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之人(四)

    “江老臣是国之栋梁,为人循礼守矩,这是哀家自幼便知晓的,他看不惯哀家作风,也在情理之中。”

    楚檀汐垂眸,曾经的江爷爷如今亦站在了她的对立面,他把江瑜瑾教得很好,爷孙俩似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对江家自有割舍不掉的责任。

    为了这份责任他们都能舍弃许多。

    “如今祖父,已然没有再入仕的打算,打算归隐山林了。”江瑜瑾开口。

    楚檀汐点点头:“也好。江老臣两国肱骨,操劳半生,如今寻个闲散亦是极好的,先前让崔长青上门叨扰,是哀家的过错。待你通过殿试,继承江老臣的衣钵,自会为我大燕出力。”

    二人再次相顾无言,陷入沉默。

    “娘娘……”江瑜瑾还想再说些什么。

    “娘娘~”杨珏出声打断了江瑜瑾的话,江瑜瑾抬头向里间看去,便见杨珏披了一件外袍从床榻里出来。

    一瞬间,江瑜瑾犹如五雷轰顶般,一时之间无所适从。他不知道自己该看哪里,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对待眼前的楚檀汐,那个自己曾经的邻家妹妹。

    江瑜瑾兀自攥拳,脸上却仍然是再平和不过的笑容。

    他喉结微微滑动,看着楚檀汐身边的枕边人,还是道一句:“见过……杨侍臣。”

    杨珏一时之间竟然得到了生平从未有过的满足与快/感,这种让江瑜瑾匍匐在自己脚底的感觉正是他多年来想要许久的。

    可惜,他不敢太过张扬,那样,惹恼了楚檀汐,她便会弃自己而去。一时之间,杨珏如以往一般熟练,继续一颦一笑都模仿着眼前的江瑜瑾。

    “你很惊讶吗?江瑜瑾。”楚檀汐开口,她任由杨珏纤细白皙的手臂攀上自己。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但却喜欢看江瑜瑾这般为难的表情,犹如当年,他选择了功名利禄没有同自己一起离开。

    这是如今楚檀汐唯一能够在江瑜瑾脸上看到一点点对于过去的愧疚表情。

    江瑜瑾自然是比任何都明白,这就是上天给自己的责罚,罚他懦弱无能,罚他痛失所爱。

    江瑜瑾兀自摇了摇头,强颜欢笑,他看向人仍旧用不带一丝波澜的语气道:“娘娘是最好的娘娘,无论娘娘做什么自然有娘娘的思量打算。”

    “臣才疏学浅,但仍愿追随娘娘,无论娘娘抉择什么。”

    楚檀汐眸子一怔,一时之间什么都说不出来。江瑜瑾这是放任了过去所有的过错,如今只对她说一句“永远追随”。

    这是她想要的答案吗?

    楚檀汐莫名低下头笑了,只是这一刻,她没有看见江瑜瑾在她低头时表情的揪心。

    杨珏收敛了自己的表情,看着二人之间微妙的关系,一时之间他亦不知是该庆幸如今的自己得到了江瑜瑾永远无法得到的,还是该怜悯这个一向温润如玉的人,事到如今仍然这般踽踽独行。

    “今日的事,哀家觉得聊得足够了。哀家期待,江家才子,金榜题名。”楚檀汐抬起头,她的眼角微微泛红。

    江瑜瑾一梗,时隔三年之久,她却再次换了个身份,同他说了一句与当年相差无几的话语。

    只字片语,足够伤他。

    “……臣,告辞。”他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楚檀汐目送着那翩翩公子离开,却在门合住的那一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

    杨珏扶着人坐在八仙凳上休息:“娘娘得到娘娘想要的结果了吗?”

    楚檀汐摇摇头,她忽然反应过来,这种不择手段达到自己一切目的的观念是许宸奕带给她的。为太后这几年,潜移默化之间,自己还真就把许宸奕学了三分。

    “你说,你有几分像他。”楚檀汐抬头问杨珏。

    杨珏怔愣片刻,他学习并模仿江瑜瑾多年,这是幼时便开始的,抛却一切去模仿他,希望以此同他一般得到所有人的关注。

    杨珏笑了笑,握紧袖边衣角:“九分吧。侍臣幼时便学他,为了学他,丢弃了自己,侍臣也不知道真正的杨珏是什么样子的。”

    楚檀汐看着杨珏,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同自己说实话,颇有些同病相怜地苦命。

    “还有一分呢?”

