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踪

    道恩回想了一下二楼的房间,忽然发觉那些房间明明很小,而房门之间的距离又隔得很宽。明明是个葡萄庄园,却没有看到几个在忙农活,的确疑点重重。

    “是和博纳画廊有关吗?”道恩想到管家唯一试图隐藏的二楼的那一整面墙的油画。

    “据我所知,那个博纳画廊是会长大人名下承办的义卖项目。那个管家除了二楼的油画,其他的一切疑点都没有想过隐藏,这就意味着那些画的背后绝不止弗雷德伯爵一个人这么简单。”阿多尼斯挑了挑眉,眼神落在道恩紧锁的眉头上,他知道以道恩的立场不该轻易插手这件事情。

    “怎么样,部长大人,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阿多尼斯把手中的怀表打开,又合上。

    道恩犹豫了。

    她脖颈后方的位置又开始隐隐发烫,这让她不适应地松了松衬衫领口,露出了一条茶色的丝巾。

    那场造神仪式之后,道恩的脖颈后方就留下了一道黑色的荆棘图章。

    斯温德勒似乎很讨厌这个图章,甚至一度想要洗去这道印记,再为她刻上新的属于杜幽城的印记。但尝试了许多次都失败了,不论是用刀刮至脊骨,还是泼上腐蚀性的药水,这个印记都会反复生长出来,仿佛烙刻在她的灵魂深处。

    从那以后,道恩的脖颈那块新长出的皮肉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发热或者发冷,目标们也总是对这个图章很是好奇。于是她开始养成了每天在脖子上戴一条丝巾的习惯。

    “查。”道恩终于下定决心,对上阿多尼斯探究的目光。

    作为一名合格的部长,她或许应该一查到底。可作为帝国的刽子手,她只是国主的一把快刀,一个没有思想的物品,不该去管多余的事情。

    但野鸟就算关在笼子里,断了线的风筝即使挂上树枝,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重回天空的机会。她想试着找到解开不能反抗仪式成员诅咒的方法。而直觉告诉她阿多尼斯在查的这件事情不仅事关人命,而且还很有可能与十年前无界城发生的事情有关。

    道恩解下脖子上的丝巾,放进口袋里。

    阿多尼斯有些意外她的决定。那双原本冷冽的眼睛里现在多了一些他看不懂的执着。让他有些好奇,“部长大人是想救下那些人吗?”

    “你下午的时候自己离开再回到这里,不也是想救下那些人吗?”道恩反问他。

    阿多尼斯拨弄怀表的手顿了一下,放回外套口袋,没有答话。

    “麻烦就麻烦吧,”道恩没有追问他的沉默,假装叹了一口气,“唉,谁叫我是个好部长呢?”

    从葡萄庄园出来的这一条偏僻小径总算走到了尽头。远处的天边已经泛起了微弱的蓝色,积云越过他们的头顶,第一缕晨光照在了他们身上。

    远处吹来微凉的风,道恩又想起了那个离开无界城的早晨。她从不后悔做过的每一个决定,哪怕在漆黑死寂的长夜独自行走了十多年,她依旧记得自由的空气挤进肺里的感觉,记得四肢因为奔跑而酸胀发痛,记得她那天主动抱住斯温德勒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

    阿多尼斯收回望向远处的目光,看向旁边这个和他一样满身狼狈的女孩。

    她被风吹散的发丝在太阳的照射下露出毛茸茸的底色,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透出与平日里不一样的光亮。解开丝巾后的衣襟压着一些零碎的乱发,露出她纤细白皙的后颈,一条狰狞的黑色藤蔓一直蔓延到脊背深处。

    阿多尼斯只看了一眼,便心跳的飞快,迅速移开了目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阿多尼斯你不愿意吗?”道恩看出了他的异样,目光灼灼地望向他。

    “没什么。”阿多尼斯稀奇的没有选择和道恩对视,而是微微皱起眉头望向地面。

    平日里这家伙不是最喜欢盯着她的眼睛说话,就好像他也有测谎的能力一样,这回怎么还故意不和她有目光接触了?

