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韩晗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宫殿里,躺在一张华丽的黄花梨漆雕大床上,绣帐罗帷,熏香缭绕,很是舒适。

    而褚继尧正坐在床畔,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神色怪异。

    韩晗不禁一激灵坐起,难以分辨身在何处。她忽然的举动似乎吓到了褚继尧,他的神色终于恢复平时的冷淡模样,扶着拐杖起身,缓慢移步到了圆桌旁的凳子上坐下。

    韩晗纳闷,他怎么忽然用起了拐杖,平时也没见他用呀?

    “这是你在皇宫的寝殿?”脑袋稍微清醒,韩晗接着又想起来:“太皇太后和皇上他们?”

    “他们知道郑家枪法后继无人了。”

    “你……”韩晗语结,气得“咣”一下重躺回床上,呼呼生闷气,顾不上摔得膝盖和手肘处的隐隐疼痛。她不是气褚继尧嘴巴恶毒,而是气自己实在是关键时刻不争气。

    .

    为了给郑家枪法争一口气,韩晗大言不惭地表示愿意为小皇帝展示一番枪法。

    待一行人移步皇帝练习常用的小校场,韩晗接过侍卫递上的长枪,一个亮相,围观众人才见识了看到韩家女“玉面修罗”的真正风采。

    郑家枪法经过郑家历代先祖不断改进,是一套以杀敌致胜为目标的实用枪法,招式扎实,招招致命。因为是兵家的“战阵之枪”,不同于民间的“游场之枪”的花拳绣腿,招式之间充斥着喷涌的杀气。

    小皇帝第一次见到这种军中气势,不禁拍手大叫“好”,却没注意到身边两位面色逐渐沉重,心思各异。

    韩晗拿起枪,脑子里都没有任何想法,一切招式都已经深刻地刻在她的筋肉和骨血里。

    突然,一个飞身立枪,她眼前一黑、腹中绞痛,忽然失力,整个人从枪尖上滑落下来,幸亏多年的训练,让她在失去意识的最后关头推开枪杆。

    失去意识前,尘土飞扬中,她似乎看到有人向她扑来,但是没有用,她整个人重重地跌落在土地之上。

    .

    韩晗回忆起来刚刚这丢脸的一幕,简直想大叫,不过三个月没有训练,怎么会犯这种失误,她韩晗的脸面不值一提,但郑家枪法的脸面却被她丢尽了。

    她侧头看褚继尧仍然饶有兴味地盯着自己:“是我学艺不精,不是正南公教得不好。我一定会跟太皇太后和皇上说清楚的!”

    褚继尧轻笑着摇了一下头。

    “你笑什么?骏马还有失前蹄的时候呢。”

    “你的枪法不精,落在太皇太后眼里,未必是坏事。”

    韩晗没有听懂。

    “你知道郑家枪法的起源吗?”褚继尧问。

    “郑家枪法是郑家先祖所创。”韩晗答道:“据说郑家先祖是一位东蓬山上的修仙术士,因心痛山下的百姓被连年战火祸害,为拯救黎民百姓,自愿被剃除根骨,下山从军。他在东蓬山本是修习剑术,没有了仙骨也就没有术法,他就把在山上修习的剑术招式加以改造,改造成更适合战场作战的枪法,枪为诸器之王,这就成了郑家枪法的来源。”

    褚继尧点头。

    “后来,正南公的先辈为了让郑家枪法发挥更大的威力,将其套路简化,在所下属的军队中推行,大大增强了军士们的战斗力,慢慢形成了郑家军,也就是后来受封的正南军。郑家枪法不是密技,正南军中的将士们都会修习这套枪法。”韩晗接着道。

    “那为什么你的枪法和普通军士的枪法不同?”

    “习武之人都知道,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枪法易学难精。虽然郑家枪法很多人都会,但是那是郑家枪法的简单套路。要得到郑家枪法的真传,发挥出那种千万人中长驱直入的威力,必须是由正南公这样的传人亲自教导,细细调教。受精力所限,正南公也只教了我和郑家两位兄弟。”韩晗自顾自地说着

    “所以,你知道你对正南军意味着什么吗?”褚继尧忽然问。

    韩晗是被正南公选定的传人,即使她不是郑潇的妻子,她也是郑家枪法的正宗传人。这才是她作为军人,在郑家军中确立地位的依凭,凭的是多年勤学苦练的真本事,凭的是可以千万人中取敌军首级的军功。

    只要郑家枪法还在,就是别人夺不走的郑家军魂。

    韩晗从来没想到过这一层,只是望着他,不明所以。

    “现在看来,郑家枪法确实已经后继无人。正南军的气数也应该就此断绝了。”褚继尧没有回答她的疑惑,而是向她心上狠狠扎了一枪。

    韩晗很想反驳他,但未等张口,眼圈却酸胀起来,她还能说出什么反驳的话呢?她很想趴在床上蒙着被子大哭一场。

    这时,一个宫娥跑来通传:“王爷,按照殿下的吩咐,夫人醒了就传了御医,在外候着呢。”

    褚继尧点头。

    两位御医恭敬地为韩晗诊治,道:“夫人一切安好,王爷放心,开了几附调养的药。王爷的腿伤,太医院已经配置好膏药,会一并送到王府。”

    韩晗看着他的腿,才反应过来为何他忽然用起了拐杖:“你受伤了?你在皇宫里怎么会受伤?”