    “那是一分鸿沟,除非世上再无江瑜瑾,否则,臣,永远只是个替代品。”

    楚檀汐嗤笑一声,她身边之人,还真是各个看得比她透彻。

    江瑜瑾看的通透,选择了家族;一干侍臣看得通透,才会入宫于她面前陪笑;那许宸奕呢?他……楚檀汐竟然一时不知他是否为这通透之人。

    “我们回去吧。他已经知晓了我的心思,却没有给我想要的回应。”楚檀汐开口,“是我要放下了,从今以后宫中不会苛待你,随你如何,你帮了哀家很多。谢谢你。”

    “谢谢你。”楚檀汐的一句话萦绕在杨珏脑海。

    这算是,用完他了吗?

    他兀自垂眸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跟在楚檀汐身后离开了酒楼,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在帝京的街道上,一阵叫嚷声想起,马车也慢慢停下。

    “夫人,前面好像出了点事,路被堵住了。”车夫有些不满地说道。

    “......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吵嚷声传到楚檀汐的耳朵里,她的眸子陡然一缩,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楚檀汐掀开帘子向那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刘氏带的那个傻儿子当街闹事,楚檀汐气不打一处来,她都已经猜到了这人下一句要说什么。

    “我,楚强,我姐姐楚檀汐可是当朝太后,今天就是老子我打死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杨珏察言观色一番,自是听出了其中猫腻,他伸手搭在楚檀汐手上,温言安慰。

    “娘娘,这人这般可恶,狐假虎威以势压人,侍臣最看不惯这种,娘娘已经做的够好了,对他们也给足了颜面,若是娘娘放心,便交给侍臣解决。”

    楚檀汐瞥了一眼杨珏,思索一番点点头。

    杨珏微微一笑戴上斗笠走下马车,对付一个没脑子的男人还不简单?做的好了楚檀汐还会高看他三分。

    “什么人竟敢在此胡作非为?”杨珏走入人群呵斥一声,他的动作没有拖泥带水很是干脆。

    “你,你又是哪号人物?敢,敢在老子面前叫嚣,你,你知道我姐姐是什么人物吗?”楚强有些结巴,但嚣张气势不减。

    杨珏打量一番楚强,他身着名贵绸缎衣物,肥头大耳,脖子还戴着长命锁,鼠目寸光之间俨然是一副丑恶的嘴脸。

    “小郎君,这人的阿姊是当朝太后,惹不起的,他在帝京霸王惯了,如今只是打伤了人还是不要插手得罪人了。”一旁的阿婆开口劝阻。

    杨珏垂眸一笑:“当今太后吗?”下一秒,他掏出袖中的御牌。

    “太后凤牌在此,见牌如见太后,还不速速跪拜!”

    围观的人见状忙不迭跪下身来,只留楚强一人慌乱地看着周围下跪的人,他却没有跪下的意思。

    “你为何不跪?”杨珏开口问道。

    “太、太后是我姐姐,我凭什么要拜!我、我娘说了,她再怎么样,那也是我、我家的女人,不伺候我已经算是给足脸面了。”

    楚强仰着头,说的那叫一个问心无愧,杨珏不由得有些汗颜,真不知道楚檀汐是怎么遭上了这样一家人,想到这杨珏看楚强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几分嫌恶,他最讨厌这种自诩大男人的蠢材。

    何况,寄居在别人家的米虫居然反过来啃蚀主人,没有这个道理,他都没有做到报复上江瑜瑾,凭什么有人敢先他一步报复上楚檀汐?

    “呵,既然如此,我就替娘娘清理门户,也不至于脏了娘娘的手。”杨珏眸子微微一变,他挥挥手,便上来一队人马。

    “打。”杨珏微微一笑,温柔开口下令。

    他仍旧带着笑容看着楚强被架上刑凳,楚强被打的毫无形象可言,泪涕直流,却没有一句求饶的话,只是一味地咒骂,杨珏也是好性子干脆陪着他看他被打到无力再骂。

    楚檀汐坐在马车上,饶有兴趣地撑着头看向那边的光景,她嘴角扬起一道弧度,心情还算不错,也没有制止的意味。

    有人能替她教训教训这个便宜弟弟也不错。她目光一转,却看到巷子那头疯疯癫癫跑来一个瘦高妇人,她眉头一皱,那是刘氏。

    果不其然,刘氏发疯似地跑过去,推开手拿大板的官差,心疼地抱住自己的儿子,然后恶狠狠地盯着杨珏。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把手伸到我楚家,收拾我的儿子?”女人眼神发狠。

    “我奉命替娘娘清理门户。”

