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面

    陆汀白肆意一笑,说:“一个人喝多没趣。来,我陪你!”

    说着,他举起了手时,故意碰倒了端兆年的酒杯,撒了她一身,叹说:“嗯?这手就是快,没防住。要不给你泼回来?”

    迎溪当即心下了然,而其余人以为陆汀白是有意刁难端兆年。

    端兆年也是一时辨不出他是故意,还是真无意的。明明倒桌子上就好了,怎还偏偏往她身上来?她收回目光,说:“一杯酒而已,我并不觉得有什么。若是陆将军觉得过意不去,不妨碰一杯,就当过了,如何?”

    “自然是好,来吧。”

    迎溪给两人都添了酒。

    端兆年捏着酒杯,缓缓送了出去,就在两个酒杯隔空顶撞时,这次轮到端兆年失手了。她手中的酒杯洒落在陆汀白身上后,又滚出了一段距离,伴随着滚动的轱辘声,她轻笑出声,说:“哎呀,手滑了,陆将军不会介意吧。”

    陆汀白嘴角上扬,说:“正好凑对,也不错。”

    席间众人开怀大笑。

    迎溪接上话,说:“真是巧了,听妈妈说,前些日子楼里来了一对有趣的姐弟,也喜欢像官爷们一样拌嘴。”

    “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陆汀白说:“我听曹刿的憨货儿子提过,好像跟他们关一起有一对姐弟,该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一对吧。”

    迎溪说:“不知,七楼有规矩,不该我们过问的事,一概律不准问。我们只做本分事,其他一概不管。”

    端兆年漫不经心说道:“新买的人么?我倒是喜欢这种,活泼不死板,最适合聊天解闷。”

    “不是的,他们可是七楼的贵客,据说是某位大人的儿女。”迎溪压低了声音,说:“毕竟那对姐弟的衣食住,都是上等的。”

    权竹笙轻轻一笑,说:“如此一说,倒像是另一种方式的软禁。”

    经他一说,众人终于都望向了他。见他仍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样,与其说是来喝花酒,不如说来规劝他们的,倒是显得与他们格格不入。

    汤季初喜欢控场,这会难得见权竹笙开口了,他也来了心思,心直口快道:“侍郎大人极少来这种烟柳之地吧,瞧你这一身正气,反倒衬得我们像是一群登徒浪子,哈哈哈!”

    “你不就是登徒子。”祁子横擦过手,把帕子往桌子上就是一扔,笑说:“侍郎大人可是上究二年的进士,论品行、家世哪样不是拔尖的。跟这样一个清风凛然的人相比,你可不就是登徒浪子!”

    汤季初惊讶,“嘿,你居然会说出清风凛然四字,也是长进了不少。”

    “那是你听少了。”祁子横撇着嘴,“爷会的比你知道的可多得多!是吧,侍郎大人。”

    面对如此恭维,权竹笙显得不惊不急,他端起一杯酒,说:“各位抬爱了,比竹笙过之的,从来只多不少。今日我亦入了这红尘之地,便是同各位别无一二,若是各位再这般高谈竹笙,却是折煞竹笙了。”

    汤季初说:“你这样的,我喜欢!不仅话说得好听,还说得漂亮,心里头都让你给说舒坦了。从前以为你看不起我们这些吃酒玩乐的,如今看来,是我狭隘了,擅自给侍郎大人下定论。绕了一大圈,竟是我自大了。来,我敬侍郎大人一杯,权当我赔罪了!”

    权竹笙兀自倒了酒,声音如春雨般娓娓道来,“同是同朝为官,同吃着这大唐皇粮,我自知并没有特别过人之处,何来俯瞰诸位的资格。赔罪算不上,还是凭心随意吧。”

    迎溪看着权竹笙平静和煦的面容,不自觉地笑了,那是他的真情流露。

    端兆年吃着菜,挑眼注视着盛桓言。见他后半场几乎不吱声,便知道计谋成了一半。

    盛桓言的确心有他虑,因为他想起来了,太后身边的小谭曾告诉过他,太后暗中抓过一对姐弟。后来他查过,那是余承启的儿女。

    余承启如今是陆汀白底下的人,倘若他利用好这个机会,做出点什么来,说不准还能卖陆汀白一个人情。

    秋狩之时,工部因布林围场瀑布的机关一事牵扯进案件中,他父亲便怀疑是太后的手笔。如若太后当真要弃了他盛家,那他必须先做点什么,与其抱着侥幸心理,不如另辟蹊径!

    就在盛桓言沉吟之时,陆汀白顺势擦了下端兆年的手臂,悄声说道:“这鱼已经上钩了,是不是戏也要跟上了?”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端兆年睨着他,满含柔顺,说:“我照演便是。”

    陆汀白心里咯噔,说:“干什么勾引我,你难道不知道,你一换上这种眼神时,便挑明了你要干坏事?”

