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半期考考完学校没继续上课，老师们要改卷，学生们也都回家了。
闵沅填了留宿申请，她觉得放一天的假，学校家里来回跑特别累，也不想收拾东西，干脆就不回去。
结果周末过完，气温突然就降了下来，最高温从三十度降到十多度，过山车一样。
早晨闵沅裹着薄薄的校服外套一边发抖一边跑进班里，关上座位旁边的窗户。
老师进班后说今天空气好，让把窗户开了透气，只好又打开。
“你怎么穿这么少？你妈妈没让你多带衣服来吗？”曲歆小声问。
闵沅后悔地叹气，“上周没回家，我也不知道要降温了。”
曲歆说：“那你快打个电话让你妈妈寄衣服来，接下去几天可冷了。”
闵沅和她对视一眼，没做回应。
被子还是之前盖的空调被，闵沅晚上冷得睡不着，第二天终于受不了，下午放学急匆匆地坐了趟车回家。
可是她忘了这路公交车的停运时间，等打包好衣服下楼时，她才想起现在外边能去附中的只有黑车了，只能毫不熟练地去打听。
“去附中要八十？抢钱吧师傅……”
她很少坐出租，但印象里也不是这个价。
“美女，嫌贵可以等明天公交运营嘛，我们开车的成本也高，现在油费死贵喽……”
她本来想扭头回家的，但晚上不归宿必须得家长向老师请假，一想到要和袁若水说这种不精明又假又刻意的请假理由，她咬咬牙就付了钱。
生活费是一周给一次，刚好够用，有剩的不多的都攒在存钱罐里。所以现在她看着包里剩的钱，又看了眼今天才周二，心疼得不行。
她踩着点到班上，气喘吁吁地坐下后还没来得及喝水，曲歆就激动地说：
“闵沅，你又是第一名！”
闵沅喘了几口气，“真的？”
曲歆说：“真的，我刚去办公室，湘湘姐亲自和我说的。”
成绩条发下来的时候闵沅看了眼自己的市排名，比上次期末高了好多，只是客观看其实并不太好看。
但她还是很开心。因为这次进了段前五，是有奖学金拿的，虽然不多。
她不好意思把成绩告诉袁老师，袁老师也没像以前一样来问，可能对她的成绩没抱多少希望。
曲歆看着成绩条也很开心，摇摇晃晃闵沅的手，“我刚告诉我妈，说我这次进步到班里二十多名，她说这周末带我去商贸城买手办哎。”说完就掏出手机逛商品。
闵沅陪着她看，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幼儿园里多背一首诗被老师表扬了，父母就带着她出去吃饭，吃平时不让吃的汉堡和冰淇淋，她还骑在闵厉肩膀上玩水枪。
她觉得自己算是越来越差劲了。小时候能比别人多背一首诗，现在差了别人十万八千里根本追不上。
……
学校这周四开始办运动会，晚自习的上课时间推迟了。
闵沅和曲歆在校外吃饭，中途她的手机响起来，是快递站的号码。
“哎你好，附中这边的驿站，你是闵沅吗？”
“怎么了？”
“有两个你的包裹在我们这儿放很久了，最近购物节快递特别多，仓库要放不下了，你快点来拿，不然要被退回的。”
闵沅不记得自己买了什么到这儿来，但还是去驿站看了看。
里边的员工拿出两个半人高的盒子，给它们出库，“都寄到快两周了，没收到短信吗？”
闵沅对这两个大物件毫无印象，她看了眼寄件地址和寄件人姓名，从朝京寄来的，寄件人那栏没写。
她和曲歆一人一个把东西搬回了寝室，她一边搬一边嘀咕梁承生怎么寄东西不说一声。
拆开看是两个丑娃娃，但摸起来软绵绵的，曲歆玩了一会儿问能不能跟她买一个，说自己就喜欢丑的。
闵沅收拾完纸盒子，说：“我问问我哥。”
她给梁承生发了条微信。
【那两个玩偶是给我的吗？】
对面秒回：
【是】
闵沅：【花了多少买的呢】
【曲歆说喜欢想要一个】
他不回了，下一秒飞来一个电话。
他语气有些不快：“你想卖给别人？”
闵沅说：“我没有。我问问你嘛，你不让我就不给别人了。”
梁承生嗯一声，低沉的声线轻快了点，说：“不是买的。”
她说：“我猜也不是买的，不好看。”
然后他告诉她这两个娃娃的来路，闵沅问他怎么就选了最难看的，梁承生让她捏捏娃娃的脑袋。
她疑惑地捏了几下，不知道触到哪里的开关，大东西突然叫起来，声音笨拙但是特别可爱。
几声之后，她才听清它叫的是什么。
她笑起来，“你干嘛教它喊这个？”
他冷哼了一声。
“我以为你喜欢听呢。”
梁承生坐在操场的观众台上，傍晚时候操场很热闹，篮球棚在打比赛，不间断地有口哨和欢呼声，绿地那边多的是成群结队的。
他刚跑完圈，穿着浸汗的短袖背心一个人在休息。
电话那头也安静了好久。
“我比他年纪大，他叫我姐姐，不是很正常吗？”
“……”