    晚风吹来,扬起杨珏斗笠上的薄纱,刘氏瞳孔骤然一缩,那张熟悉的脸上是得意洋洋的神情,是江瑜瑾?刘氏目光转了几遭。

    “不应该啊......”刘氏嘀咕几句,“江家那位不是在准备殿试吗?怎会来这给楚檀汐办事?”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旋即大笑起来,缓缓起身捋了捋鬓角跑散的发髻:“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那女儿的某房男宠,她倒是艳福不浅,留着你这故人之姿一般的小子来自己娘家作威作福,以你这身份地位怕是连喊我一声母亲的资格都没有。”

    杨珏不屑一笑,这上不了台面的嘴角伎俩他小时候不知道见过多少次。

    下一秒,刘氏居然直接掀开了杨珏的纱帘,仔细审视这张脸,杨珏也不由得一惊,却没有乱了阵脚。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像谁,鼻子上插根葱还真当自己是头象,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果然只能够服侍上不了台面的人,拿这个牌牌还真当自己是号人物了。”

    刘氏曾经毕竟是勾栏瓦舍出来的人物,说起狠话来倒是杀人诛心,杨珏的手攥得很紧一直在隐忍,甚至有几分心疼楚檀汐遇上了这么一号人物,更令他浑身发冷的便是周遭的议论纷纷和鄙夷的眼神。

    他有些发笑,这帮人肆意揣测妄议的太后娘娘,曾几何时为了民生政事忙碌于深夜,却因为身份便要遭此为难,这又是何尝的不公。

    杨珏尚未来得及回应,楚檀汐却已经略过他走向刘氏,刘氏被官兵拦到几步之远的地方,看见楚檀汐的那一刻想到了自己挨得板子,不由得有些嘴塞眼皮直跳。

    “参加娘娘。”杨珏慌忙行礼。

    百姓闻言在一片惊讶之中也都匆匆跪拜,楚檀汐也很自然地让他们平身。

    “没想到哀家还是没有楚夫人学会管教儿子,既然如此楚夫人也不必尽这个责任了,来人,把楚强压入大牢。”

    “楚檀汐!你凭什么!那是你弟弟!”刘氏还是死要不放,若不是忌讳楚檀汐那次打的板子,她恨不得当场闹起来。

    楚檀汐闻言嗤笑一声:“凭什么?”

    她踱步一圈:“天子犯法也当与庶民同罪,借着哀家的身份耀武扬威惯了,还真当帝京是你刘氏的天下了?寻衅滋事死教不改本该如此,哀家素来不徇私舞弊。”

    楚檀汐转过身:“楚强日后问罪,凡是有被楚强借哀家之名欺压过的人皆可去官府如实禀报,桩桩件件一并清算。”

    说完她缓缓走向刘氏身边,在她耳边道:“你猜猜看我为什么一直放任不管,你放心,我会慢慢收拾,先从他入手,我要让你再无翻身之力。”

    楚檀汐说完转身就走,刘氏无力跌坐在地上,有些惊恐地看向楚檀汐,官员开始疏散围观欢呼的百姓,解决了帝京这个霸王,以后的日子会轻松多了。

    楚檀汐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一个小姑娘正仰着头看着她,楚檀汐蹲下身看着这个和许君韶差不多大的女孩。

    “太后娘娘你好漂亮,像天上的仙女,我也要成为你这样的人!”

    楚檀汐闻言一笑,刚想伸手摸一摸女孩,女孩却被人慌乱地一把抱走,那人连连道歉却还是跑远了,楚檀汐也听到了妇人的指责。

    “......说什么胡话呢,成为太后那种人......”

    楚檀汐无奈垂眸,侍臣一事早就让天下人不解了,不过她从来不在乎天下人的想法,既然她们害怕,那她楚檀汐就当一回先,有的事总要有人开始纠正,总要慢慢来。

    杨珏小心翼翼凑过来扶起楚檀汐:“娘娘,可是伤心了?”

    楚檀汐摇摇头,但说没有是不可能的,杨珏是一朵很好的解语花。

    “无事,如何都可以,哀家从来不在意,哀家只需要做好哀家该做的,是非好坏自由他们评价,问心无愧便足矣。”

    ——

    复回宫中,许宸奕仍在宫门口相迎,男人发觉二人之间气氛压抑,颇为满意地扬起唇角,看来故人见面,很是不顺。

    许宸奕被楚檀汐丢在宫中一日教学许君韶,他自是想要去托墨崎去给他听个墙角,但是他没有,因为楚檀汐不喜欢。

    杨珏将下马车,尚未来得及亲近一番楚檀汐,便发现被这沈侍臣截了胡,不由得有些无语凝噎。

    这人怎么这么讨厌?比江瑜瑾还要讨厌。

    许宸奕想要去搂住楚檀汐的臂弯,却被女人默默抽离:“今日君韶学业可还用功?”

