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科考（九）
顾烨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阿爷、阿娘，我就是做了一个梦，才会写出这首诗，并非动情。你们误会了。”
顾秋蓉道：“误会了吗？”想起他病中昏迷倒是常说梦话，莫不是因为安然那丫头，看顾烨镇静站立，她没有戳穿。
可他能够写这首诗连自己的名声都不顾。顾秋蓉到底有些担心，“烨儿，你若真有了动心的女孩，不必藏着掖着，父母亲能够替你做主。一门亲事罢了。”
顾烨微笑，“的确没有。”只因安然还太小，谈什么婚事，出生礼仪之家，多少知道他现在有这样的念头是不对的。
长孙无忌和顾秋蓉没再说什么，看着顾烨坦然离开。
与安然想象一样，顾烨的这首诗太火，一出门就能够听见路人在讨论顾烨。诗作如人，路人讨论更多的是顾烨的为人，还有的说顾烨可能喜欢上了哪家姑娘。
安然知道顾夫人没有去哪家上门提亲，所谓的喜欢哪家姑娘纯属扯淡。在顾烨看来，时间日久，流言会慢慢淡去，并不把流言当一回事。
九月金秋，安然来到赵国府当值，顾烨道：“安然，我觉得你除了学教养，还需要学其他，如弹琴和练舞。”
“为何？”她跟着孔嬷嬷学习，平时又要做女红已经很累了。
“很多事情要在小时候就做好规划，长大后才不会手忙脚乱。我有意让你变得更优秀，不好吗？”
“也不是多不好。就是你怎么不找周莹姐姐或者颜回姐姐，只找我呢？”
她问到了关键，他道：“我要你学就学，要你话多。你主子优秀，你能够拖后腿吗？还有，你是我养大的，若未来去给别人做事，我定当不轻饶。”
顾烨又道：“别当我不知道你这两年做了什么，上次说长孙家宗祠又大又空，请求在宗祠里种树，现在卖柴挣多少了？”
若说去年在沐春堂外种枇杷树是心血来潮，但在赵国府宗祠种榆树就是她特意规划。长安缺柴薪，这是她观察到的，家里有生意头脑的不光她一个人，有一天她看见安枝晋悄悄拿锄头在宗祠的院子里挖沟种东西，原来种的是榆树苗。
一般人看见这幕只当安枝晋头脑发热想种树，但安然和安枝晋想到了一块儿，种榆树是为了未来收柴。当年春天种下，秋天就能够有收获。
安然依样画葫芦，求顾烨将宗祠的院子借她种树，她每天离开赵国府前就去浇一次水，这水每天浇一次就够了。施肥也不必天天施。
今年秋天，榆树有数千余株，每一株大约一尺长，安然砍下旁枝，直接卖给赵国府收柴的下人，卖得比市场价稍低一点，下人也能够从中赚一笔差价，下人们开心，她也开心，是相互受益，有利益关系，安然跟下人的关系自然变好了，都不需要相互套关系。
这段时间天气阴冷，接连大雨，柴薪好卖。
“每捆干柴也就十几文，总共一百捆，共一千多文，差不多一贯钱多点。”
一贯钱就是一两银子，赚钱并非那么容易的。他们安家是生意已经起来，是商界顶流，又是皇商，造成钱好赚的假象，底层商户其实日子很难，每年交的税都比农户交的税更多。
但是一两银子对普通人家特别她这样的小孩来说已经是巨款。
“你辛苦折腾大半年就一两银子。跟着我不好吗？吃穿不愁的。”
安然小声嘀咕：“又不可能在你身边待一辈子。”
“你说什么？”
“阿翁他希望我未来经商，公子，就连初礼都知道到了年纪要嫁人，如果我到了出阁的年纪还留在赵国府，当然是没问题的。但是二十岁以后，三十岁呢，我不能一直给人家当丫鬟。我不想和孔嬷嬷或者其他婆子那样，一辈子在人家府上做事，而且我们家本来就是经商的。”
虽然说庶女不能继承家业，庶女一般要成全家里人，若哥哥姐姐不会做生意，安弘致会让安然去顶上帮助哥哥姐姐掌管家业。
能够允许安然来赵国公府做事只是一时的。与赵国公的这种关系，更能帮助提升安家的生意。安父一开始的算盘就是这个，就算安然未来想继续留在赵国府，安弘致也不会同意。
两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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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烨又病了，比往年更严重。
贞观十九年的春天，自从去年秋天开始，顾烨的病情就开始不稳定，但是总体情绪是好的，不至于熬不过去或者昏迷。
