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审

    陆汀白和安长之打马匆匆从第七楼赶在天亮前回了羽林卫,一路风尘仆仆,未曾停歇过。

    一见陆汀白回来,近卫便迎了上去,“将军,大理寺那边有传。”

    “嗯,将马带下去喂饱,”陆汀白递出缰绳,“什么时辰到?”

    “回将军,未时。”

    “知道了,午时叫我。”陆汀白越过近卫走出了一大步,又停了下来,他转回头,“巳时吧。”

    突然提前了一个时辰,近卫只当是陆汀白重视这次案件,没往其他方面想,乖乖应是,目送陆汀白离开了。

    一夜未合眼的陆汀白沾床便睡过去了,直到巳时有人敲门他才恍惚起了身草草收拾了自己。

    陆汀白食之无味,对于满桌子的菜,也只是拣着吃了一点,便放下了木筷,“澡堂还开着吗?”

    “开着,不过,”安长之盯着桌上依旧满当的酒菜,“还有这么多,将军都没怎么吃。”

    陆汀白说:“不吃了,帮我备衣服,我去泡个澡。”

    “将军昨晚不是刚洗过了,怎么这会又”

    安长之脑子里有两根弦须臾间连上了,端兆年也是秋狩的重要人物,也是有义务配合大理寺传唤的。

    原来将军是为了她,才这么多此一举。

    大理寺内,郑泌琮坐于主位,左右分别为刑部尚书愈风澈和御史中丞张琛,他们身着绣着飞禽的官府,而陆汀白和端兆年则是以目击者的身份坐在更下面一点的位子,他们穿的确是绣有走兽的官服。

    飞禽走兽的两方官服的对比此时尤为明显。

    拍案声响起,郑泌琮气势汹汹,“曹刿,你为何不下跪?”

    曹刿一脸目中无人,“我为何要跪?我乃螭东将帅,只跪天子,岂有跪尔等朝臣之理!”

    “就凭你带兵反叛,公然行刺皇上!身为罪臣,罔顾朝堂律法,本官现在便可治你扰乱朝堂之罪!来人啊,”

    “慢着!”曹刿重重地向前走动了一步,“什么罪臣?我仍旧军职在身,也尚未定罪,凭何而来的罪?又凭何要给诸位下跪?!”

    郑泌琮第一次正面对上曹刿,没想对方还是个硬骨头,偏偏他说的有理有据,郑泌琮自知理亏,转头问了愈风澈和张琛,“两位大人怎么看?皇上的确未罢黜曹刿之军衔,是该让他起来站着回话的。”

    愈风澈说:“一切按律法执办,该是怎样便是怎样。”

    张琛也点头赞成。

    三人均无异议,曹刿被撤掉了刑具,也可站着回话,使得曹刿气焰愈加嚣张了。

    愈风澈说:“寺卿大人,先容本官言说一二。”

    郑泌琮允了。

    “秋狩之夜,你擅自率领螭东骑兵入京,意图篡夺天子之位,已是死罪。皇上有谕,此行刺案当查必查,一律严惩不贷,如今你曹刿已是有罪之人,则应按罪论处。”愈风澈看向郑泌琮,“寺卿大人,该下令拘回去了。”

    郑泌琮依言将曹刿又重新安上了刑具。

    刚卸下的刑具再次重新戴上,曹刿犹如被当猴耍。

    “该死!”曹刿恼怒出声,紧接着给人按着下跪了,“可恶如斯,太后不会放过你的!”

    骤转间,所有人都心里起了动荡,齐齐望向了曹刿,而端兆年反观着愈风澈。

    “砰!”郑泌琮一板拍案,“放肆,竟敢侮辱太后圣名!我且问你,你意欲为何?”

    曹刿说:“我意欲何为?我以为我的心思已经摆上台面了,不就篡夺皇位,你说我干什么?!”

    曹刿是从战场上打滚出来的,一个小小的拍板并不会让他退缩,他不仅不怕,反而嗤之以鼻。

    太后,篡夺皇位,一切忌讳词眼,轻而易举便被曹刿供了出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任谁都觉得有隐事。

    “咳咳咳,咳咳咳,”

    郑泌琮急得咳了起来,一面思考着对策。

    左右的监官都在等郑泌琮的下一步举动,左思右想下,郑泌琮深觉唯有走一步掂量一步了,他问:“你承蒙皇恩,为何要行这苟且之事,若你尚且念皇上恩泽,还不快交代清楚一切事由,你凭何能瞒过众人进了布林围场,是如何操作良酝署的人往酒里下药的?”

    曹刿这会抵死也不肯开口,与方才想比,简直判若两人。

    如此下去,只怕是天黑了也审不出任何,于是郑泌琮起了刑念,“再不说,严刑伺候!”

