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算账（一）

    裴峥知道许昌是安然的未婚夫，信上的内容他在旁边全部看了。信封上写着“许昌亲启”，信上署名为“安玲珑”。

    安玲珑作为安然的姐姐，能够对安然的未婚夫写出这种文字内容，也真的够了，若真是为了许昌这个未来妹夫在异地日子艰难考虑，也写不出“卿念君，见君一解相思苦”这种话。

    这就好比窦奉节捉奸，安然的情况仅比前者好一点，至少她和许昌还没有成婚。

    若她这次不来偷看，或许还会被蒙在鼓里，就算安雯去年就跟她说起安玲珑在给许昌写信，她都能够当作不知道，可经过冯豪的事情，她开始不信任二姐姐了。

    裴峥看公人离开，房间里就他们两人，道：“别想了，这信是你二姐姐写的，未必就是许昌的想法。”

    安然抿唇未说话，一向擅长掩饰自己的真实情感，这次却没有忍住，脸上的郁色，裴峥一眼就看见了。

    “我只是不明白二姐姐作为安家的嫡女，已经拥有了很多超越他人的东西，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裴峥手臂交叉，揶揄道：“幸好当时没有选她啊，不然不知道头上会戴多少顶绿帽。”

    安然斜睨他一眼，他名声在外，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勤快，竟然还有脸说出这话。

    她不是完全娇滴滴的小姑娘，还能够在心里继续维护自己的二姐姐和未婚夫，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二姐姐能够每月去信，必然是他每月都回信了。

    也许她能够再给许昌一个机会，那也是未来看他具体的行动和表态再判断。

    安然从驿站出来，与裴峥说想自己一个人回去，裴峥却说：“怎么能让一个小姑娘自己一个人回去，这路上多危险呢！”

    安然想，他知道她的心情，说出这样的话倒像风凉话，乍听有点意思，实际油腻，不知道对多少女人说过，她记得裴峥曾经在她和顾烨面前对一个姓谭的娇女郎说过同样的话。

    $.

    次日，安氏绸缎庄。

    用完早餐不久，有丫头来唤，“六姑娘，老爷找你有要紧的事情。”

    庄子后院有很多房间，其中一间是安弘致用来办公的，亦称“书房”。丫头刚进书房说了一声“老爷，六姑娘来了”。

    安然看见付婆子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付婆子几乎每天都迟到，今日却来早了。彩绢和付婆子在外头候着，传唤的丫头也退了出去。

    房间里就只剩下她和安弘致。

    安弘致先开口道：“然丫头，听付婆子说你算账还不够利落，为父想了想，决定派你去账房先生旁边学习，若算得好，日后可以去账房办公。”

    在前头店铺接待客户，只要有订单，收入很可观，但是干活早回家晚，什么人都要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其实很辛苦，但是去后面院子里的账房算账，每天不用这么早来，到了固定时间做完了事情便能够回府，每天对着账单而非对着人，也不必风吹日晒。

    安然还没开口，安弘致又道：“最近为父听说那裴公子总来找你，谈论生意还行，但裴峥名声在外，身为姑娘家离他远些才是好事。去账房办公可以与他减少往来，阿爷希望你明白你是有婚约的人，再和其他男人谈生意也不妥……”

    裴峥名声在外，交往过的异性几乎都是贵族出身，其中不乏心里还恋慕着他的，有些贵族女子至今还说非裴峥不嫁，安然若敢跟他处得再近一些，那些女子都不会放过她了。

    安弘致对着她讲了许多道理，其中一些是女德方面，安弘致同意她做生意，却还让她谨守女德，记住自己身上有婚约，二讲了人际交往的事情，讲了好一通的大道理。

    安弘致道：“付婆子说六丫头你这段时间对付婆子爱答不理的，这付婆子毕竟是家里的老人，你们年岁相差太多，有磨合很正常，老人有脾气也正常，你作为晚辈应该敬老，试图去理解付婆子，怎么能给付婆子脸色，你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安弘致不停地给安然洗脑，安然全听明白了，原来付婆子跟父亲告状了，说她给付婆子脸色瞧，这事并没有，属于付婆子胡诌在父亲面前抹黑她。

    这样坏心眼的老人家，父亲却不停让她去理解付婆子，认为作为晚辈，不管长辈做出多么不对的事情都是晚辈的问题。

    若让她去理解付婆子，早晚死在付婆子手里，安然心里明镜一般，表面认同着安弘致的话，听他说了一大半要求她去委曲求全的内容。这种话，他会对安玲珑和安雯说吗？答案是不会。