    道恩正感到奇怪,忽然一旁沉默的男人又开口了。

    “不会不愿意。既然部长大人都这么说了,那就查。”

    阿多尼斯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事情,语气中也带着几分释然。他不再看向地面,而是又将目光递给道恩,眼神却似蒙上了一层晨雾,柔和中带着茫然。看得道恩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分辨不出究竟是悲伤还是喜悦。

    但道恩听到这话松了口气,总算是答应带她一起。虽然他不答应她也会想办法偷偷跟着,但答应一起会方便些。

    想到这里,道恩脸上的笑容终于绽放开来,晨光勾勒出她青涩的脸庞,仿佛这偏僻山野中一朵倔强的野雏菊,被风吹的摇头晃脑的还是努力地展开柔嫩的花瓣。

    阿多尼斯望着眼前这个不顾形象专挑不好走的路下脚的女孩,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

    “走我这边吧,当心崴着脚。”

    “哦哦。”

    道恩被拉到阿多尼斯身旁的时候,心想这个家伙还真是善变,刚刚还不愿意跟她靠得太近,转眼间又换了一副说辞,胳膊肘都抵着胳膊肘了还要跟她挤在一起。

    道恩和阿多尼斯一夜未眠,直接回到了督察厅。

    格兰特看着一起进来的两人,神色有些古怪。杜兰德小姐他不了解,但往常副部长大人是绝对不会连着两天穿着同一套衣服来工作的。

    再加上昨天下午回来的时候,阿多尼斯和道恩一前一后的都说自己身体不适,提前下了马车,不免让人有些浮想联翩。

    “格兰特?”道恩拍拍眼前这个面色凝重的同事,“你怎么了?”

    “没……没事,部长大人,”格兰特回过神来,“我突然想起来昨天弗雷德伯爵的那几处房产还没估价。”

    “这个不用着急,”道恩拦住他,“你先替我查查弗雷德伯爵之前和议事会里哪些人交好,列一个名单给我。”

    “好。”

    接着道恩和阿多尼斯又说有别的重要事情出去单独调查,需要提前离开。格兰特看着两人凑近了小声说话的背影,暗自决定,改天一定要和西里尔勋爵打个招呼,让他最好不要再对这位杜兰德小姐出言不逊。

    “先回去休息一下吧部长大人,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吃顿饭睡一觉,”阿多尼斯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我们现在的形象比街头的流浪汉好不了多少,画廊的大人们不会乐意放我们进去玷污他们那些高雅的艺术作品的。”

    道恩正走在前面,思考着要去哪个倒霉的家伙那里借两张博纳画廊的义卖请柬,并没有仔细听清阿多尼斯说的话。

    忽然阿多尼斯扶住她的肩膀,将她往后带了一下,躲过了一个醉醺醺的大汉,“注意看路,部长大人。别再想那些该死的请柬了,这种事情交给你的下属来处理就好了。”

    道恩定定的立住,点点头,正准备走的时候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决定将昨天会议上记的笔记实践一下,于是又转身折返回来站在阿多尼斯面前,沉默了两秒。

    “怎么了部长大人,还有别的事情要我去办吗?”阿多尼斯问她。

    道恩皱着眉头,伸出右手,然后学着书里写的和昨天早晨会长大人那样,拍了拍阿多尼斯的肩膀,假咳了两声,语重心长地说道:“阿多尼斯啊,这件事情交给你来办我是放心的。”

    阿多尼斯忽然想起来昨天早上开会的时候道恩在笔记本上写下的那句话。原来是这个用处。他忍不出笑出声来,这样假正经的模样放在道恩身上实在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但他还是非常配合地将手掌贴在左胸,垂眸向她行礼。

    “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道恩告别阿多尼斯之后走进人群,看到他转身走远才躲进巷子跟了上去。