    陆汀白听着话,时不时啃咬着手指甲,看似很专注,实则余光凝着对面的端兆年。

    端兆年时而发着懵,目光如雾,心思浮动不定,随着郑泌琮的拍板声落下,她才专注在案情上。

    入目便是郑泌琮和曹刿僵持住的局面,她启齿却未言,然后便瞧见了陆汀白也在看着她。

    陆汀白嘴角微弯,不羁一笑,拉长视线从她身上慢慢移开,“曹大帅不为自己考虑,总得为家里,和底下人考虑吧,他们跟着你出生入死,难道要将他们抓过来一起审问?大帅不为自己想,总得为他们肖想一二,不如主动招供,也可为他们免去些罪责。”

    端兆年眼神转过惊讶,原来昨天他也是为了那事才出现的。

    曹刿心中大震,和陆汀白碰了个眼神,而后又大笑,才说道:“后山有一处瀑布,瀑布之后有一扇暗门,可连通至外面,那儿便是我们进来的入口,自然便轻松逃过众人视线。”

    自请当录事员的钟离奕心绪斗转,任凭笔墨滴在砚纸上,晕开了些字迹。

    端兆年的角度正好详察到钟离奕的一举一动,看着他后知后觉重换了张砚纸,仔细地循抄了一遍原先的内容。

    如传闻一般,讲究、谨慎并且“用心”。

    郑泌琮问:“如此机密的机关,你又是从何而知?”

    “当然是从知道的人口中得知的,否则我又岂能得知。”

    曹刿一半话搁肚里,并未挑明了是谁告之与他。

    “朝堂之上岂非儿戏,有话答话,给本官说清楚!到底是谁告诉的你?”

    曹刿一脸不屑,“对方有心隐瞒,才蒙着个面,我哪里知道他是谁?只要对我有利,我何必去计较那么多。”

    围场筑建由工部负责,曹刿的话,无疑是将工部也牵扯了进来。

    “那酒里下药之事呢?”张琛问。

    郑泌琮沉淀了下心思,见曹刿迟迟没作答,重重拍板道:回话!”

    曹刿说:“是个女的,她拿着太后的信物,说是太后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占便宜的事,何乐而不为呢?反正也不吃亏。”

    郑泌琮说:“你就不怕对方是欺骗你的?”

    曹刿接上话,“为何要担心,既然知道了我的行动,若是她要对付我,大可直接弹劾我,何必还要拐弯抹角地骗我,没道理的事。”

    原以为曹刿会更多地挣扎一番,却意料之外地交代清楚了,愈风澈知道,一切答案尽在陆汀白身上。

    借着光辉,愈风澈看到了陆汀白衣袍上的猛兽,于波澜不惊的会堂里张牙舞动,一时之间,竟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陆汀白。

    又或许,两个都是。

    愈风澈说:“传人吧,把牢里的那个女刺客带上来。”

    未几,滁天灵便被带了上来,身上除了一开始的旧伤,没再添新伤,张琛觉得倒不似大理寺的一贯做派,俏讽道:“大理寺也是会怜香惜玉了。”

    郑泌摆高着姿态,嘴上确是谦逊地说道:“张中丞可是说笑,未有两位大人同审,我大理寺怎敢对罪犯胡乱动刑,大理寺一向秉公办事,自然比不得御史台。”

    张琛瞅着郑泌琮的后脑勺,撇嘴,“胡说八道!”

    愈风澈不想浪费时间,越过斗舌的两人,提醒着,“两位若是觉得不尽兴,那便退堂拌个够,免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被点名的两人噤声不语。

    愈风澈不再揪着两人,而是冷眼盯住了跪着的滁天灵,嘴上则问着曹刿,“可是她?”

    曹刿视线锁定在滁天灵身上,在脑海中比对着,“是!”

    滁天灵从进门开始便一直低垂着头,一副不安的神情,丝毫没有杀手的决绝。

    在郑泌琮的强硬要求下,滁天灵缓缓抬起了头,却在对上端兆年笑容的瞬间,她压抑着的惊恐从双眼里倏然泄出,但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

    “滁天灵,你为何要行刺皇上,身为宫里女婢,享受着天恩,未有报答之恩,反而生了祸心,下作之人实在有愧皇恩!”郑泌琮一脸严肃,看上去很是替皇上忿忿不平。

    滁天灵紧绷着双唇,一言不发。

    记事的钟离奕未听见任何动静,好奇地抬起了头,只觉得好笑,昭然若揭的事,她还想着做足了样子,倒也是个严谨的人。

    郑泌琮此时正在心里做着建设工作,因为他能预知到下一秒将会发生何事。

    等不到郑泌琮的追问,张琛自己开口了,“嘴硬也是没用,进了大理寺,不说实话,皮早晚给你扒掉一层,你是要安然无恙地说出实情或者受点苦头再说出实情,全看你自己。”

    “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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