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比天高三分满

    第六十五章

    齐恪明死后,举国大丧。

    因小太子年龄尚幼,且有庆宣帝明令,令齐礼熙年满十六岁后方可登基。

    故年号未改,仍沿袭庆宣之号。

    裴如昭履宰相之职,庆宣帝兄长宁王履监国之职。

    一时风云变幻,人心惶惶不安。

    宰相裴如昭与监国王爷齐恪清以雷霆手段迅速清扫朝内动荡,扶皇后垂帘听政,辅佐太子朝政。

    齐恪明离世时,齐礼熙还不到十一岁,如今两年时间过去,也不过才十三岁而已,距离登基还有三年时间。

    ……

    裴如昭此时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殿上,听着齐礼熙发脾气。

    今日朝堂上有大臣直言不讳,小皇帝深感冒犯,但在大殿上又不敢发作,只能回乾心殿后大闹天宫。

    甚至气到眼泪都快出来了。

    裴如昭看着论年龄几乎能当她儿子的齐礼熙,心里由衷庆幸自己没孩子,要是自己的儿女是这副只敢窝里横的模样,她怕不是要被气死过去。

    随着年龄的增长,齐礼熙变多的只有心眼。

    他自然是聪明的,只是这点聪明全都用在了揣度人心,利用旁人上。

    凡是朝中官员们提上来的折子,齐礼熙首先想的永远不是这提议政策是否利国利民,永远第一时间思考这条政令会不会成为他做皇帝的阻碍,会不会撼动他的地位。

    裴如昭和齐恪清不知道纠正他多少次,可齐礼熙就是改不过来。

    陆璟之年底进京的时候,一眼就看出齐礼熙的熊孩子本性,直截了当地说:“改不过来了。”

    裴如昭叹气。

    陆璟之不屑道:“你能压得住他一时,难不成还能压得住他一世?齐礼熙这脾气秉性就是他娘给养出来的,他娘就性情多疑,整天觉得你跟齐恪明那狗皇帝有染。她也不想想,你能看得上齐恪明?你能看得上天天给自己塞一堆活儿的顶头上司?”

    “柳芸柔多疑,否定她儿子的价值,总觉得他做得不够好,才会让那小崽子拼了命地往自己手里扒拉东西,攥住了就不肯撒手,把那皇位和脸面看得比他命都重。”

    “我知道……”裴如昭心累,“我天天面对小皇帝哪儿能不清楚症结所在?偏生这急不得,一着急用劲过猛,直接崩盘。”

    陆璟之神色僵了僵,也知道自己刚才说得话实在大不敬,别别扭扭转了话题:“今年北边的雪比往常来得晚,也来得少,开春之后少不得有大风大旱,要提防着北边的那几个部族。”

    裴如昭颔首:“去年雨水就不算丰沛,靠北的几个道州粮产都有所减少,年前的时候已经派人去支援了。”

    这些年雨顺风调,不仅大荣发展飞速,连带着周边的小国部落也跟着喝上一口热汤,逐渐壮大起来。

    此时年初一刚过,二人坐在院里看着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花飘落,零零星星的,下了两天也不过才盖过脚面。

    对于农业来说,冬日里不下雪是件大事。

    朝中上下都为了这场雪急得上蹿下跳,钦天监一天一个说法,变着花样地往小皇帝跟前凑。

    偏偏这齐礼熙就信这些,大事小事事无巨细都要找钦天监算上一算。

    就差连他今晚能不能睡个好觉,明天起床会不会闹肚子都算算看了。

    裴如昭懒得管束他这些毛病,朝中事务繁多,她分身乏术,再加上乾宁朝和庆宣朝的官员也大多到了年纪准备退下,寻找合适的人手接替也是个麻烦事。

    她跟齐恪清分工明确,她只管朝堂上的事,管文武官员天下民生,而齐恪清则管着皇家的事,他是齐家人,看顾皇宫的孤儿寡母,震着各地藩王。

    千防万防,裴如昭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捅出大篓子来的竟然是最不起眼的钦天监。

    这场小雪只飘了两天,年初二便停了。

    初三便出了个大晴天,雪水一化,更旱了。

    裴如昭一大早就召集了阁臣进宫,准备共议今年有关农耕的事项,拟个预案出来,防止各地发生灾害之后手忙脚乱。

    裴如昭辰时便到了乾心殿,众多阁臣比她来的只早不晚。

    内阁学士多是从国子监与翰林院提拔而来,只有小部分是六部大臣。

    裴如昭如今是宰相、首辅之职合为一体,分身乏术。

    眼见人都到齐了却还不见小皇帝的人影,裴如昭压下眉头,找司礼监的御前太监询问小皇帝如今身在何处,怎得还没动静。

    小太监急急忙忙跑去探情况,不多时又火急火燎地跑回来,凑到裴如昭跟前耳语:“小殿下不在养心殿,问殿下身边的人也不肯说。”

    裴如昭凝眸,思忖片刻:“去钦天监找人。”

    小太监正要往外跑,迎面便撞上了齐恪清。

    齐恪清和陆璟之手里还押着个一身反骨的小皇帝,正梗着脖子在那儿生闷气。

    在外人面前,裴如昭与齐恪清不约而同地会给齐礼熙留面子,但齐礼熙这个被保护过度的小孩儿,根本就不能理解他们二人的煞费苦心。

    但陆璟之才不惯着,他是整个大荣都出了名的诨,哪怕现在他是龙虎军的统帅,也不妨碍他的狗脾气让旁人敬谢不敏。

    押着齐礼熙就跟押小鸡仔一样,一点也不给这小皇帝面子。

    “朕不过是去钦天监敬问国运,尔等冒犯先祖神灵,难道就不怕天谴怪罪吗!”