    安玲珑和安雯有权自己挑选未来夫君，她没有办法，全凭太太和阿爷做主，这就已经显示出她与两个姐姐的不同。

    总归，她不想去账房也必须去账房。

    家里有关生意上的事都由父亲做主，她祖父母管不了这个事情。

    安弘致根本没让安然自己去选择，说的话表面听来是教育她为人处世，实际是让她不要惹事，别结交裴峥，忍气吞声继续忍受付婆子这样的人，别要求太多，她和安雯、安玲珑都不同，安稳过完这辈子就完事了。

    安然走出书房的时候在想，若阿爷年轻的时候只求安稳，还能够做到现在的长安首富吗？有些事情光靠运气、想法和天赋还不够，还需要决心和冒险精神，反正安然从没有觉得停留在这一步就够了，她相信之后只会越来越好，她会越来越好。

    安弘致不认为安然可以直接单独算账，请了一个从账房退休的老先生先教她算账。这是付婆子与安弘致说的，付婆子说安然算账能力很差。

    老先生给安然留了一些例题让安然在房间里算，由付婆子监督。

    阁楼里，安然念着题目：“甲仓库里放着二十吨的货物，取出五吨，乙仓库和甲仓库的货物一样多，问乙仓库有几吨？”

    彩绢道：“这个简单，十五吨。”

    “甲乙两仓库共有三十吨货物，从甲仓取出五吨，甲乙两仓的数量相等，问甲乙两仓原来各有多少货物？”安然和彩绢都想了许久。安然道：“应该两个都是十五吨。”

    彩绢道：“对对对，只有都是十五吨，才数量相等。”

    安然写下“十五”两个字，付婆子手里有答案，看见答案是“二十”和“十”，即原来甲仓库二十吨货物，乙仓库十吨货物。

    安然念下一道题目，道：“三百六十万五千四千三百二十一加上五百六十七万四千三百二十一等于多少？”

    彩绢拿手指掰，掰了半天没有掰明白。

    安然直接拿算盘，最终写下“八百三十二万八千六百四十二”。

    付婆子看了一眼手里的答案，数字是九百三十二万八千六百四十二，心想，六姑娘的算数果然不行。

    老先生接受了安弘致的旨意，必须在半个月内将安然教会，然后安然好在半个月后入账房算账。每次安然做完例题，付婆子便道：“六姑娘，您对对答案看看正不正确。”

    安然笑说：“对了，我都忘了嬷嬷您有答案，嬷嬷，您可得帮帮我，这算数可真够难的，算了老半天才做了这么几道题目。若半个月后不能够入账房，铁定要被父亲骂了。”

    付婆子道：“六姑娘您总算知道我的好了，我怎么可能会让六姑娘您过不了这关。我这答案就在这里，你重新写一份交差，老先生必然看不出来不是你做的，你题目全对，你是老爷的女儿，老先生总会让你过关的。”

    安然和她上演了一出晚辈和长辈相亲相爱的画面，实则各留了心眼。

    安然道：“多谢嬷嬷。彩绢，快，懂事的，拿些东西孝敬嬷嬷。”

    付婆子道：“这回真不敢当。”上次接受安然的殷勤招待结果磕断了一颗牙齿，腹泻一晚上，阴影还在，付婆子暂时不敢接受安然的好礼了。

    有付婆子帮着安然“作弊”，老先生对安然“放水”，安然度过了半个月的学习，进了安氏的账房当了唯一一名女子账房先生。

    这唯一的女子账房先生并没有显得她特殊，而是作为新人，她一开始都只能跟着几个有资历的账房先生，给他们做打杂的活。

    难得拿到一本空白账本，还是一个账房先生觉得她客气有礼给的，她拿着账本抄写销售单据上的内容，最后要写总共多少金额。

    付婆子在旁边留心看，看她写错了便留了心眼。她两个儿子就是分店的账房先生，账房的事多少了解一些，自认为比安然了解。

    在安然还在写账本时，她悄悄走了出去。

    原本安然写的账本是给账房先生看，但是身为老爷的女儿，付婆子知道只要她去说，老爷自然对此重视一些。

    付婆子出去后叫来了老爷安弘致，一路上夸赞：“老爷，这段时间六姑娘学习别提多认真，今天终于正式接触账本，开始自己单独写账本了。您过来瞧瞧看，六姑娘作为唯一的女子账房先生，当真有出息，给您长脸了。”

    若安然算错账被安弘致发现，安弘致定然勃然大怒，觉得没脸认这么蠢笨的女儿。虽然他一直怀疑安然是否真是他的女儿，但这些年的养育，多少待她像亲生女儿，就是与安玲珑和安雯不同罢了。

    回到安然所处的单间，付婆子道：“来，六姑娘，老爷说要看一看你的账本，你将写好的账本拿给老爷看看。”

    安然抬头看见了父亲，只能起身将手里的账本递交给父亲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