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阿多尼斯出了西街的花市又去了东街,进了一家面包坊买了一些切好的黄油面包。

    在路过教会门口的时候,分了一些面包给蹲在角落里的孩子。

    阿多尼斯带着道恩在集市上转了好几圈都没能甩掉她,一直走到曳罗教堂门口,道恩还跟在他后面。

    看着远处拿着报纸,时不时瞄一眼他的道恩,阿多尼斯起了些坏心思。

    他把买来的黄油面包分了一些给蹲在角落里玩耍的孩子,指了指道恩,告诉他们那个站在邮局门口的女孩子其实是他一起来的,她身上带了糖果,但是不好意思过来分给他们。

    道恩此时背靠在对面的深绿色邮箱上,假装看报纸,想起那天舞会时在阿多尼斯袖口上的曳罗教义,猜想他可能是要进行每月一次的礼拜。

    但是又忽然想起他们已经一天一夜没有沐浴,作为一个信徒来说,以这样的形貌与他们所供奉的神明见面,实在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

    忽然道恩被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抱住大腿,用甜甜的声音祈求她:“姐姐姐姐,可以给我一个你的糖果吗?”

    女孩眼睛圆溜溜的,像是两颗饱满的葡萄,还不停地朝她眨眼睛,脸上的笑容实在让人没法说出狠心的话。

    道恩也不知道这个女孩究竟是怎么发现她的,她不是用了隐身的能力吗?

    看着远处脸色有些微红,用力摆着手解释自己真的没有带糖果的道恩,阿多尼斯愉快地笑出声来。

    他慢悠悠地从道恩身后绕过去,冲那个孩子招手,把糖果递给那个孩子。

    孩子看见糖果果然不再缠着道恩了。

    如果她这么想看看他住在什么地方的话,那就让她看看好了,阿多尼斯满不在乎地想。

    道恩刚还头疼怎么应付面前的这些孩子,结果孩子们又一窝蜂地跑走了。

    她正对刚刚还满脸失望,现在又兴高采烈地跑走的孩子感到奇怪,转头就发现阿多尼斯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道恩正犹豫着要不要假装信徒混进去看看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那个仿若大提琴般低沉清澈的声音。

    “杜兰德小姐?”

    消失不见的阿多尼斯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正抱着鲜花和面包微笑着看着她。

    她又一次被发现了,即使她已经刻意和他维持了将近二十米的距离,也依旧被他察觉了行踪,这是道恩十余年的刺客生涯从未遇见过的情况。

    道恩合理怀疑,昨晚在葡萄庄园外面的围篱的时候,阿多尼斯是不是也早就已经感知到了她的存在,只是在默默地等待她的主动出现。

    “哈哈``````好巧啊,阿多尼斯,你也在这儿?”道恩把手上的报纸攥在身后,咳嗽两声,脑子飞速运转,思考着一个出现在这里的合理理由。

    “确实很巧,美丽的小姐。”阿多尼斯把手上的那捧香槟色玫瑰递给她,低头时镜片折射出一片柔和的光芒。

    “实不相瞒,我昨天晚上彻夜未归,暂时还有些不想回家。”道恩揉了揉身后的报纸,随口编了起来,“所以就在这附近散散步``````”

    道恩实在有些编不出来一个不是曳罗教信徒的人出现在教堂门口的理由,只能有些懊恼地看向手中散发着阵阵香气的玫瑰花。

    “能有幸邀请您共进早餐吗?”阿多尼斯靠近她,眼神看向她身后那张已经揉皱的报纸,“我也想看看您手里这份报纸。”

    阿多尼斯并没有追问道恩跟踪他的理由,而是向他们初见那天舞会上一样,提出了一个让道恩出乎意料的邀请。

    尽管邀请的理由依旧荒唐的让人难以理解,但道恩还是将那张皱了的报纸递给他。

    “当然。”

    道恩不想错过这个近距离观察阿多尼斯的绝佳机会,虽然没想到阿多尼斯会直接邀请她来到他的家里,但是既然已经被怀疑不如趁此机会好好打探一番。

    阿多尼斯的住处远离闹市,却也不算偏僻,周围还有些平民高高低低的屋子和来往的马车。

    纯白色的建筑物总共有两层外加一个小阁楼。院子不大,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爷子正在修建草坪,见阿多尼斯回来,立马放下剪刀微笑着跟他打招呼。

    “回来了,你前两天不是带回来两盆丁香花,我给你栽上了。”

    阿多尼斯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冲他点点头:“劳您费心了。”

    道恩探出头来,顺着管家的视线看到了门口新移植的两丛丁香花,用白色的栅栏围了起来。细密的紫色花朵挤成一团,有几簇正开得热闹垂向地面。香味有些熟悉,像是那天她在舞会后院的花园里遇见的那个品种。

    老爷子往他身后一瞧,眼睛弯成了月牙,“哟今天还带了个小姑娘回来?”

    阿多尼斯微微侧身,小声介绍:“这位是我的房东,也是我的邻居,琼斯先生。”

    道恩抱着花正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听到这话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往阿多尼斯靠近了半步,向老人鞠了一躬,“您好琼斯先生,突然拜访,打扰您了。”

    “这位是道恩·杜兰德小姐,我的上司。”阿多尼斯微笑着向老人解释,“我们路上遇见,刚好有事需要商量,我就请她来家里坐坐,希望没有惊扰到您。”

    老爷子瞧着因为紧张下意识靠近的两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眼角弯起的皱纹愈发的明显,“我理解,都是工作,快进去吧。”

    阿多尼斯带着道恩进了门,房间里有些暗,大多是深色的木质家具。阿多尼斯熟练地推开门窗,把新买的黄油面包和那张报纸顺手放在了手边的长桌上。窗户很大,从稍高一些的地方撒下一些阳光,让客厅亮了起来。

    “直接进来就好,”阿多尼斯带着她在窗边的位置坐下,解释道“琼斯先生一家人都很好,每天都会请我去隔壁吃饭,但是今天我们来的不巧,琼斯太太已经出门了,所以只能委屈杜兰德小姐和我一起啃面包了。”

    说着,阿多尼斯又进了厨房的柜子里拿出一套新的茶具,准备烧些热水,泡一壶红茶。他

    转身的时候忽然看见道恩正站在厨房门口望着他,手里还抱着那束鲜花。他忍不住弯了弯眼角,拿着茶具又带着她回到客厅。

    “杜兰德小姐不用帮忙,我来就好。”阿多尼斯把她怀里的鲜花接过来,放在桌子上,“如果实在想做些什么的话,不如先去楼上洗个澡怎么样?”