    昨天晚上道恩跟踪阿多尼斯再次回到那个葡萄庄园的时候,她看见了他掏出了那块绝不会忘记的银色怀表,那块救出她的那个女人戴在脖子上的那块怀表。

    ——银白色的表盘,和她后颈一样的荆棘图章,镶嵌在同一个位置的红色宝石。

    道恩被斯温德勒捉住以后,也曾试着打探其他仪式成员的消息,企图找出破解诅咒的方法,但这十多年来始终一无所获。斯温德勒对于当年的仪式和弥赛尔小镇绝口不提,甚至对她脖颈后方留下的荆棘图章也厌恶至极。那些弥赛尔小镇的仪式成员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既没有被记载在史册书籍里,也不被任何人想起或是提及,包括那个女人。

    道恩也想过回到无界城,再去弥赛尔小镇看看,但斯温德勒从不给她安排杜幽都城以外的任务,甚至要求她每个星期天都要来书房见他一面,而去无界城往返一次却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阿多尼斯究竟是怎样得到这块怀表的呢?他和那个女人又是什么关系?道恩不敢直接询问,只能随便编造一个勾结弗雷德伯爵的帽子戴在阿多尼斯的头上。

    直到她跟着他去那栋老房子的一楼,看见了那幅画着弥赛尔小镇的油画,道恩几乎确认了阿多尼斯一定知道些什么。因为他们上午在这栋老房子里参观的时候,一楼靠近这幅油画的窗帘也是紧闭的,而阿多尼斯却在没有用火光照过之前就已经注意到了这幅油画,并且知道它属于博纳画廊。

    如果他真的和那个女人或者那个画廊有关,他平日里总会和一些可疑的人碰面交换信息。

    集市上很热闹,除了经营商铺的门店,还有路边吆喝叫卖的小摊小贩。嘈杂的人声可以轻易地隐藏道恩的踪迹,但因为上一次在花园里被找到的经历道恩依旧没有掉以轻心,她使用了“隐身”的能力,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她看见阿多尼斯顺着议事会大厅门前的大路往前走了一段,去了西街的花市逛了一圈,在一个老奶奶那里拿起了一束香槟色的玫瑰。摊主似乎和阿多尼斯很熟的样子,还和他聊起了天。

    阿多尼斯站在花市的一个小棚子面前,盯着手里的香槟色玫瑰出神。

    道恩已经跟了他一路了。从议事会大厅门口一直到这家花店。即使一直都和他保持着一段比较远的距离,但阿多尼斯还是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阿多尼斯并非被神赐福的信徒,他也无法拥有任何神的能力,但在他的身上,一切神力都不起效果。有人使用神力,也会立刻被他感知。其实阿多尼斯很意外,自己能这么快就找到了斯温德勒身边的秘密武器。虽然斯温德勒这个秘密武器看起来要比当年参加造神仪式的其他几个人的更加优秀,融合了更多种类的神力。

    “小伙子,是要给心爱的姑娘挑花吗?”老妇人看着眼前这个俊俏的小伙子对着鲜花皱起眉头,忽然笑眯了眼,“你手上的这束玫瑰就很好,我今天早晨刚摘的,特别适合送给年轻的小姑娘。”

    这个年轻的小伙子这半年来自从来花市遇见了她,就总是来光顾的她的小摊。从前这个小伙子买的都是一些不会开花的盆栽,这两天居然忽然开始买起了鲜花,上次是丁香,这次又是玫瑰。

    “好,就要这束吧。”阿多尼斯回过神来,礼貌地冲面前的老妇人微笑了一下,拿出一些银币放在她的手上,“麻烦您帮我包起来。”

    “今天这束花就当我送你的把。”老妇人把那些银币推回去,仔仔细细地包好,“小伙子,还要多亏了你一直照顾我的生意,不然我这花棚还真摆不起来。”

    “怎么会,是您的花本来就好看。”阿多尼斯接过包好的花,趁老妇人不注意,将银币塞进平时老人放钱的小罐子底下,“谢谢您,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照顾您的生意。”

    老奶奶完全没有发现阿多尼斯的动作,只是微笑着点点头看着阿多尼斯的背影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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