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宫廷（四）
“安然，我跟你说过我会当一个好官，并不畏权贵。”
安然微笑，是的，顾烨不畏权贵，也不需要畏惧强权，只因他生身父亲是长孙无忌，他还有背后大家族，做什么事都没什么好怕的。即便如此，她还是不能够完全放心他这种不畏强权，秉公执法的性格，或许他的性格很讨当今圣上的喜欢，但在官场上还是会得罪不少人，君子是坦荡荡，但小人防不胜防。她这是假装微笑。
“我觉得那回春的长相与我们中原大多数女子不同，你看她鼻子很挺，皮肤特别白，身材高挑，说不定有西域血统，家里或许有人是西域人都说不定。”
河西走廊便是去往西域的要道。查回春的亲人和人际关系，是想知道回春杀人的背后是否有别的用意。
“这事，我会继续查下去。”
杀宫女的凶手是回春，顾烨对此可以说是破案了，至于背后是否还有什么，那是可查可不查，而以顾烨的性格，肯定会继续查下去。
安然托武媚的福，将定做衣服的生意带到了宫里，可以出入皇宫，主要为武媚做衣服，武媚如今受宠，她便根本不需要愁没有生意，没有单子。
她每日便带着自己培养的那十名设计者给顾客设计衣服。
她给武媚设计衣服，也是为了帮助武媚持续不断地博得皇上的宠爱。风萧萧在她制作样衣时说：“姑娘，您帮助了武昭仪，那便是帮助了自己，帮助了顾府，帮助了顾大人，您不觉得吗？”
安然对此没有立即发言，低头做衣服。在她看来，武媚在感业寺就想着回宫，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就算她不帮武媚，说不定武媚也会继续得宠。
也许帮着武媚这事是对的。
安然亦听出了风萧萧这话背后的意思，是希望她去说服顾烨将之前凶手回春的事情引到萧淑妃身上。
回春这段时间在大理寺的监牢里武功被废，受刑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但是交代的内容是一样的，她杀人并没有主使，她就是看那两个宫女不爽，她在宫里没有仇人，她的仇人早就死了，当年事件的河西节度使和作出决定剿灭凉山好汉的太宗李世民都已经不在人世，回春入宫并非为了报仇。
虽然还有疑点，比如她师从何人，她自己说师父已经不在人世，和萧淑妃的关系，萧淑妃是她第一个伺候的人，萧淑妃待她还不错……但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萧淑妃知道回春是凶手。连萧淑妃身边的其他宫女都说不清楚在宫里待了两年的回春竟然有武功。
指使回春杀害两名小宫女，这对萧淑妃来说没有什么真正的好处，若说萧淑妃要针对武媚，直接指使回春杀武媚和李弘不就好了吗？
安然知道那夜回春要杀的人并非武媚和李弘，而是她。回春是凶手，是萧淑妃身边的宫女，一旦暴露，萧淑妃肯定要落人口舌，这也是为什么萧淑妃一开始就要撇清自己不知道回春是凶手。
后宫的嫔妃哪里有那么好当的，稍有不利于自己的事情都要考虑到。
萧淑妃一看也不是一个蠢人，主使自己身边的宫女去杀两个无关紧要的人不是傻了吗？
顾烨如实和皇上禀告了，宫廷宫女命案背后的凶手就是回春一人，并没有主使，就是单纯的仇杀。
由此可见，做人嘴巴要干净，不能随便说话得罪人，不然不知道背后怎么被人捅。
安然道：“萧萧，二郎他对这起案子已经很上心了，没有证据表明萧淑妃指使，你这样盯着我，我也很难办啊！”
风萧萧不说话，退出了国意成衣铺的更衣室。
其实顾烨可以在这桩命案上做手脚，故意将回春的审讯语录改了，再强行在纸上按个手印，证明回春是萧淑妃指使杀人，能够将罪名安到萧淑妃头上，但这事由他负责，他不会做这种事。
皇上在宫里给他施压，“媚娘在朕面前常说，回春要杀她和弘儿，顾卿你确定萧淑妃对此事毫不知情？”
顾烨顶住压力回答：“这段时间审讯下来，回春不大可能是萧淑妃指使去杀人，杀人是她自己的决定。萧淑妃对此并不知情。”
