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彩珠（七）
夜里，安府，春兰园。
杀手燕赤站在房间里，面朝一个中年妇女，道：“纪妈妈，是我办事不力，没将那小娘皮杀了。”
燕赤是她请来的杀手，也是太原刺史府沈家秘密培养起来的。
原本沈唯认为二房的姑娘最容易解决，安雯每日常常单独出门，又夜里才归，伪造安雯被自己的追求者所杀的假象便不会有人怀疑到她。但即使如此，安雯还是活了下来。
屏风后的女主人道：“你把事情完整交代一遍。”
燕赤把事情的前因经过叙述了一遍。
女主人问：“这么说有人看见你的脸了？”
燕赤不得不如实说“是”。
纪妈妈说：“那么这段时间你就去找一个地方躲一躲，别让人家发现了。”出门叫来秦司徒。
燕赤重新披上夜行斗篷，戴上斗篷帽，随下人秦司徒从安府的后门离开。
沈唯从屏风后走出来。纪妈妈道：“太太，如今该想其他的办法了。”
要解决二房的儿女，不能再采用刺杀的方式，燕赤暴露了，她沈唯未来也可能会暴露，昏暗的房间里，两个女人都露出如虎般的深邃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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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安雯是自己的姐姐，安然没法不保护她的安全，只能将人接到了顾府。
问过安雯可知那粗汉子的姓名，安雯却对那名粗汉子一无所知。安雯道：“安然，我又不喜欢那人，是那人非得缠着我，不管我跑到哪里，他就追到哪里，我怎么会想了解他的事？”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想杀你？”
“我……我……”
“你若不知道，为何会想逃，想找一个地方藏起来？”
想杀她的汉子跟踪过她，知道她的所有住处，现在只有待在侍卫众多的顾府最安全。安雯没法解释，就担心安然想得太明白，将自己赶出去。安然就算知道安雯的心思，也没打算让她再次落入虎口，安排娄妈妈给安雯找房间住。
这件事，安然准备跟顾烨商量一番。
今早安然帮助安雯差点被一名男子给砍伤的事情，很快传入顾烨的耳朵里。这次连保护安然的十五都受伤，十五禀告完，顾烨看着他手臂上缠着的绷带，便猜测这个男子很可能不是普通人。
傍晚，安然听说顾烨回府，往东院走。顾烨担心安然，往西院走，最终在游廊中碰头。
“二郎……”
“你先说。”
“帮我查一个人，这人想谋害我三姐姐。”安然将手里对燕赤的画像交给顾烨，“仅有画像，其余有关他的事，我还一概不知。”
“足够了。就是安然，之前你家那秦徐两个嬷嬷谋害你阿娘的事情我听恭顺说了，我查到这两个人从长安离开便不知所踪，始终没有返回老家。我总觉得这背后的事与今日的这个杀手有什么关联。”
秦徐两个嬷嬷说出主使是太太时，当时祖父祖母在世，阿爷身体安康，她没打算就这么揭穿沈唯，报复沈唯，而如今想报复的时候，最关键的证人却消失了。
付婆子最近又返回了安家做事情，不过和她的儿子一样不再插手安氏的生意。
安然听了这话，总有种怀疑，顾烨他想要当大理寺少卿，去大理寺查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会是为了她吗？帮她复仇吗？
可她又打定了主意，再等许昌两年。有些事她希望能够得到未婚夫的支持。
“此事我会去查。”顾烨将画像收下。
“另外，我带了三姐姐来府里暂避。最近她刚受到追求者的这番攻击，想必对男人失望透顶，也会伤心……”
“你三姐姐的事情不必与我说，你自己看着办就可以。若不知道雯姑娘是姐姐，臭丫头，我觉得你倒更像姐姐了，还要为姐姐的事情操心。”顾烨问，“我们今夜能不能一起吃饭？”
“不了，西院如今姐妹众多，二郎应该也还有事要忙。我还是与她们一起用餐。”安然说完转身离开。
西院，夜里灯火通明。
“干杯。”一群姑娘喝饮品吃菜庆祝西市武术馆即将开业，安然的宅子即将正式出租。
摆摊时间自由，大多数都是固定时间出摊，特殊日子可以不出摊。
樊娘亲自做了这顿饭，饭桌上唯一的男性是薛缘这个男孩子。
安然拿着一瓶用琉璃包装的辣椒酱道：“这是樊娘特质的火爆辣椒酱，没有最辣只有更辣，你们谁愿意尝试一下？”