    道恩正想找个机会仔细看看阿多尼斯住的地方有什么线索,于是立刻点头答应。

    阿多尼斯从卧室的衣柜里拿出一套新的制服,回到客厅递给道恩:“这套制服是去年秋天新发的,但是因为尺码拿错了,所以我还没有穿过。可能还是会有些不合适,要试试吗?”

    道恩刚刚光顾着想怎么才能在阿多尼斯的家里多找出点线索,接过衣服的一瞬间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答应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抬头,撞上了阿多尼斯平静柔和的目光,忽然又觉得自己只是多想了。

    “等我发了新的制服还你一套。”道恩真诚地向他表示感谢。

    “好。”阿多尼斯看着道恩一脸认真的样子,便没有拒绝,他推开浴室的门,把水放好就离开了,“洗好之后直接下来吃早餐就好。”

    阿多尼斯居住的地方离曳罗教堂不远,二楼打开窗户能够听到远处传来的钟声,还能看到教堂屋顶上盘旋的几只白鸽,在浴室里也能隐隐约约地听见它们扑腾翅膀的声音。

    道恩泡在浴缸里,将湿润的红棕色长发全部浸在水中,又憋了一口气把半张脸都沉进去,只露出一双金色的眼睛。

    肥皂的泡沫浮在水面上随着水波摇晃,这种感觉让她有些新鲜。

    其实道恩在都城没有住处,在皇宫里也没有。小时候因为身份特殊,斯温德勒不想给她的存在被太多的人知道,所以安排了一个叫玛莎的侍女照顾她的日常起居。

    玛莎是个哑巴,因为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太好了,总是低着头板着一张脸,除了带她洗漱和睡觉之类的生活上的事情,平日里从不与道恩有过多的接触和交流。所以在接到这个任务之前,道恩一直都睡在玛莎的房间里。

    那是一间很黑的屋子,窗户很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接近水房的原因,地面和墙面有些潮湿。或许是因为很像道恩从前被关的那个地下室,道恩总是睡得很沉,还会做一些有关弥赛尔小镇和斯温德勒的噩梦。然后挣扎着一遍一遍地醒来又一遍一遍地睡去。

    皇宫能提供给玛莎的热水和食物总是有限。每次洗澡的时候,玛莎就会提两个木桶给她,一桶滚烫的热水,半桶冷水。起初道恩并不明白玛莎这样的用意,玛莎就演示给她看。先是倒一半热水进冷水桶里,再用这桶水把道恩从头淋到脚,用完之后再用剩下的那半桶热水擦洗。这样热水放的时间长了就不会太烫,冷水兑了热水也不会太凉。

    阿多尼斯的家和她印象中的家完全不同。道恩说不准心里涌起的这种酸涩的感觉算不算得上是羡慕,但她的确也想拥有一个像这里一样的地方。

    道恩洗完澡之后就换上了那套阿多尼斯给的那套制服。衣服带着淡淡的木质香气,裤腿和衣袖都有些长,被道恩挽了两圈才不至于拖地。她把换下的衣裙叠好抱在怀里,出了浴室。厨房里传来一些细微的水流声,道恩轻手轻脚地贴在走廊的墙壁上,推开了阿多尼斯卧室的门。

    卧室的窗帘半掩着,露出微弱的晨光。里面摆着一个实木双人床,上面铺着灰蓝色的床单。

    床边有一个有些褪色的乌木衣柜,刚刚阿多尼斯就是从那里面拿出了她身上这套制服。还有一个小型的床头柜,上面放着阿多尼斯今早换下来的衣服。

    道恩小心地翻看了一下又恢复了原样,里面没有放着那支怀表。

    窗边有一张长方形的书桌,上面杂物很少,几乎一目了然:一个墨水瓶、一只羽毛笔、两张空白的信纸、一本很厚的硬质外壳的红书,还有一个棕色的药瓶子。

    药瓶上没有标签,里面是淡蓝色的液体。道恩扭开盖子,一股浓烈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尽管她立马盖上放了回去,还是有一阵不适感萦绕在她的周围。

    是一种从没见过的药。

    道恩又翻开那本硬质外壳的红书,扉页上用红色墨水印着一朵曼陀罗花。读了两页之后,发现这是一本介绍曳罗教的发展历史的书籍。

    “杜兰德小姐?”

    道恩被阿多尼斯再一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吓了一跳,感觉到背后的气息离她已经很近,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她的后颈。她下意识放下手中的书,飞快地合上。

    “我本来是在找梳子的。”道恩转身背靠在书桌的边缘,笑着向阿多尼斯解释,“实在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进了你的卧室。”

    “没关系,是我邀请你来的,所以你想去哪里都可以。”阿多尼斯上前半步,一瞬间与道恩靠的很近,却只是擦肩而过。

    他拉开她背后的书桌的第一节抽屉,拿出一把银梳,微笑着递给她。

    “梳子在这里,杜兰德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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