梁承生咬牙。小丫头，憋了半天就说出这句不上不下的话。
“正常？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喊我叫哥哥？我年纪不比你大么？”
闵沅被他几个问句唬了一下，突然有点心虚，“为什么要这么喊你，好肉麻哦……”
“他叫你姐姐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肉麻？你享受是吗？”
闵沅皱着眉头趴到桌面，把脸压在小臂上，被他这话说得脸颊发热，“梁承生，你想得真多，你干嘛这么在意别人怎么称呼我。”
几秒的空洞里只有他那边嘈杂的声音，她把脸埋在臂弯间等他回答。
他只说：“我是你哥，当然要管你，不能让你被别人骗了。”
她猜到他会这么说，他一直都这么说，每次她都觉得他能说出点别的，她也想要他能说点不一样的，可是没有。
那他为什么还要送她这样的娃娃，还不准她给别人。
他只会指责其他人，明明她只被他骗过。
她说：“那你以后也不要和我开玩笑，我长这么大了，我会误会的。”
梁承生：“……我和你开什么玩笑了？”
闵沅沉默。她觉得他经常故意靠她很近就是，还有说些意味不明的话也是，这些本来不该出现在他们之间。
可梁承生好像觉得这都正常，所以他平常是不是也这么对别人。
他说了叶姝夏不是女朋友，他还送她回家，怪不得大家都误会他们。
“晚自习要迟到了，不跟你讲了。”
电话挂断，曲歆恰好上完厕所回来。
“哎，问你哥了吗？”
闵沅抿抿唇，想了想，说：“都送你。”
曲歆哈哈笑，说晚上请她喝奶茶。
运动会三天很快就过去了，几个文科班体育都不太好，所以没什么参与感。
“闵沅，你这周还留宿吗？周日下午不用来自习哎。”曲歆问。
闵沅点点头。
“什么时候变这么有毅力了……”曲歆奇怪，“那你也要注意点，一直不回家会很累的。”
其实没有多大区别，那之后的周考都正常，大家一个月也都放两天的假。
十二月之后天气越来越冷，今年的气温尤其低，有天早晨学校旁边的山顶上还下了雪，仔细看窗外也有雨雪交杂，地理老师说招襄上次下雪是十多年之前。
朝京的初雪很早，下雪的时候梁承生拍了张照片发给闵沅，但是她不回，她已经一个多月不理他了，他都不知道那天在电话里她为什么突然不开心。
周末他给她打电话，可是她不接。她就是故意的，楚嘉瑞找她就答应。楚嘉瑞还约她放假出去玩，还好她说要学习拒绝了。
北方考试周早，期末考结束后梁承生不着急回去，一般会等到机票价格降下去后再走。
宿舍里就剩他和楚嘉瑞两个人，裴煦早就火急火燎地和简宜方回家了。
袁若水给他打了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元旦那天要不要到家里吃饭。
结果楚嘉瑞在旁边大喊：“袁阿姨，我要去，我爸妈可忙，我弟弟还没放假，我一个人可惨了呢。”
袁若水笑着说：“行，你们都来。”
梁承生要继续给这边的学生补课到十二月底，所以比楚嘉瑞回去得还要晚一些。
坐上飞机前他也给闵沅发了消息，问她到没到家，说他明天下午就能到。
她上完下午的课就可以回家了，可凌晨他下飞机的时候也没收到她的回复。
招襄现在是零上几度的天气，梁承生乘了趟客车到高铁站，候车厅里人不少，但还是冷冰冰的。
他找到空位坐下，闭上眼休息，因为是早晨的车所以要在站里睡一觉。
外边下了雨，湿冷的空气无视衣物钻进身体里，让人根本睡不着。
雨一直下到他从招襄的高铁站出来。
昨晚是跨年，招襄不禁烟花炮竹，现在空气里还残留着一点点烟火气味，在朝京没有这些，只有灰蒙蒙的雾。
梁承生放下行李赶到闵沅家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闵厉一般不会回来，厨房里只有袁老师在做饭。
他打了声招呼，过去帮忙，袁老师让他把楚嘉瑞喊过来。
楚嘉瑞一到菜就上齐了，梁承生分筷子时拿了四双，桌上却还只有三个人。
“你们两个多吃点饭，特别是你，嘉瑞，这么高的个子瘦得像竹竿，现在的女孩子不喜欢这样的，知不知道？”
“袁阿姨，我就是看着瘦，健康着呢。”
楚嘉瑞话多会聊，一下子让餐桌上变得很热闹。
梁承生以为闵沅在房间里，应该听见声音就会出来吃饭。
但他盛好米饭，桌角落的位子上还是没有人。他看着那里，问：“小姨，沅沅呢？”
袁若水愣了一下，看见他手上多出来的一双筷子，“小沅啊。她在学校，说留宿，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