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褚继尧拖着他半残不残的步子,走到东屋这边来。

    “王爷一大早来我院子,有何贵干?”韩晗忍着恶心白道。

    “听闻夫人受了刺客的惊吓,连日不思饮食,我来探望下。”

    韩晗拍案而起:“褚继尧,你果真不死心,探我的底。我没病没伤,还怕你?”

    起身太猛,韩晗顿时眼睛一黑,又坐了下去,翻腾了一早上的肠胃又让她干呕不已:“让大夫进来,好好看,使劲儿看,看他们能看出什么由头。”

    说罢,眼睛还是瞟了一眼阿灵的肩头,阿灵轻轻摇头,示意不必担心。

    “今天就不必了。”褚继尧看她不似装的,寻了个座位坐下。“明天要去宫里向太皇太后和皇上行礼,今天要做一些准备。”

    “明天就入宫?”韩晗抬头看了一眼阿灵,原本有一些和西路院有关的细节,她准备这两天出府调查。看来只能由阿灵和郑汐去做。“需要准备什么?”

    “让你学宫里的礼仪,来得及吗?”

    “会行礼,会谢恩,就够了。其他的,我不会学。”

    “若是太皇太后问起正南军呢?”

    “如实说,国家栋梁,受奸人所害,请皇上和太皇太后为正南军、为正南公父子主持公道。”

    韩晗挑衅看人:“这是你希望我说的吗?”

    “你觉得这是太皇太后想听的吗?”褚继尧面不改色道:“你觉得我有可能是谋害正南军的凶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有动机去谋害正南军,太皇太后一样有动机。”

    韩晗愣住。

    “一柄不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利剑,就要时刻担心它是否会落入到敌人手里。与其时刻担心,还不如及早毁去。这样即使自己可能有损失,但确保了敌人一定用不上。”

    韩晗轻轻呼吸:“所以,当你们无法掌控正南军时,宁愿毁掉它。”

    “不要只怀疑我,那样对我不公平。”褚继尧盯着韩晗。

    他左眼角下的红色斑痕更淡了,几乎看不出,这让他看起来没有那么阴森可怖。但他的眼神,却让韩晗觉得,自己陷入了更大的迷雾。

    .

    一年前,因为韩见深肝疾加重,几乎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不得不从正南军卸任,回到京城凌州休息调养。韩晗担心父亲,咬牙舍了军务和心上人郑潇,随父北上,一路照顾。

    韩晗第一次在成年后回京城,在凌州住了一年,但她日夜照顾病人,无暇外出。后来韩见深逐渐康复,但韩晗一直不习惯京城贵女们的各种闺门风气,继续深居简出,每日就是校场习武、沙盘演兵。

    所以,虽然住了一年,但她一直没有见过皇城。她知道皇城很大,当北宸王府的车驾将她带到皇城门下时,她还是被这种胜过天工的壮丽震撼了。

    与这重峦叠嶂的皇城相比,王府像是一个袖珍小巧的花园。“王府和皇宫比起来,也不遑多让”,褚继尧哪里来的这么大脸吹这种牛皮。

    这样一座壮丽皇城的主人,是一个黄毛未褪的稚嫩小儿和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妪。

    韩晗忽然意识到,这个国家,居然把持在一个小孩、一个老人和一个病人手里,这就是皇权吗?

    皇权笼罩下,孩子依然是孩子。韩晗向太皇太后和皇帝行礼,八岁的小皇帝性子亲和,声音甜甜,却努力扮出威严,让韩晗心生了几分好感。一个单纯的人,总是更容易被同样单纯的人吸引。

    “你是南境中路军韩统帅韩见深之女?”太皇太后问道,像一位邻居阿嫲关怀后辈,若不是之前被褚继尧在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韩晗肯定会很喜欢这位阿嫲。

    “是。臣妾代父亲问太皇太后安。”

    “之前哀家就听说,韩家有女在军中长大,骁勇不亚男子,果真长身玉立、英姿飒爽。”太后笑得很温和。

    韩晗知道,自己父亲当时是军中的四品武官,职位说高不高,太皇太后不会专门留意到这样一个武官的女儿是何模样。只能是当时自己将与正南军的少帅成婚,太皇太后才会留意到郑二要娶个什么样的女子,这牵扯到未来正南军的势力分配。

    但在场的诸位,大家都很默契的没有人提起郑潇。

    “你是从小养在正南军,为何一个女娇娃,会被带到军中抚养?”

