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暴露(四)

    楚檀汐准备带着许宸奕低调前往江南调查。

    许宸奕步履匆匆前往承恩殿,迎面撞上了周夷,许宸奕抬眸打量了一眼周夷。

    “你这身行头……哪来的?”

    周夷扶着肩膀,与之前不同,周夷今日身着织锦服饰,衣服上的织花栩栩如生,这身打扮下来必然价格不菲,以周夷的能力怕是压根买不起的。

    “你说这身啊,这些是苏子衿给的。他最近心情不错,许是生辰要到了,前些日子遇到他,他嫌我穿的一股穷酸劲,便让人‘施舍’了一些他看不上的布料给我做些衣服,让我体面点参加他生辰。”

    许宸奕眉头微皱,苏子衿打得什么算盘?

    “他和你不是素来不和睦吗?”

    周夷嗤笑一声:“你见他和谁关系好了?只要比他穷的他都看不起。但是人还行,虽然嘴硬些说话不中听,但至少出手大方。”

    许宸奕略一沉吟,只是拍拍周夷:“别和他走太近了。”

    话语说完,还没等周夷反应过来,男人已经迈步离开。

    王德忠见人来颔首一下,便替人引路,直到许宸奕看到殿内批阅奏折的楚檀汐。

    “娘娘。”

    “沈侍臣来了啊。”楚檀汐没有抬头,“这次前往江南不易带太多人,哀家思量后决定便是你和崔长青,切不可走露风声。”

    许宸奕一怔,“为何还要带崔将军。”

    他不喜欢崔长青,不只是因为对他这个人,更多是因为崔长青对楚檀汐的觊觎太过界,让他很不舒服。

    楚檀汐瞥他一眼:“留他在帝京,我不放心。”

    许宸奕这才了然,也是,若楚檀汐离开帝京,那便只有许君韶一人坐镇,若是留下狼子野心的崔长青无疑会借此机会生事,反倒是带着他,还能预防一二。

    楚檀汐勾唇一笑,将桌案上最后一本奏折合了起来。无论是崔长青还是许宸奕,她都不可能放在帝京,两只狼,都得防。

    “今晚晚些便可出发,走水路会更节省时日,找好证据一来一回预计十日即可。宫中哀家也打点的差不多,今日早朝哀家便抱恙未去,只要不打草惊蛇便好。”

    “娘娘圣明。”

    “苏子衿又是个比较傻的,这些日子估计忙着生辰,顾不上一些细节纰漏;内有周夷那活络性子,苏家的耳目至少在宫内是被罩住了。”

    “娘娘觉得,周夷可信?”

    许宸奕想起那日周夷敢对他拔刀相向,又素来是个见势就收的墙头草,没有提防是不可能的。

    楚檀汐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一句“比你可信”的话语堵在嘴边却不好说出来。

    女人沉默一会:“可以。”

    许宸奕看着那张脸,好歹夫妻一场,他又怎会读不懂刚才她欲言又止的含义。不过没事,他习惯了这种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娘娘既然信周夷,那侍臣便信,因为侍臣相信娘娘绝对不会欺瞒侍臣的。”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将绝对二字咬的很重。

    ——

    入夜,许宸奕与楚檀汐坐马车低调出宫,王德忠担忧地目送二人离宫,他折返准备回去照看许君韶,迎面却遇见了杨珏。

    “杨侍臣?”

    杨珏提着灯,依旧是那恰到好处的笑容,他见是王德忠,便迎了上来。

    “王公公,我正寻你呢。”

    王德忠行了礼, “杨侍臣有何吩咐?”

    “听闻娘娘病了,侍臣实在担心,还请王公公通融通融,可以在娘娘那美言几句,让侍臣前去为娘娘侍疾。”

    王德忠擦擦汗,娘娘还真是料事如神,果然剩下的就是交给他打好掩护。

    “杨侍臣多虑了,娘娘今儿召了沈侍臣前去侍候,就不劳烦杨侍臣了,要咱家说,侍臣这些日子不如顾及好自己,不给娘娘添乱就是对娘娘最好的安慰。”

    王德忠说话素来乐呵呵的,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杨珏自觉有些尴尬,兀自嘀咕了好几句“沈侍臣……”这才离去。

    王德忠送杨珏走了几步,这才擦擦汗。想来娘娘他们应该是到渡口了。

    与此同时,帝京渡口一艘商船已然启航。

    楚檀汐站在甲板上,夏末入秋,夜晚带着凉意,忽然一见斗篷罩在她的身上,那么一刻,楚檀汐居然下意识觉得就是许宸奕。

    她转头去看,看见的却是崔长青的脸。

    “有劳崔将军了。”楚檀汐再次转过身,心头却一阵空落落。

    “娘娘不开心?”崔长青开口,“可是因为来的人不是娘娘期待的?”