安然还记得他去年十月参加了她祖父祖母的八十大寿，还亲手画了一幅祝寿图送给两位老人家，祝寿图上画了长在树上新鲜的寿桃和两只飞鸟，写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吉祥语，她在祖父母身边开心，看见他在寿宴上也咧嘴笑了。
今年开春，他们还一起在钟南山上的山亭和谏议大夫褚遂良、梁国公房玄龄下棋，此二人在朝堂上是同一派系，生活中一直都是朋友。
安然知道对面两人的身份，提出下赌注对弈。
赌注是赌褚遂良的书法大作。
褚遂良看起来比房玄龄瘦一些，是个瘦但精神的老头，捏着灰色胡子道：“我的书法大作可不是这么容易赢去的，你这丫头至少赢个十局才可以赢去我的一幅大作，但同时我们若赢了十局，你也必须拿出一幅同等水平的作品出来。”
褚遂良的书法大作现在就已经价值一幅千两，安然知道一旦这老家伙两眼一闭双腿一蹬，这幅作品能够让她下半辈子吃穿不愁，一旦开赌就得赌大的，还不能气势弱于对方，但她并没有任何价值千两的画作。
眼巴巴求助顾烨，请他暂且借她一幅。她原本的想法是她和顾烨合作一定能够杀得两位老人家片子不剩。
顾烨微笑：“可以，就是一旦输了，记得要还。”
一千两差不多是她三年总共的工钱，一旦输了她可能要继续给顾烨干三年。安然才不肯输。
少男少女对战两位叱咤朝堂半生的老人。
对战开始……或许是第一次赌，安然有点慌张，光顾着想一旦输了自己这三年就全白干了。她正要落子，顾烨指着某一处道：“下这里，听我的准没错。”安然想想跟着下，结果第一局输了。
顾烨能赢过房玄龄，但未必赢得过褚遂良。安然心想。
明明知道安然慌张，顾烨下一局道：“安然，若是再输，你那千两银子怎么还？”说得好像她输定了。
安然不耐烦道：“我把自己还你，行不？”
顾烨微笑：“那你下吧。”
……
今日或许手气不顺，顾烨还不配合，简直叫做瞎指挥，她虽然棋艺不错却输给了两位老人家，连输十局。褚遂良问她还赌吗？
这个时候，有心气的人必然是说继续赌。
安然识时务者为俊杰，有礼道：“两位大人棋艺高超，超越我与顾二公子许多，不如大人不记小人过，赌局取消，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竟敢与两位大人赌博。”
褚遂良摇着折扇，非常喜欢这两个少男少女，敢跟他们两个大人提赌博，也就这丫头了，微笑道：“怎么能不记小人过呢！我没说自己是大人，也没说自己是君子，我们是一群老人啊！克明兄，你说是不是？”
房玄龄点头附和。
安然明白自己这回不能赖账了。撒娇打滚都没用。
果然赌博害人一生！
决定以后再也不赌。致富还得脚踏实地。靠赌博来赢得褚遂良的大作的念头就此打消。
安然因此欠了顾烨一幅价值一千两的画作，心道，要不是有一个拖后腿的“顾队友”说不定自己不会输。
顾烨看她噘嘴，道：“怎么还不服气？我下棋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是你要赌又不是我要赌。”
安然知道这回输棋，真不能全怪顾烨拖后腿，褚遂良的棋艺的确在他们之上。她无话可说。
从钟南山回来做什么事情都特别乖巧听话，说不定顾烨一开心就能够忘记那一千两画作的事情，或许她就不需要再进行赔偿。
安然自认为伺候得无比认真，中午都不带休息的，突然打了个哈欠被顾烨看见，顾烨便道：“哎呀，我那一千两的画作啊，你准备什么时候还？”
安然连哈欠都不敢打。
在顾烨入宫办公时，安然完全跟着琴师、舞师、孔嬷嬷好好学习，根本不再往府外跑。
从去年秋天开始到今年春天，顾烨都用那一千两的画作赔偿款吓她，道：“若还不起，就把你扣在赵国府做抵押。”
安然不服气地噘嘴，心道，我一定会赚一千两银子出来还你。但在还钱之前，她还是该做的都要做，简直叫做任劳任怨。在顾烨入宫后好好学习，他回来后好好伺候。
顾烨是从去了安家一趟后发重病的。
本来在春天，顾烨就容易发病，没人将病和去安府的事关联到一起去。
暖春的一天，顾烨去拜见了安然的祖父安国意。本来之前他去见过安弘致，在大酒楼见安然的父亲，那次会面就是安玲珑之前因为创作趿拉屐鞋的事情请顾烨去安家吃一顿饭，但是最后去了大酒楼。
顾烨去见安然的父亲，回来的状态还不错，能够继续与安然说说笑笑。但这次见了安然的祖父后回到家便彻底昏迷了。
安然不知道他和祖父具体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