    “回太皇太后,把我放在军中抚养,也是父亲的无奈之举。”韩晗回道:“我幼时母亲体弱,在我五岁时便故去了,父亲没有再娶正妻。父亲常年在外驻守,不忍心将我交给庶母,又有命师对父亲说,我是极少见的八字纯阳之女,不宜养在家宅之中,轻则毁家,重则灭身。父亲便把我带到了南境军营。好在正南军在南境驻守多年,大本营已经不是军营,而是一个军士们聚集的村落,里面也有眷属。眷属们照顾我生活,我跟着军士们一起吃喝、训练,也就慢慢长大了。”

    太皇太后很认真地听她说话:“你在正南军大本营,经常承欢在正南公膝下?”

    韩晗没有想到她会主动提到正南公,转头看了一眼褚继尧,褚继尧没有任何表情。

    韩晗便直道:“是。父亲作为正南公麾下的将军,常年在与宜州相近的嘉州驻守,我在宜州大本营时,多是由正南公教导。”

    “正南公为将忠勇刚毅,但私下却为人严肃刻板,不通人情,你跟着他长大,受了不少委屈吧?”

    韩晗被太皇太后的语气迷惑,她话语里是对正南公性格的不满,但语气里却充满了一种……亲昵?以韩晗的性子,决计体会不到这种亲昵感,但这语气落在褚继尧耳朵里,却被听出更深的况味。

    韩晗很想说,她和郑江、郑潇都是跟着正南公长大,他们三个都被教导得很好。但她不想提起郑潇,他的名字不该被夹带进这种充满了心机的场合。“正南公看起来却是严肃,难以亲近,但那是常年行伍生涯留给他面对人事的习惯。作为父亲和长辈,他很好。”

    “哦?”太皇太后的表情显然是不相信的。

    “他有一点闲暇,会陪我们去打猎。在南境打猎,不像在北地。北地可以纵马驰骋,猎狐射鹿,南境多山林,要学会布置各种陷阱,然后耐心等待,才能捉到猎物。但是在树林里布置陷阱需要很多的技巧和耐心,都是正南公带着我们这些小毛孩子一起做的。”韩晗说着,脸上少了刚刚刻意的拘谨,变得神采飞扬起来:“太皇太后,您知道吗?我们曾经捉到过一只白猿,就是客船行驶过峡江时,从山崖上传来它的歌声的那种白猿。”

    “会唱歌的白猿?”小皇帝惊呼道!

    “嗯,我们把它养在笼子里,它的歌声又辽远又凄婉,军营里的军士们说,比城里歌姬的歌喉还要动听。”

    众人似乎都跟着韩晗陷入了遥远边境的回忆里。

    “可是,正南公说,白猿是忠贞的灵物,这歌声是它在告诉它的恋人,自己不能和它在一起是无能为力。若是我们关着它,它和它的恋人不能相见相守,那么它和恋人都会因为思念郁郁而死。正南公让我们把它放归山林。”

    “那它和它的恋人团聚了吗?”小皇帝对这种没见过的动物充满了好奇。

    “不知道。但有人说,如果你在峡江听到了让你开心的歌声,就是白猿们合唱的歌声。”

    韩晗忽然住嘴,原本太皇太后是问的正南公的事宜,自己却讲到了南境的猴子身上。什么叫风马牛不相及,郑潇说她手上射箭准头第一,脑袋里想法信马由缰也是无人能比。

    “可惜,哀家一直没有机会去南境看一看。”太皇太后感叹道。

    “正南公和我们在一起做的最多的,是教导我们枪法。”

    “郑家枪法?”

    “嗯,虽然世人都知道郑国公擅用戟,但他说无论是矛枪槊戟,基础的功法都是一样的,要我们务必练好郑家枪法,所以他有空就督促我们练功,在这些时候,他就是您说的,严肃刻板,不通人情。”韩晗撇嘴道:“但我知道,他是最好的爹爹和师傅。”他也是最好的将军,却死在了自己人的暗算之下。后面半句,韩晗咽下去了。

    她偷瞟了一眼褚继尧,依然面无表情,自顾自地喝茶,看来他是真不想给太皇太后和皇上什么面子。

    “哀家有快三十年没见过郑家枪法了。现在世上恐怕再无人能使出矫若游龙、怒气翻腾的郑家枪了。”太皇太后似乎在望着很远的地方,轻轻叹气。

    “我会呀!”韩晗脱口而出。

    “好呀,我要看,我要看!”小皇帝正处在喜欢窜上窜下的年纪,最喜欢这种舞刀弄枪,要不是太皇太后安排了太多课业,他恨不能天天在校场练武功。

    “你的枪法,学到一鳞半爪了吗?担得起这个‘会’字吗?”一直没说话的褚继尧诈尸开口道。

    “存心落我和郑家枪的面子是吧?”韩晗心道。转而向小皇帝道:“臣妾虽然学艺不精,和正南公相比是天冠地屦,但要是皇上想看看郑家枪法,臣妾还是可以斗胆献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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