    “没有,崔将军也没有不好的。”楚檀汐浅浅一笑,奖励性地摩挲一番那人的脸庞。

    只是,楚檀汐没有看见船舱门口站着许宸奕,他亦多拿了一件斗篷,却因为这一幕,不好上前,他就站在那看着两人还能有什么举动。

    直到……直到他看见崔长青从后面搂着楚檀汐的腰身,许宸奕的拳头越攥越紧,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迈步走上甲板。

    “娘娘,崔将军?”许宸奕开口。

    崔长青闻言,转头瞥看那人一眼,似乎是在看谁这么没有眼力见;楚檀汐闻言,借机甩开崔长青的怀抱,带着平淡笑容看向许宸奕。

    许宸奕将拿斗篷的手背在身后,他看向崔长青,崔长青有些不满地舔砥一番后槽牙,男人不甘示弱,用平和地笑容与崔长青对视。

    “娘娘,臣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些公务没有处理,先告辞了。”

    崔长青说完迈步离开,准备与许宸奕擦肩而过时,许宸奕兀自开口,引得他不得不驻足。

    “崔将军,君臣之礼,还望您见好就收。”许宸奕眸光一凛。

    “你在威胁我?”

    “呵,侍臣只是提醒。”

    “切,你又算什么人物?管好你自己,弄死你一个侍臣可是比弄死一只蝼蚁还要简单。”

    “是吗?那我奉劝将军应该重新审视一番。”

    “你……”崔长青咬牙看向身旁这位面色波澜不惊的男人。

    许宸奕勾唇轻笑,径直忽略崔长青向楚檀汐走过去:“娘娘,夜晚风大,侍臣接您回去。”

    崔长青看着二人站在甲板,心中烦躁,干脆回了舱内。

    许宸奕走到楚檀汐身边,一把将崔长青的斗篷拿走,在楚檀汐目瞪口呆之下,将自己的斗篷罩在楚檀汐身上。

    “崔将军斗篷太薄,娘娘会着凉,侍臣的斗篷暖和。”

    楚檀汐轻笑一声:“当真只是因为这个?”

    “当真。”

    楚檀汐不再揭穿他,两人并肩站在甲板之上看着一轮圆月高挂在夜空之上,明星疏朗。

    “也不知道君韶在宫中可还好?此行一去便是十日,哀家很少离他如此之久。”

    “陛下聪慧,更有宫中禁卫守护,必然无事,娘娘不必忧心。”

    楚檀汐点点头,也是,她都已经把影留在宫内照看许君韶;许宸奕心中亦了然,他亦将墨崎墨离留在帝京以防万一,二人心照不宣,亦不曾告诉彼此。

    “这次要找到老花,一定要够快,哀家问了周夷,听说老花已经不在苏家了,在江南郊外一户庄子,届时到了江南,有劳你暗中走访一番。”

    “为娘娘办事在所不辞。”许宸奕含笑应下。

    商船沿着水路直抵江南,许宸奕扶着楚檀汐下船,换来崔长青的一声嗤笑。

    他们在江南一座客栈住下,楚檀汐并没有将到来的消息告诉江南新上任的司空知府,许宸奕自告奋勇定下三间包厢。

    “娘娘,侍臣想要中间的厢房,侍臣胆子小害怕。”

    许宸奕尽量露出害怕的神情,他才不要楚檀汐和崔长青住在相邻厢房。崔长青和楚檀汐都有些无语地看向这人,崔长青自然知道这人安的什么心思。

    “随你。”楚檀汐开口。

    几人这才安顿下来,崔长青自是浑身一万个不乐意。对上许宸奕,许宸奕名义上本就是太后侍臣,而他崔长青却是将军臣子,于情于理他崔长青明面上都不适合直接和许宸奕去争。

    “沈景初……”崔长青在屋内擦拭着他的刀,刀面倒映出男人充满戾气地眸子,“我迟早让你知道和我作对的下场。”

