起来。
又想起他之前做的那些捉弄人的事，突然觉得特别生气。
好像所有人都在和她开玩笑，这也不好笑。
“曲彦，你这样总是让人误会真的很讨厌。”她说。
他靠在她肩上，眼睫垂下又抬起，然后坐直了身子，两手插在上衣兜里沉默着。
闵沅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但现在的情形她也说不出抱歉的话。
“姐姐，对不起，我以后不会随便碰你了。”他突然说。
她的手机震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没立刻接，语气轻了点，“也不能乱说话啊。”
曲彦动了动唇，想说什么，但还是没开口。
他没有乱说话和她开玩笑，其实别人没有误会，她也没有误会。
怎么办啊，她觉得他是这样坏心眼的人。
“哦。”他应。
闵沅收到他的回答才放心，转头去接已经震了一会儿的电话。
“喂，哥，怎么了？”
“那两道题会了吗？”
“会了。”
“以后也这么问，你哥有时间。”
闵沅嗯一声。
“姐姐。”曲彦突然喊她。
她用眼神示意他先不说话。
他尾音拖得长了点，“不是……要到站了，我帮你拿书包。”
“不用，我背着就好。”她抓起书包带子背在身上，等着车到站。
梁承生刚给人补完课，在往图书馆路上走，路过一个临时集市，顺便进去看了看。
旁边有对情侣，男生应该比女生年纪小，喊人姐姐，正正好好和通话里那声重合。
因为这个巧合，他笑了一声。
“姐姐？”
“……”
“哥，我马上到学校了，晚点再跟你说。”
然后她退出通话。
梁承生收起手机，看见隔壁有个射气球的摊子。
二十枪起射，全中送个八十厘米大玩偶，还会学人说话。
他拿出手机把钱扫过去，“老板，四十枪。”
气球不固定在墙上，有人从旁边一个个往外抛。
“帅哥，不试枪不累计哈，二十枪一轮，射中不算要射破。”
梁承生刚接过枪，老板也不喊预备，扔气球的就已经开始了。
“砰——”
中了一个。
围观的人在鼓掌，很快下一个气球又被射穿。
地上的气球残渣越来越多，老板的脸色逐渐慌张。
四十枪打完，梁承生把枪放回桌上，摊子周围已经围了好大一圈人。
收银的大概是拿固定工资的，笑盈盈地问他要哪两个玩偶。
他本来也不是为了两个娃娃玩这个，纯当撒气，正准备说不要，突然瞥到最顶上的大招牌，这大东西会学说话。
于是选了两个他觉得最难看的，一手抱走。
晚上他回去琢磨了一下，录了一小段，然后送到快递站把它们寄出去。
寄走之前快递站的员工还跟他吐槽，“同学，你这个是退款吧？太难看了，以后买东西小心一点，这种大物件运费都很贵的，没有买险就亏大了。”
他帮着打包，在其中一个的后脑勺上拍了一板栗。
玩偶马上笨笨地叫起来：“姐姐，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