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第二日清早，裴如昭正准备去兵部，出门就碰上陆璟之。
她看看天，现在卯时刚过，陆璟之是在闹什么夭这个时候就跑来？
裴如昭急着要去兵部，顾不上多说，匆匆问道：“什么事？”
陆璟之神色犹豫，递了热腾腾的早点给她：“别分心，事业要紧。”
裴如昭满头雾水，直到一天的公务结束都没想明白陆璟之这句话从何而来。
“男人只会成为你事业的绊脚石。”陆璟之说完就想跑，被裴如昭抬手拽住留下。
“有话直说！你也准备当绊脚石给我添堵？”裴如昭晨起太早，脾气还躁着，陆璟之偏这时候来卖关子，瞬间更烦了。
陆璟之又不好直接说明让裴如昭离齐恪明远一点，被拽住衣袖的模样活像是被揪着后脖领的小狗一样滑稽。
“快去上班，要迟了要迟了！”
裴如昭横他一眼，这才松手：“晚上回来再说。”
陆璟之看着裴如昭的背影，暗自懊悔自己实在是沉不住气。
他确实非常非常不愿裴如昭与齐恪明有过多联系，这个一心想着宏图大业的男人并非是值得托付一生的良人。
对裴如昭极为和善的帝后也不会一直如此，日后若是真成了齐家的儿媳妇，只会有更多的规矩麻烦，连现在对裴如昭的喜爱都将烟消云散成为磋磨。
至于柳芸柔，她确实是女主。
在原作里，裴如昭的一生短暂而热烈，像是烟花，绚烂过后只剩下冷寂。
十六岁的裴如昭跟随父亲贬官到洛州，在清心寡欲粗茶淡饭的生活里消磨，而裴父和裴母也因为调查江右道的案子深受牵连，相继离世。等到裴如昭十七岁的时候，裴家已经只剩她自己。
同年水患，太子齐恪明南下治水，将裴如昭带回太子府中，执意要娶为太子妃。
反反复复折腾一年以后，最终将正妃侧妃一起迎入太子府。
正妃是裴如昭，侧妃便是柳芸柔。
婚后裴如昭育有一儿一女，但大儿子天花早夭，女儿死于权谋争夺被毒害身亡。
最后是柳芸柔登上皇后之位，与齐恪明相伴数年，传帝后佳话。
至于裴如昭——哪里还会有人记得她呢？
完完全全成为齐恪明与柳芸柔虐恋情深中的一环，不过是二人甜蜜婚后生活的调味剂罢了。
所以陆璟之很不愿裴如昭与齐恪明接触。
很多年前，父亲跟他说对面裴家有个小妹妹，以后要做个好哥哥。
于是，他对裴如昭说外面的天地有多么辽阔，自由的世界有多么美好，就是希望她能有自己的选择。
只是陆璟之也没想到，裴如昭竟然走了一条意想不到的路。
不再是权欲争夺中身不由己的棋子，反倒一步步夺回主动权，成为这个棋盘上的执棋人。
眼下齐恪明将要娶妻，看样子裴如昭是安全了。
但男人最不可信，天知道日后这齐恪明会不会一时上头突然权欲熏心，想把朝堂上的干将拉进后宫里去。
史书上前期英明日后刚愎自用昏庸无道的皇帝海了去了。
……
接下来的日子里，陆璟之试图对齐恪明严防死守，绝不会给齐恪明任何与裴如昭独处的机会。
齐恪明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不明所以，习惯了的裴如昭习以为常。
倒是大皇子齐恪清，摇了摇折扇，问陆璟之：“你心悦裴姑娘。”
这甚至算不上问，齐恪清相当笃定地说出自己的判断。
陆璟之的脸红了个彻彻底底：“你、你再乱说什么！就算你是皇子，也不能乱说！”
齐恪清噙着三分笑：“我乱说？你这里知道我是不是在乱说。”
齐恪清手中的折扇点在陆璟之心口，转身跟裴如昭道别，潇洒离去，毫不在意自己掀起了怎样的狂风暴雨。
正跟齐恪明商讨的裴如昭忙里抽闲应声送别，余光瞥见陆璟之魂不守舍的样子。
目光顿了顿还是决定先忙完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陆璟之面色如土，坐在石凳上怀疑人生，一副天塌地陷的模样。
“完了……”
陆璟之再清楚不过齐恪清到底是不是乱说，隆隆的心跳声做不得假，心中饱胀的情感做不得假。
他，喜欢裴如昭。
很喜欢很喜欢。
什么兄弟朋友青梅竹马都不过是他用来掩饰感情的借口罢了，自欺欺人哪里能欺得了一辈子？
陆璟之瞄一眼正与齐恪明争论得厉害的裴如昭，瞬间收回视线，像是被火烫到一般。
完了，真完了。
被这样直截了当的点破揭穿，他以后还怎么跟裴如昭相处？
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个变态，他可不是什么原装的，孟婆汤都没喝干净就穿越来到一个架空王朝，他不过是个用孩子的身体看世界的成年人罢了。