    褚继尧没回答她:“还是关心好你自己的身体吧,糊里糊涂。”

    “太皇太后,应该算你的敌人吧?”韩晗见他神态轻松,甚至带着一丝愉快,丝毫没有身处敌营的紧张。“这是你之前在皇宫里的住处吗?”

    “准确的说,这是我母后当年的寝殿。母后薨逝后,我在这里住到十八岁,一直到先帝给我开宫建府。”

    “先帝?”

    “我……父皇。”

    韩晗环顾屋子,虽然褚继尧已经离宫十多年了,但这寝殿看起来还是干净舒适,连熏香都是新鲜的小豆蔻的香气。

    “你看,连你的寝殿都被照顾得这么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太皇太后和你关系多好呢。”

    “又不用她亲自动手。在皇宫,连每天的开窗和关窗都有专人。”褚继尧道。

    “你说你们都这么恨对方,为什么不直接把对方宰了呢?还在这里假惺惺地演君臣有序、母慈子孝?多演一天我都觉得比坐牢还难受。”

    “是你每天都想把我宰了吧?”

    “我只是想查出真相,让凶手偿命。如果你觉得我想把你宰了,只能说你就是凶手,才会这么认为。”韩晗认真答道。

    褚继尧不想理她:“有些战场不想你所习惯的那么直接。现在,我们谁都无法直接杀了对方,但是,总会有那么一天。”

    “你说的‘我们’,是指你和太皇太后吧?”韩晗问道。

    “难道你以为我说的是你和我吗?”

    “就算是你我,难道我怕你不成?”韩晗心想,但此刻不想跟他拌嘴,只想躺下再休息一下。忽然,她想起来,褚继尧怎么知道郑家枪法的来历?这个故事是郑潇讲给她的,传说北宸王府的探子遍及陆上各国,各方情报事无巨细皆在其掌握,难道是真的?

    .

    因为在宫中耽误了时候,待韩晗一行人回到北宸王府,已经是傍晚长庚星闪烁的时分。

    立在府门口的阿灵,瞟了一眼走路拄拐、被侍卫搀扶的褚继尧,转头抓紧扶起同样一瘸一拐的韩晗。

    “这是怎么了?”难道和宫中人起冲突了,不至于啊?阿灵纳闷。

    “没事,就是练武的时候,摔了一下。”

    “进宫?练武”这两件事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阿灵没有细问,这么多年,她都习惯了有什么奇怪事情发生在她家小姐身上,她也不惊讶。

    褚继尧看起来状态很不好,在李录的搀扶下,勉力向韩晗看了一眼,“有任何不适,随时召府内的御医。”

    韩晗看他被李录几乎是架扶进了王府。刚刚在马车上,她就注意到了,他似乎在迅速地虚弱下去,一路上都闭眼靠在软椅中,一句话都没有说,似乎只有呼吸的力气。

    韩晗都怕他没到王府就一命呜呼了,不禁凑上前想要观察一下。“褚继尧,你没事吧?”韩晗轻声呼唤他。褚继尧张开眼睛,那眼神,专注而缓慢地聚焦在韩晗的脸上,似乎终于看清了眼前人,缓缓地,他冲她笑了一下,似乎在安慰她。韩晗被这个出其不意的笑容吓到了,她立刻坐直身体,一路上没有再向他靠近一点的意思。

    一直到此刻,那个眼神和笑容始终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奇怪,为什么他的眼神竟会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

    韩晗的卧室里,阿灵轻轻查看她摔伤之处,一边向她说起今天出府查探的情况。“凌州城有东西南北四座义庄,负责收殓身份不明的尸体。凌州是京城,对无名尸管控严格,只要是无亲友认领的尸体,都必须在官府登记,然后由所属区域的义庄统一收殓,不允许私自处理。若是可能涉及到凶杀或可疑身份,更是管控严格。”

    “也就是说,想利用凌州城的尸体炼化尸油,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对,单是获得尸体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阿灵点头。“但是,在京城王府内炼化尸油本身就不是明智之举。他们可以用更简便的办法。”

    “你的意思是?”

    “在黑市上买。”阿灵说:“在北地,有些人也会对南昭的巫术有好奇甚至迷信。有人信自然有人卖,不管是骗子还是真南巫,黑市上应该能找到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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