    ——

    安顿下来后,许宸奕暗中走访,终于确定苏采薇口中的老花所住庄子。

    楚檀汐给崔长青一个由头将他打发去调查江南市场行情。

    楚檀汐则和许宸奕一道走入老花的庄子,开门的是个半百妇人,佝偻着背,手上正忙活着拣菜,看样子年轻时大抵是个干练的人。

    “我记得昨儿这小公子便来过一趟,帮了不少忙。”老花开口,许宸奕微微颔首,“没想到今儿就带了个漂亮姑娘来了。”

    楚檀汐笑了笑,看着老花要干什么,便主动帮揽起来,老花也没有怎么反对,甚至和楚檀汐唠起家常来。

    “听你的口音,是帝京的丫头吧?”

    “嬷嬷说的不错,我从帝京受朋友委托前来找嬷嬷照看一二。”

    “嘿,我个老婆子哪有什么人想照看我一二,你那朋友什么人啊。”

    “她原是不让我说的,我看嬷嬷和善,便偷偷告诉嬷嬷,是苏家的一位姑娘。”

    “苏家的啊……”嬷嬷念叨片刻,不再说话。

    楚檀汐亦不继续追问,反而给许宸奕一个眼神,男人不得已上来也帮着做活。

    “你们小俩口倒是恩爱,我看这公子也是个手脚麻利的人。”

    许宸奕轻笑一声,他没有反驳嬷嬷说的小俩口,反而顺着往下说:“平日里我素来舍不得我家夫人做活,一向都是我统包家中事。”

    许宸奕一言,楚檀汐一句,倒是把老花哄得高兴,但直到夕阳落山,二人临走时,老花也没有再提苏家的事。

    老花送二人到门口,从怀里拿出包好的四个莲花酥:“这是江南这个时节最应景的莲花酥,你们忙了一天,带上回去吃些。这些时日老婆子我有点事,就不必来了。”

    二人对视一眼,提着莲花酥回到客栈。楚檀汐将莲花酥掰开,果不其然在其中发现夹着的纸条。

    “人多眼杂,两日后子时前来,自有采薇小姐想要的东西。”

    许宸奕看完,开口道:“娘娘,两日后的约,侍臣去赴,娘娘去,侍臣不放心。”

    “也好,此事交给你哀家也放心。”

    二人话还未谈完,门口便有人轻敲几下,许宸奕自然地将纸条塞到护腕里,然后开了门。

    来访的是崔长青,崔长青见开门的是许宸奕,抬手便将人推到一边,自己去找了楚檀汐,许宸奕不可置信地看着崔长青。

    “娘娘,你要的消息臣带来了,但是有外人在……”崔长青瞥一眼许宸奕。

    “景初,你先回去吧,莲花酥味道不错。”楚檀汐给人示意一番。

    许宸奕无奈告退,他看得出崔长青脸上洋洋自得的笑容,真想让楚檀汐好好看清楚这些男人的嘴脸!以及,难道对楚檀汐来说,他竟然也算外人!?

    楚檀汐看向崔长青:“说说吧,崔将军。”

    崔长青赌气一般拿起莲花酥咬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可惜臣觉得娘娘应该不喜欢。”

    说完,他便一扫桌上的莲花酥,楚檀汐眸光落在满地的莲花酥上,心情有些复杂。

    “娘娘要臣去调查江南行市,果然大有问题。江南素来商业繁荣,海商更是当地赋税的一大来源,但是在这繁荣之下,只有面上那几家大的商行,而小的商贾却是连容身之处都没有,更别提白手起家。”

    “是因为裙带关系吗?”

    “不错。江南富商唯苏家马首是瞻,期间利益不言而喻,苏家为几大商行提供维护,以至于他们可以尽情剥削底层商贾百姓。而这些年他们愈发猖狂,除了每年那点根本不对账的银两隐瞒帝京之外,剩下的巨额财产都被用来效仿苏家了……”

    “在朝中,买官卖官。”楚檀汐眸光一凛,“当真是好大的胆子!你且继续查下去,拉出所有利益链的关系,哀家一个都不会放过。”

    “臣遵命。只是臣这般为娘娘尽心尽力地办事,娘娘就没有什么嘉奖吗?”