可小昭不是，他看着小昭一路磕磕绊绊的长大。
陆璟之痛苦，他果然是个变态吧……竟然喜欢上了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
陆璟之在这里顾影自怜自暴自弃，总算忙完的裴如昭这才分出点心神来问问他到底怎么了。
手还没放到陆璟之身上，他就骤然弹开。
捂着脸道：“离！离我远一点！别过来！”
活像是什么被登徒子骚扰的良家妇女。
裴如昭满头雾水，转头眼神询问齐恪明，想问问陆璟之这到底是怎么了，齐恪明同样不解。
陆璟之觉得丢脸丢到姥姥家了，转身就要跑走，刚走两步，想起了齐恪明还在，又折返回去将齐恪明拉出裴宅。
“陆璟之你疯了！你走就走，扯我做什么！”
“你都马上要成亲有家了，回去多照顾自己的老婆懂吗！马上要结婚了要懂得经营感情懂吗！”
“那我也不用你这个光棍来教我！”
……
两个人一路吵吵嚷嚷的走了，裴如昭云里雾里，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陆璟之这是怎么了，只当他突然犯病。
之后几天里，陆璟之持续这种状况，每日都来，但总是离得远远的，也不跟她说话，活像是有深仇大恨。
起初裴如昭还有心关怀两句，可陆璟之总躲着她，再加上她忙得不可开交，哪里能抽得出多余的时间来？
此时的陆璟之，正坐在花园里残害花朵，“喜欢我，不喜欢我，喜欢我，不喜欢我……”
如此循环往复，活像是个坠入爱河无法自拔的痴情人。
最后一片花瓣落地，陆璟之呆呆地念出一句：“不喜欢我……”
整个人都傻了。
突然起身，焦躁踱步：“骗人的！封建迷信！这玩意儿肯定不准！”
说着就要再去薅两朵花来一试究竟。
春雨跟在后面一脸头疼，可又拦不住，只能求助似的看向恭叔。
恭叔倒是老神在在，捋着胡子道：“王爷总算开窍了，这是好事。”
春雨抽抽唇角：“……对我来说是坏事。”
或许，对人家裴姑娘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
“对！”陆璟之突然高呼，“我应该做点别的事情分散注意力！”
说着就冲回屋里，提笔写字，继续写他那本不知停更了多久的《乘风起》。
陆璟之就是六六居士，就是裴如昭很喜欢的那本书的作者。
但她并不知道自己很喜欢的书其实就是陆璟之写的。纪见载知道，但是被陆璟之威胁绝对不许说出去。
其实，连洛州的过客楼都是陆璟之的产业，不然最新出来的章节是如何能让纪见载第一个讲出来呢？
陆璟之奋笔疾书，泼墨挥毫，并不好看的字迹写了一张又一张。
他现在简直就是文思泉涌，文曲星下凡！
陆璟之一挥而就，两个时辰之后，陆璟之傻眼。
他看着自己方才写出来的东西，从头到尾都透露出一股毛头小子青涩的暗恋酸臭来。
他瞬间瘫进椅子里，灵魂出窍：“完了，我真完了……”
研墨的春雨瞥了一眼纸上的内容，直呼没眼看。
他家王爷要是这样都能将人裴姑娘娶回来，那可真是祖上烧高香八辈子积德，全凭老王爷和夫人上天保佑。
最后，陆璟之将这些稿子修修改改还是寄了出去。
删去了男主角青涩的暗恋，直接剑走偏锋另入极端走上了后宫路线。
春雨寻思，这样真的不怕裴小姐反感，以后连六六居士的身份都追不回来不管用了吗？
可陆璟之尚沉浸在自己的少男情怀里，又哪里有多余的脑子来想这些事呢？
虽然陆璟之总躲着裴如昭，但还是会每日到詹事府或者兵部去刷一下自己的存在感，最新印刷好的《乘风起》就放在裴如昭案前，他竖着耳朵，忐忑地想要听到反馈。
可余光只瞥见裴如昭蹙起的眉头和愈发微妙的神色。
“……这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陆璟之的心直接碎成两半。
裴如昭的余光里也能看到陆璟之神色的大起大落。
虽然搞不清楚这人这些天到底怎么了，但说到底，身为朋友，多关心一下总无错处。
眼下，手头上的事情暂告一段落，总算能休息的裴如昭如释重负，决定第二天休沐的时候杀到陆璟之家中去问个明白。
至于陆璟之，已经失魂落魄回家，觉得自己被宣判死刑了。
裴如昭看着空荡荡院子：“……”
真有毛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