透过洁白的琉璃可以看见内里鲜红的辣椒，周化、芸娘、樊娘、彩珠和萃英等人纷纷果断摇头。
“我已经想好了，若未来生意做得不如意，便拿出这瓶辣椒酱作为惩罚来督促你们，谁亏损了，就吃一瓶。”
连几乎天不怕地不怕的周化都喊：“安然，你这个也太狠了，这是让我们不能退后了。除了惩罚，就没有什么奖赏吗？”
“最大的奖赏就是盈利和挣钱，这还不够吗？不够的话，我准备给你们每年出外游玩的机会。”
芸娘问：“去国外吗？”
“当然，不可能啦。国外多危险啊，可以争取逛完大唐的疆域。”
当时，大唐地域辽阔，万邦来朝，四夷宾服，国外的人爱往大唐跑，学习他们的文化和语言。光游玩大唐的地域，就足够他们逛的了。
“为了表示诚意，来，每人都来一勺火爆辣椒酱，都要吃，不准拒绝。”安然给她们都加了一勺酱，一群人叫苦不迭。因为拌了酱，一群人都多吃了许多饭。
酱料特别下饭，安然喊“一点都不辣，根本不辣的”，周化道：“不知道安然你出生长安，还以为你来自蜀地。”
安然嘻嘻地笑。这时，身穿私服的顾烨站在西院月洞门口，故意咳嗽了几声。一群人看向他，他问：“我能过来蹭一顿饭吗？”
顾府是他的，她们如何好拒绝。
经过这些姑娘的同意，顾烨走了进来。这回换其他姑娘都笑了，安然有些拘束。
周化故意问：“顾大人，你说樊娘做的菜好吃还是安然做的好吃？”
安然正要说自己几乎没做过食物给他，顾烨回答：“安然做得好吃。”
一群人都“嗷”地夸张叫道。
周化再问：“你是喜欢安然做的菜还是安然这个人呢？”
这群人起哄下，顾烨坐在安然身边，刚回答道：“当……然……”
安然夹起一道菜塞进他嘴巴。
周化道：“顾大人，我们住在这里这么多日子，还未感谢过你。我以这杯酒敬你。”
刚才她们都喝水果制作成的饮品，现在都改成了酒。顾烨一样与她们饮酒，安然不好意思给他挡酒，反倒加入了敬酒行列。
顾烨不常喝酒，酒量实属一般，酒过几巡后已经意识不清醒，但坚持着没有醉倒。
芸娘附耳道：“六姑娘，酒后看人品，看我们试探一二。”故意问顾烨，“顾大人这么多年来，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未娶妻呢？”
顾烨面色潮红，“我……已心有所属。”
“哦，那人在哪里呢？”
“她……”
“是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
“她……就……在……”顾烨垂了垂脑袋，似乎很快就要醉倒。安然着急道：“二郎醉了，我先送他回东院。”
芸娘按住了安然的手，制止了她，“顾大人，那女子是不是安家的姑娘？”
“是。”
安然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是安家哪个姑娘呢？大姑娘，三姑娘还是……六姑娘？”
“是……安家……姑娘……”顾烨清醒了一些，抬头仓促道，“各位实在对不住，我不胜酒力，只得先告辞。”
身后侍卫忙扶住脚步不稳的他。
周化等人给了安然一个眼神，芸娘更是推了她一把，安然牵住了顾烨的手臂。他更是没有拒绝。
走在去东院的游廊里，他忽然停下了脚步，意识不清的脑袋靠在她肩头，贴着她的耳朵悄声说了什么。
安然听清他说“是……安……然……”扶着他的手犹豫着要不要抚上他的身子，心里不停挣扎，终究还是手指放在他的后背。
一群人喝酒吃饭的热情欢快景象被待在西院一间房间的安雯全部看见听见。
安雯盯着面前奴婢送过来的一些“寡淡”饭食，心想，这样的饭菜如何能够和外头的伙食相比，根本提不起半点食欲。
她从这一刻开始想明白，自己的追求者和仰慕者再多都是靠不住的，他们喜欢的终究是她的皮囊她的身体，而自己真正要找的是一个好男人作为靠山。
她进入顾府便知道这里是顾烨的私宅，认为安然就是因为傍上了顾烨这棵大树方能够屡屡逢凶化吉。
自己这番被人追杀，若能够得到顾烨的帮助，想必之后都不必再东躲西藏，顾烨能够帮她把杀手找出来。
夜里制定了计划，她便准备主动出击。
次日，安雯涂脂抹粉，打扮艳丽，特意用了一些吸引男性的香水，傍晚故意出现在顾烨的必经之路上。
安雯行礼道了句“顾大人”，顾烨捂住鼻子，完全无视了她，道：“什么东西这么臭，十四，去叫六丫头过来。”
现在樊娘的烧烤摊有薛缘帮忙，且摆不了几个时辰，安然夜里便待在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