    “事情都没办好,崔将军还是不要在哀家面前邀功请赏。”楚檀汐冷笑一番,“办得好另当别论,办不好,哀家要你与他们同罪。”

    崔长青闻言大笑几声:“娘娘你还真是心狠,臣真怕有一天对娘娘没用了,娘娘就把臣厌弃了。”

    “怎么会呢,崔将军可是哀家的左膀右臂。”她伸出手搭在崔长青的手上,露出一抹还算宽慰的笑容。

    崔长青很吃楚檀汐的小意温柔:“好,臣就再帮娘娘一次。”

    “有劳崔将军,哀家还真是不能没有崔将军啊,想来崔将军英勇神武,必然不会让哀家失望,等你的好消息。”

    ——

    相约时日已到,许宸奕换了一身夜行衣,单枪匹马独自前往。子时的江南相当静谧,街上少有行人,偶尔见滚落的灯笼从无人街道上穿行而过。

    许是江南多水缘故,夜间的凉意带着些许潮湿阴冷,以至于掩盖了空气中芰荷的气息。

    许宸奕从青瓦墙顶上一跃而过,来到郊外庄子,只是庄子似乎并无半点人烟气息,关着灯,气氛诡谲。

    “嬷嬷?”许宸奕开口,却没有得到回应。

    他推开房门,迎面却被人撒上药粉,他慌忙退后,那些人却不甘示弱,提剑砍来,许宸奕甩甩头调整一下状态,这才与几人对打起来。

    许宸奕武功卓绝,只是这几人不足以是他的对手,他三下五除二解决了个干净,只是为了顾及老花状况,不得已放走一个逃跑的。

    许宸奕抱起屋内的老花,老人家已是奄奄一息,她颤颤巍巍一遍遍重复着:“向南一十里,向南一十里。”

    “我知道了……”

    “好,好……”老花点点头,“最后……求您……替老身照顾好……采薇小姐……”

    许宸奕不太理解为什么,她与苏采薇并无血脉关系为何这般挂念,可当老花反复强调是,他只好先应下。

    “好,一定。”

    老花听到许宸奕答应下来,这才放心撒手人寰。

    许宸奕替老花合上双眸,他走出屋子,却忽然一阵发软,险险靠在墙上喘着粗气,浑身发热开始冒汗。

    那烟尘里面……有媚药。

    他轻笑一声,真是好生卑鄙的人,怕是奔着楚檀汐去的……还好,还好来的人是他,不是楚檀汐。

    许宸奕晕晕乎乎,强撑着回到客栈,他抬头看向厢房,马上就能回去了,只要回去他缓一缓,就能好了……

    他推开门扉,灯火葳蕤,为何他的房内,居然还有人?

    楚檀汐的房门被推开,她一惊站起身,却看见门口有些异常的许宸奕,女人立刻起身锁好门,慌忙走过去,一遍遍叫他的名字确认状态却得不到回应,摸到他的身体烫的离谱。

    “沈景初?你没事吧?回答哀家。”

    许宸奕喉结微微滑动,他抬头看见楚檀汐模糊的脸庞,竟然觉得自己如此荒谬,想她想到这种地步,竟让她入了自己的梦……

    许宸奕翻身一把将楚檀汐压在身下。

    “娘娘……侍臣好难受……帮帮侍臣……好吗?”

    如果这是他的梦,那就让他放肆一回吧。他不能这样憋下去。

    “沈景初你清醒点!你看清楚哀家是谁?”

    下一秒,许宸奕俯下身,在她的脖颈轻咬出一抹绯红,他听见身下之人轻哼一声,便抬头欣赏着楚檀汐白皙脖颈上那副杰作。

    他轻柔抚摸着那块绯红,眸光深沉而又温柔。

    “楚檀汐……你不满意吗?”

    楚檀汐在身下呼吸有些粗重,她看着许宸奕,大抵知道了怎么回事。没想到,连媚药这种下三滥都手法他们都不惜一用……

    “没有啊……”她伸出手抚摸着男人的面庞。

    “可是,你为什么,就那般讨厌孤?”他将她一揽而起,看着她衣衫滑落,似乎是有些发狠,咬住她雪白的肩头。

    楚檀汐嘤咛一声,不由得向后仰着脖子,眉头微皱,这也却引得许宸奕放轻力度。

    “弄疼你了?”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楚檀汐不忘引诱着他一点点说出真相,却不曾想惹怒了这人。

    “你当真一点都认不出吗?孤对你来说当真就这么陌生吗?”