皇上叹道：“那就好。武功这么高的一个女人潜伏在宫里到底是可怕，朕与萧淑妃做了多年夫妻，她应该也不会故意找个会武功的来害朕。朕今日算是可以去和媚娘交代了。因为这事啊，朕这段时间千思万想，自己已经对萧淑妃没有感情了，念及多年夫妻情分，这事就这样。若有下次，顾卿你能够证明萧淑妃对朕有异心，朕绝对不会再信她。”
顾烨明白，皇上的心已经全部放在武媚身上了，男人绝情起来那就是真绝情。
但他也不能因为皇帝的偏心，后宫嫔妃私下的施压就污蔑了萧淑妃。
回到顾府，顾烨只觉身心疲惫。
安然知道这段时间他很累，特意煮了提神醒脑的茶。为了不让安然发现他因繁忙的公事而生病，他都是私下请何兰替他医治，何兰私下将事情告诉了安然，比如他头疼、口腔溃疡和感冒的事。
顾烨唯独在安然面前才能够稍稍放松，道：“皇上已经对萧淑妃没有感情了，如果我这次做了伪证，说不定皇上也会相信。”
“但是皇上知道你不会作伪证，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
皇上李治看起来年纪轻轻，其实脑子活络，比谁都想得明白。
皇上交给他的案子里还有流言说未来女帝将代替李唐皇室。一个流言会兴起，那很可能不是一个人能够办到的，可能背后有着目的不明的一群人。
为什么是女帝？
就是说一个女人，她的地位将超越李唐皇室。
“我看萧淑妃不像知道回春会武功的样子，当年回春成为萧淑妃身边的宫女，是宫里女官们的安排，并不由萧淑妃决定。”
安然道：“二郎既已经认定回春杀人和萧淑妃没有关系，为何今夜还要再提，是心里还有什么疑问未解吧？”
“像她这样一个武艺超群的女人入宫，总觉得背后还有什么阴谋似的。你看恭顺他培养了一群有武功的女人，是为了有用的时候能够用到这些女人，会不会回春也是这样一个被培养的女杀手？”
安然笑道：“女杀手只杀两个没用的宫女？”
“也许她本来不仅要杀这两个宫女，还想杀其他人，却因为你我的介入，不得不先改变计划，先杀你。”
安然嘴上的笑容僵硬了，顾烨这样的判断是有可能的。会不会因为她的介入，她进后宫查案，回春因想先杀了碍事的她才提前暴露了呢？
她原本可以有机会杀萧淑妃，杀武媚，杀王皇后，甚至杀皇上都有点机会，但因武媚进宫，皇上已经很久不去萧淑妃的寝宫。
两个宫女可能是回春用来杀人练手的。
安然急问：“二郎，回春是不是还在大理寺的牢房，既然你们都审问了，没法再审出来，不如让我过去试试？”
安顾二人觉得回春背后似乎还有什么阴谋，比如她如何进宫，进宫成为萧淑妃的宫女，这一切的一切难道真就只是巧合？
据她自己说，她是一个大仇得报的人，为何还要在十五岁那年进宫当宫女？仇恨唐军的人进后宫，不是很奇怪吗？若说没有目的，安然都不会完全相信。
赶去大理寺牢房的途中，顾烨道：“回春当时进宫，是凉州当地官员举荐的，年轻，貌美，无亲无故，正适合入宫。”
每个地方都有女子入宫的名额，只要当地官员同意，不管什么样出身的女人都有机会入宫。有的宫女可能一辈子是宫女，有极少数运气好可能被皇上宠幸。
两人刚进入大理寺牢房，有狱卒上前汇报：“顾大人，您来得正好，那个……回春就在刚才自尽了。”
回春自尽了！她在牢里煎熬了这么多个月，为什么就今夜自尽呢？
两人一边向回春的牢房走，顾烨一边问：“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狱卒道：“凶手回春本来单独待在牢房，这段时间手脚被锁，武功被废，被我们牢牢看管没有自尽的机会，但是今夜……于巡捕带刀进去了……”
安顾二人走到了回春的牢房外，刚好看见了巡捕头子于旻。
顾烨看向牢房里的女尸，地上流着一摊血，脖颈上有刀伤。顾烨带着怒意道：“于巡捕，本官早就吩咐过不得带武器进去，你为何擅作主张？还有你进凶手牢房，所为何事？”
于旻没有太多的歉意，道：“回大人，此案已经破了，留她的命实际并没有什么用，我以为她武功被废，真就没有了反抗之力……”
“你以为，什么都是你以为！”顾烨道，“杀手回春武功高强，就算被废了武功，都有可能袭击人，你怎么能够确保她没有能力反抗！你从明天开始可以不用来大理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