    裴如昭一个头十个大,实在想不明白齐恪明和柳芸柔那样聪明的人怎么能生出这样一个不灵光的儿子。

    这等时刻不赶紧想办法竟然跑去钦天监问神灵?

    先祖神灵要是朕的有用就不可能然齐恪明当了十年皇帝就死。

    裴如昭气不打一出来,可内阁的阁臣都在,又只能强迫自己冷静。

    “小殿下,里面说。”

    也不知这齐礼熙到底在犯什么邪,梗着脖子道:“朕就要在这说!在文武百官面前揭穿你丑恶的嘴脸!朕才是皇帝!”

    这下别说裴如昭了,就连站在一旁的阁臣都看不下去。

    提携之恩等同于再造之恩,裴如昭给他们这些有心有志之人一个机会,怎能不感恩?

    “殿下,裴相——”

    “朕说话何须你们插嘴?”齐礼熙年纪小小威风不小,“到底朕是皇帝还是她是皇帝?”

    裴如昭的神情从最初的怒气转为平静,她静静地看着齐礼熙,声音毫无波澜:“殿下想如何?”

    裴如昭冷清的声音如一盆冷水浇在齐礼熙头上,他下意识瑟缩,又想起自己才是储君于是再度昂着头,像是只小斗鸡一样说道:“不、不如何,教教你什么是君臣礼节罢了!”

    “臣敬谢殿下不吝赐教,若殿下无旁的指示,便指点一下今年的预算,今年冬日无雪,开春必然大旱,势必影响各地收成,这是各部拟上来的方案,请殿下过目。”

    齐礼熙满脸狐疑,将信将疑地从齐恪清手中接过折子,匆匆看过两眼,也看不出什么不对来,等最后翻到金额那一页,瞪大了眼睛:“三千七百五十万两银子全都撒出去打水漂?朕想修个画舫都不肯批二百万两银子,这天灾还没发生呢,能花得完三千七百五十万两?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心里的小九九,都想着从朕的国库里偷钱!”

    乾心殿内死寂,有的是不知如何是好,有的是彻底对这小皇帝失望。

    总之,这些能臣在看向齐礼熙时,眼里明晃晃的全是失望。

    兢兢业业,尽心尽力,年都没过好便进宫劳心劳力,结果还被小皇帝这样怀疑,任谁都要寒心。

    裴如昭可以允许齐礼熙对自己不屑,但不允许他对朝臣也以此态度,沉着面色正要开口,死寂的大殿上突然响起一声嗤笑。

    笑声源自陆璟之,他笑着往前走两步,站定在齐礼熙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这位自尊心爆棚却能力平平的小皇帝。

    “殿下,你的太爷爷能为了一村老幼妇孺孤军深入拼死抗敌,你的爷爷为了保关内二十年太平不愿苦了百姓,宁愿在草原上爬冰卧雪吃草根树皮,变卖家产也不动灾民一分银钱,你爹——”

    “你爹更是每年巡查大荣各方土地民情,哪怕疾病缠身,文武百官建言在阳平山建行宫安养也不肯在自己身上多花一分钱。”

    陆璟之说着走向阁臣批奏折的桌子:“殿下你瞧,文武百官用的东西都是最新的,最好的,这是二百年的黄花梨,这是南海的酸枝木,这笔墨纸砚桌椅板凳都是陛下亲自设计过的,就是怕官员们久坐办公身体劳累。至于陛下用的东西——”

    陆璟之笑容和善,笑意却不达眼底:“至于皇帝用的东西,则是从乾宁皇帝在位时就不曾大肆换过。怎么到了小殿下这儿,就要二百万两银子修一条画舫呢?天下百姓劳心劳力送进国库里的银子,如今花在天下百姓身上,怎么就叫打水漂了呢?”

    陆璟之每说一句,齐礼熙的气势就更弱一分。

    贤王爷可跟其他王爷不一样,这是当年太.祖皇帝亲自指下来的头衔,而且贤王府代代忠良,鞠躬尽瘁立下汗马功劳,若是敢动贤王府的人,这个皇帝才是真真正正不想做了。

    “你们——你们这是对皇帝不敬!这是死罪!”

    陆璟之这个混不吝地才不惧怕齐礼熙的威胁,他早就看这小鬼不顺眼了,整天耀武扬威吆五喝六的对着裴如昭颐指气使,哪怕他在北直隶都能听到这小混球的光辉事迹,早就想找他算账了!

    “哦。”陆璟之点头,“那就死罪吧,今天乾心殿所有人都请陛下免职,但求一死。”

    齐礼熙被气得眼眶都红了,他环视乾心殿上所有朝臣,竟无一站在他这一方。

    悲从心头起,直接拂袖而去。

    裴如昭敛眸,微微抿唇,几息之后看向乾心殿内的朝臣,歉意道:“今日之事实属意外,请诸位同僚勿要记挂在心。小殿下年龄尚幼,难免性情中来,稍候请御膳坊送些清心静气的汤品过来,有劳诸位。”

    裴如昭做事滴水不漏,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直到出了乾心殿,四下无人之时才叹息一声。

    “真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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