    许宸奕愈发不满,他将自己的吻遍布楚檀汐的全身,想要以此来宣告自己的专属,从额头到腰部,每一处,他都恨不得留下一抹印记。

    楚檀汐暗自偷笑,她得到了来自许宸奕的亲口承认。

    “那陛下可要臣妾相帮?”楚檀汐在他耳边轻语。

    “帮……我?”许宸奕有些木然地抬起头,他的眼前是红色倩影的飘忽不定。

    楚檀汐勾唇一笑,将他凌乱的衣衫一点点解开,好歹他也是为了给她办事才弄成这个样子。

    “你想做什……”许宸奕本想询问,下一秒眸子陡然瞪大,带着些许不可置信看向眼前这胆大包天的女人。

    楚檀汐脸色微微一红,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药物的原因,为什么会这般发烫的离谱。

    男人本能地抬手掐住楚檀汐的脖子,手掌上的力道却远不及当年:“你好大胆子……嘶……”

    楚檀汐因着那股桎梏,几乎是一瞬间过往记忆涌上心头的害怕,但下一秒许宸奕的不爽便将她拉回现实,楚檀汐脸色一沉,这人怕是不知道现在谁处在下风吧?

    “陛下还是安分些,不然臣妾可不保证做出些什么,陛下最好认清楚现实,到底此刻谁才是身处逆势。”

    楚檀汐的话语带着些许威胁,她含笑看着许宸奕那猩红却带着怒意的眼眸,饶是他此刻因药性而无力,在她手里才更好被拿捏,简直是要比沈景初还要好玩上三分。

    “你……”许宸奕话到嘴边却骂不出口,他的身体诚实无比,只好将头靠在楚檀汐的肩膀上,微微喘息。

    他闭上眼睛不去看,楚檀汐却是在他耳边调笑:“陛下不看看是怎样的陛下,又是怎样的臣妾吗?”

    “孤定要你……付出代价……”

    终于,许宸奕闷哼一声,楚檀汐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素手带着些许黏腻,药性发散完,许宸奕靠着她的肩头呼吸一点点平稳。

    楚檀汐将他放了下来,眸光一点点变得冷淡,她起身前往舆盆,将手放在花瓣水中清洗干净。

    “你倒是跟个没事人一样,”她回首看着地上的许宸奕,“也不知道你醒了还会不会记得这一切,想起来就不好玩了。”

    ……

    翌日清晨,许宸奕翻坐而起,他扶着头有些头疼,昨夜的事,他只记得楚檀汐,以及旖旎的喘息风月。

    他环顾一番,这是楚檀汐的厢房,只是她不在。许宸奕起身踏出房门,凑巧碰见楚檀汐从他的厢房出来。

    “娘娘?”许宸奕恍然一惊开口。

    楚檀汐简单挽着头发垂放在肩上,倒是平添了几分似水温柔,刚好也可以遮住昨夜许宸奕的荒唐。

    楚檀汐穿着江南时兴的衣裳,她半倚在门边,瞧着许宸奕的神情怕是不记得多少了。

    “昨夜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侍臣……侍臣惶恐,只记得求娘娘……一帮……”他越说声音越低。

    昨夜他居然拿着沈景初的身份求楚檀汐,而更令人气愤的是,他觉得楚檀汐的那份熟练不像装的……怎么能够?怎么能够那般轻佻?

    “哀家是问你老花的事。”

    “老……老花?”许宸奕一愣,“呃,确有消息。”

    “进来说吧。”楚檀汐转身,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照着许宸奕所说,二人前往老花庄子以南十里,那里只有凉亭一座,一时之间有没有了头绪。

    许宸奕围着亭子走了一圈,确实看不出什么名堂。

    “房梁之上,你且一看。”楚檀汐开口。

    许宸奕闻言点点头,借力翻身上梁,却见一锦盒已然落灰,他将盒子拿下,里面誊抄了苏家江南的财账记录。

    “想来老花是早就知道苏家为人,在此之前就把这些放好了。”楚檀汐微微叹气,“也算对苏采薇忠仆一场,我们走吧。”

    从小路迂回城中,必然要经过江南梁田,时秋正是水稻成熟的季节,田间可见劳作妇人,楚檀汐不由得驻足望去,金黄之中,是躬身妇人。

    “沈侍臣,你看到了什么?”