    端兆年却是不说话,反倒瞪了他一眼。

    陆汀白满脸笑意,与她轻轻碰杯,说:“听说你下边的人不好管,不仅不听话,还公然堵你?好像是叫汪茤的副将吧,似乎还挑衅到我三营来了。怎么,好歹也是有将军头衔的人,还摆不平一个小小的副将?”

    “你都说了是个头衔,我哪里还管得起他?”端兆年说:“他凭什么敢公然与我作对?不就因为他背后是太后。陆将军要是看不惯,尽管动手,我站旁边为将军鼓掌。”

    陆汀白看了端兆年片刻,实则余光瞟着旁边的盛桓言,盛桓言果然在窃听着他们的谈话。

    席间吵杂,其他人又离得远,陆汀白刻意用着三个人能听见的语调,续道:“你就这么点出息?太后底下能人多,不缺汪茤这一个,只要不挨着太后,她犯不着为了一个汪茤正大光明同你作对。替你办他也不是不行,但总得有条件吧。”

    端兆年说:“你想做甚么?”

    “很简单。”陆汀白看着隔间外面的方向,冲她扬眉,“当我一天近卫,不亏吧。”

    端兆年停顿少顷,才颔首道:“好。”

    盛桓言该听的都听了个遍,心下有了主意,突然整个人又放开了,大声道:“喝酒怎能不带上我,我也来!”

    此时权竹笙正受着大家一轮又一轮的进酒,俞知秋俨然见他凝眸皱眉,到底心里不忍。若非来时不小心碰着他,迫于无奈才将他带来,否则他打死都不愿将他牵扯进来。

    “去去!”俞知秋截住大家的热情进酒,说:“不许你们灌醉他,这要是让老师知道了,竹笙该受罚的。人是我带来的,我须得保证他清醒地回去。你们休要灌醉他!”

    权竹笙是钟元期最爱重的学生,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当下便见好就收。

    酒过三巡,大家也渐渐散了。

    俞知秋转头看着权竹笙,问道:“还好吗?我让人送你回去,以后莫要再进这种地方,不适合你。”

    陆汀白也接着开口了,“我送竹笙回去,左右也离得没多远,便一起吧。”

    权竹笙笑了笑,说:“该送的人不是我。”

    陆汀白瞬间知道他的意思,略显尴尬,说:“她有人接,用不着我。”

    “我也不用,”权竹笙说:“我的人应该也快到了,你们先走吧。”

    俞知秋本来还有点犹豫,但见权竹笙没有醉酒的意思,也就没再费神说些什么,他只道:“外边冷,你还是在这里边等,等人来了你再下去。”

    说完,俞知秋便跟陆汀白先走了。

    喧闹的房间变得异常安静,权竹笙疲惫地埋在桌子上,终于不再是端坐着的模样。方才那点被他压下去的醉意,顷刻间便涌上心头,让他满脸倦色。

    迎溪进来时,见他趴着没动,便轻轻唤了一声,“大人,你还好吗?”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但迎溪听不清,又凑近了些。

    权竹笙突然如梦般初醒,睁着有一双眼睛,愕然地看着眼前人,“你……”

    “哟,这不是权大人吗?怎么,也对我们家迎溪有兴趣?”冷寒凝不知何时出现的,总之,他现在悠闲地靠着门,如看戏人般盯着权竹笙他们看,又说:“挨得这么近,是我妨碍到你们了吗?”

    权竹笙瞬间身子往后退了几分,手扶着额头,脸上略带歉意,说:“抱歉,此非我本意。”

    迎溪说:“大人并没有做什么。大人先歇着,迎溪去给您拿点醒酒汤过来。”

    说完他便朝门外走去,经过冷寒凝时,被冷寒凝圈住了。

    “没醉吧?”冷寒凝抬起迎溪的下巴,说:“自己也喝点醒酒汤,不然明天该头疼了。”

    迎溪半咬着下唇,温声道:“我知道的。”

    出乎意料的举动,让权竹笙失神地张望着他们,在撞上冷寒凝回望的眼神后,他陡然错开了视线。

    “看便看了,我并不觉得有甚么。”冷寒凝坐到他对面,“没想到你也会来这种地方,新鲜。”

    “是吗,那你以为我应该去哪里?”权竹笙转回头,看着冷寒凝说:“风雅之地吗?好像你们都这么认为。难道这些不是你们擅自替我臆想出来的吗?权竹笙哪里都去得。”

    冷寒凝一愣,说:“也是。不过,你今夜有些不一样,怎么说话带着刺呢?”

    权竹笙俨然醉了,心知今天的事是办不成了,眉间的颓气又加重了些。他没看冷寒凝,撑着桌子缓缓站起,才说:“许是醉了吧。天色不早了,我该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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