    许宸奕看着那支手,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有些不解,又默默看了看自己的手:“陛下聪慧,又是娘娘和先帝之子,必然勤勉向上。”

    楚檀汐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阴阳怪气的许宸奕。这是和她点拨,让她记住许君韶是谁的孩子呢。

    楚檀汐看着男人面上仍然带笑,本身便心气不顺,一时之间更是看这人哪哪都不顺眼。

    楚檀汐长呼一口气:“那便好。今日哀家乏了,哪也不去,你们亦不必探问。”

    楚檀汐走得决绝,独留下许宸奕和杨珏,杨珏掩面偷笑,还好他没有一回宫就上赶着找楚檀汐。

    许宸奕看向杨珏,眉眼之间尽是戾气:“杨家之子对吧;”

    “如何?”杨珏被人盯着,立马收敛了笑容,后退几步稳了稳心神。

    他想起来楚檀汐的承诺,不由得让自己挺直身板,不至于输给眼前人,但许宸奕给他的压迫一时之间竟然让他有些汗颜。

    这沈家侍臣到底什么来头?

    “没什么。只是奉劝你好自为之。”许宸奕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

    杨珏看着许宸奕迈步离开,竟然一时之间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

    他看向身边的宫人:“沈景初到底什么来头?我竟然在上京多年,不曾听闻他。”

    宫人摇摇头,面目亦有些慌乱:“奴才亦多年未见过如他那般的人……”

    “切不可大意,虽说有娘娘的承诺,但在宫里,活不活的下来还得看命数和天。你且派人偷偷去调查一番,实在不行,找找老爷子……”

    杨珏握紧小奴才的胳膊,小奴才亦有些惊讶:“公子居然要为了这样一个人,去托老爷子?”

    “他可能比我们俩想得都要难对付,傻子才和他作对。找到身份丢给江瑜瑾才是明智之举,他沈景初既然要娘娘,我们就敬而远之;江瑜瑾在意娘娘,就让他俩去斗。”杨珏半眯着眸子。

    ——

    许宸奕回到自己的墨竹轩,正看见周夷拿着自己桌案上的青提吃。

    “真把我这里当成你的长风馆了?随便什么都敢指摘,你以为你是江瑜瑾吗?”

    周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许宸奕上上下下骂了一通,自是有些难以置信,但他不知道关江瑜瑾什么事。

    “今儿是娘娘和杨侍臣去的德胜酒楼见江瑜瑾,怎的好像你见了一般,竟然火气都撒到我这了?”周夷放下手下的青提打量着许宸奕。

    “瞧你诸事不顺啊?娘娘是不是对你撒气了?”周夷追问,惹得许宸奕更是烦躁。

    “信不信孤不用剑也可以杀了你?”许宸奕抬眸瞥了一眼周夷。

    周夷浑身一抖,颤颤巍巍缓和了自己调笑的语气:“别急嘛,故人重逢有些事今非昔比了,娘娘怨气大些也是情理之中,向陛下撒火说明心中还有陛下。”

    “此话怎讲?”

    “娘娘若是心中没有陛下,就必然会如同对待我们一般,虽是言笑晏晏却不过是各取所需。娘娘对陛下施加怒气,不就证明娘娘还是需要陛下的,以至于把陛下当成最信任的人。”

    这一番开解还真让许宸奕有些释然,却还是兀自垂眸:“她当真心里有我?”

    周夷肯定地点点头,可是许宸奕心中还是有些落空。

    为何楚檀汐的爱,他一点都察觉不到?他不知道如何爱人,但求楚檀汐爱他,可是,他真的无法确定,楚檀汐爱不爱他。

    楚檀汐的忽远忽近让他对这份感情难以捕捉,这种感觉让他惶恐甚至可以说害怕失去,患得患失的感觉才最痛苦。

    “周夷,你可知如何爱人?”

    周夷闻言有些不解,所谓爱,难道不是心之所想的追求,跟随心就好。

    “陛下何意?”

    “我从不知如何爱人,但想爱她。我也从不知爱人如何,想求证她可有爱我一分。”

    “说来惭愧,臣并不懂爱人也从未爱过,但我想陛下可以遵从心的感觉。”周夷戳了戳许宸奕的心脏。

    许宸奕恍然,周夷走后他依旧坐在原位,那双手不由得抚上心口,沈景初的这颗心脏正有力跳动着,这种有力的感觉让许宸奕垂眸回想起前世他那颗缓慢跳动的心,寻找这种感觉。

    那颗心,曾经也真的为楚檀汐热烈地跳动过。

    许宸奕缓缓放下手,他原来,在前世的麻木不仁中有过心动。

    因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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