    “农忙。”许宸奕回答得很直接。

    楚檀汐摇摇头,许宸奕不由得再次回首看去,却又听见女人在身边缓缓开口。

    “是当局者不仁。”楚檀汐赫然开口,“田中劳作有妇孺孩童,可见若要为了生计必然要举家而出;他们所着粗布麻衣,只能证明纵使收割良田百亩,又有几个铜板能落到他们口袋?”

    “先帝遗留祸害繁多,哀家虽不忍却也只能一步一步来,君韶年幼有仁君之质,哀家身为人母却也不愿让他这般年纪便见世态炎凉。苏家只是出头鸟,连根拔起才能消江南之苦,这看似富贵繁荣的江南,若稍有不慎,那便是君王心头之恨。”

    许宸奕不再言语,他自然能听懂楚檀汐话语中的道理,他再看这稻田,这般看来,以前为君他确实是暴君,民生之计从未在意。

    “沈景初,”楚檀汐开口却意有所指,或者说,许宸奕,“望你在观烟火人间之时,可顾念黎民苍生片刻。”

    帝王不仁,又怎能奢望百姓无忧。

    “娘娘教诲,景初自当谨记。”

    楚檀汐的眸光望向稻田深深,她从不指望许宸奕去学会爱妻爱子,他不配,更别说指望他爱自己的子民,她想要他心里有一丝负罪,无论是对君主之位还是夫君之任。

    “走吧,如今证据已然拿齐,崔长青的调查也有了眉目,回到帝京便是要苏家付出代价了。”

    “娘娘打算什么时候出手?”

    “苏子衿生辰当天。”她的话语不带感情,她仿佛并不在意苏子衿这几月的相伴。

    许宸奕不语,楚檀汐的心比他想的要狠。

    二人回到城中,并排相行,今日之议让许宸奕对自己为君产生了怀疑,其实前世为君本就是个意外,若真要说是否在意那个位置,现在的他觉得,并不是。

    今生这一系列的蜕变,几乎让他脱胎换骨,也许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份他本不该承受的蛊毒。

    不过没事,都过去了。也许他可以试着重新开始,重新做一个正常人。

    “娘娘……”许宸奕停下脚步,唤一声楚檀汐。

    “什么?”

    “娘娘可否……”

    许宸奕话还没说完,不知从哪平白钻出一个江湖老道挡在二人之前,那人咋咋呼呼,一下便让许宸奕黑了脸。

    “哎呦呵,老身我啊今天遇到俩有缘人啊!”那人须发皆白,身着破烂,拄着拐杖 ,拐杖之上拴着酒葫芦。

    楚檀汐平淡看向人,许宸奕因为之前那个道士对这些故弄玄虚之人很是不耐烦,直接拉起楚檀汐的手就要离开。

    “别着急着离开呀,老身我看公子你不像今世之人啊。”

    仅此一眼,莫说许宸奕,就连楚檀汐都不由得驻足向那道士看过去。

    许宸奕一哽,他还不想让楚檀汐对自己起疑,“娘娘,江湖术士故弄玄虚,不可轻信,交给侍臣。”

    楚檀汐心中嗤笑,是不是故弄玄虚,许宸奕应该比她紧张。

    “让他说,我也听听是不是故弄玄虚。”

    许宸奕一瞬紧张,好在那人长叹一声,摇摇头:“公子若想听还请借一步说话,天机不可泄露给第三人。”

    许宸奕看向楚檀汐,她大抵是有些不满。

    “无事,你去吧。我在前面的小摊那等你。”

    许宸奕微微颔首,跟着老道拐进巷口,男人一改和善面目,目光阴沉声音狠厉:“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莫要这般大的戾气,重来一次老身劝你收收性子。”

    “我的机缘和你有关?”

    老道士摇摇头:“与老身无关,只是老身观你周身气象却非常人。你前缘未尽,遗恨未平,得此机缘还望珍惜。”

    许宸奕思索了一番这句话,他确实对楚檀汐背叛之恨还未了断,对前世命不久矣还未尽算。

    “不过这些都另当别论,老身认为,公子再来一回只为一件事。”

    “何事?”许宸奕微微歪头。

    “赎罪。”

    许宸奕闻言嗤笑一声,果然是江湖骗术。

    “我何罪之有?何须赎罪?普天之下,素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老道士闻言只是摇头笑着,似乎是觉得许宸奕过于单纯。

    “以后你自会知晓,心中有无负罪,也只有公子你自己知道,老身预祝公子早日赎罪放过自己。”

    说完,老道士就撑着拐杖准备离开。

    “你把话说清楚!”无论许宸奕怎么呵斥,老道士都充耳不闻。

    他哼着民间的戏折子里的唱词,一点点走远,疯疯癫癫不似刚才。许宸奕兀自攥紧拳头,心里却还是放了一根刺。

    他从巷口走出,走了没几步便见楚檀汐居然真的坐在糖水摊那等着他,许宸奕遥遥一望,看见她停在灯火阑珊之间,却忽然有些胆怯不敢向前。

    愧疚吗?梁田之上,楚檀汐一席话却是让他愧疚。

    若他真的是来赎罪,是因为他要为前世暴君之行付出代价吗?可那,真的又是他的本意吗?

    这一刻,许宸奕陷入了自我怀疑,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楚檀汐似乎察觉到了目光,向他看来,在楚檀汐的含情双眸中,许宸奕陡然惊醒,快步走了几步。

    “结束了?”楚檀汐开口。

    “嗯。”

    “那走吧。”

    “夫人……不问吗?”许宸奕抬眸看向楚檀汐。

    “你不是说江湖术士故弄玄虚吗?我信你。”

    楚檀汐一言,直中许宸奕心窝。其实楚檀汐心中并不这样想,她早就知道沈景初的壳子里面装的是谁,所以老道说了什么,她也就不在意了。

    “对,江湖术士,故弄玄虚。”

    许宸奕颔首一笑。

    雨滴忽然滴落在青石板上,许宸奕一愣,淅淅沥沥的小雨便下了起来。

    许宸奕干脆拉起楚檀汐的手向客栈跑回,一红一蓝的身影,奔跑在青石街道上,路上行人逐一撑起了伞,楚檀汐却只能以一手遮挡。

    她目光停留在许宸奕的背影之上,如果从一开始就是这般,那该多好。

    她看着许宸奕的背影,却逐渐荒了神,好像回到了好几年前,她仍是家中闺秀,她的瑾哥哥亦是这般拉着她的手,躲避帝京的雨水,甚至将衣袍罩在她的身上……

    楚檀汐甩甩头,怎的又想起以前的事了,说好不再挂怀了。但若真的归咎起来,曾经的美好不都是眼前这人毁掉的吗?

    行至客栈,二人已经浑身湿透,楚檀汐却在许宸奕的笑容之下默默抽回了手,因着这个动作,许宸奕的笑容也逐渐凝固。

    “娘娘?”

    “回去吧,收拾收拾明日回帝京。老花好生安排,带消息回去给苏采薇。”

    楚檀汐不再理他,转身上楼,许宸奕目送着她上楼,男人眸光一淡,真是他自作多情,以为楚檀汐有一分心动。

    ——

    兜兜转转从江南回到帝京,这段时间最高兴的竟是崔长青,他发觉了沈景初忽然不受楚檀汐待见了,也因此他多了机会接近楚檀汐。

    楚檀汐对崔长青一切如旧,至少原地踏步要比退步好的多。

    夜半,二人回到宫内,许君韶披了件斗篷便跟着王德忠在宫门迎接。

    见楚檀汐回来,许君韶便直接扑到了楚檀汐怀中好不亲热。楚檀汐抚摸着许君韶的头,不等她开口,许宸奕便主动请辞离开。

    王德忠自是察觉了这微妙的气氛,却也不好多言几句。

    “母后你可回来了,这几日禁苑都在准备苏侍臣的生辰,好生热闹。”

    “是吗?”楚檀汐闻言,她看向许君韶目光凛然,“苏侍臣的生辰宴,君韶不必来,好好在藏书阁待着,记住了吗?”

    许君韶看着楚檀汐,似乎意识到什么,默默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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