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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六章

    平心而论,遇到齐礼熙这样的上司,只有活菩萨才能宽恕他。

    只可惜,在场三个人,没有一个是愿意宽恕齐礼熙的活菩萨。

    别说裴如昭觉得烦,就连不管什么时候都云淡风轻的齐恪清也觉得烦。

    齐恪清不止一次疑惑过他们老齐家到底是怎么才能养出齐礼熙这样一个品性纨绔的孩子。

    可思来想去都没个头绪,旁的不说,就那个比齐礼熙要小几岁的齐礼钰,脾气秉性上都要比他来得靠谱。

    裴如昭眉峰微压,透出些不好惹的戾气来。

    从出生到现在,裴如昭从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人,这些年也只是看上去平和了些罢了,真要说起来,仍旧是暴脾气。

    陆璟之是最了解裴如昭的人,哪儿能看不出她现在已经怒极?

    拉着人往外走,充当和事佬:“走走走,今日请你吃饭,宁王一道,我做东!这点小事别放在心上。”

    这几年里虽然陆璟之每到年关都会上京,但两个人也碰不上几回面,更难得见到裴如昭与陆璟之相处时的样子。

    朝中提起人人都敬畏三分的裴相,在陆璟之跟前倒不像是常人眼中老虎的模样,甚至还显得有点温柔。

    就见陆璟之三言两语安抚好裴如昭的火气,然后兴高采烈地拉着人往外走。

    齐恪清瞠目结舌。

    又想起方才乾心殿内陆璟之浑身带刺的模样,由衷感慨这两人不愧能凑到一起去。

    ……

    等上午的公务处理完,裴如昭看着安置好乾心殿内官员们的午膳,这才带着陆璟之到一处偏殿去吃午饭。

    陆璟之吃完,感慨宫里的饭好吃。

    裴如昭心情不爽利,随口道:“天天吃会掉头,还好吃吗?”

    陆璟之明智地选择不去触裴如昭霉头,转而问齐恪清:“这小皇帝天天都这副德行?”

    齐恪清很想否认,但事实上,自打齐恪明离世后,这齐礼熙还真就是这副德行。

    “能忍?”陆璟之这话说得委婉,其实已经是在劝他们考虑换一个储君了,“他弟弟看着虽然胆小,但比他聪明得多。”

    裴如昭一个眼刀止住陆璟之接下来会大逆不道的话:“你信不信再说下去,连宫门都走不出你就要掉脑袋?”

    陆璟之收声,比了个守口如瓶的手势:“吃饭,吃完饭干活!”

    ……

    无论皇帝能力如何,有没有皇帝,荣朝的各部之间都能运转流畅,最大程度发挥了官员的能力,也极大程度上提高了对皇帝的要求。

    直到目前裴如昭能忍得了齐礼熙给她添堵,唯一的理由就是他虽然糟心,但属实能力有限,所以孤立无援的小皇帝不会对朝政大局产生任何影响。

    阁臣中有不少裴如昭熟悉的面孔,比如纪见载,比如姬鹤,比如今年刚调任进来的季孟甫,还有一个从翰林院提拔上来的名字叫吉宏楚的年轻人。

    被朝臣们打趣,说这四个人凑在一起,是四季安康。

    这四人各有所长,堪称栋梁之材。

    裴如昭很喜欢在乾心殿内忙碌的感觉,看着大家有条不紊,群策群力,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会让她觉得这个国家的未来是光明的。

    会让她感受到自己真实存在的价值。

    这些人都是她精挑细选上来的国之肱骨,却被未来的皇帝弃如敝履,当真教人寒心。

    希望日后这齐礼熙能安分些,别给她惹是生非,最好再生个脑瓜灵光的孩子,不然——

    她只能为了两朝皇帝的嘱托,将这小孩儿早早送出去颐养天年了……

    ……

    忙碌一整日后,乾心殿总算初步拟定好了今年各道州应灾的预备方案,刚誊写整理好准备拿去养心殿让齐礼熙过目,就听殿外一阵喧闹。

    什么人敢在乾心殿外造次?

    “太后驾到 ——”

    裴如昭眸光微滞,抬眼的瞬间锐利至极,她站在群臣首端,向柳芸柔行礼。

    “臣参见太后,太后金安。”

    直至走过裴如昭,柳芸柔才轻飘飘来一句:“都起来吧。”

    柳芸柔缓缓走过阁臣用来处理公务的桌案,从上面随手捞起一本折子翻看,看过两眼之后又翻开下一本。

    朝臣中微微起了些骚动。

    “怎么?”柳芸柔声音高扬,“哀家看不得?”

    说实话,还真看不得。

    这倒不是什么后宫不许干政的说法,而是这些由阁臣拟定的章程都是机密文件,任何人想看都必须要有批条,并记录在册。

    哪怕是皇帝想要随意调看折子也得留有记录。

    从庆宣帝在时便是这样。

    裴如昭平静吩咐:“今日太后娘娘翻看了工部和户部拟给海西、阳漠两道的折子,记在册上。”

    柳芸柔顿住,突然松手,折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跟在柳芸柔身后侍奉的宫人瞬时跪了一地,战战兢兢不知该不该捡。

    裴如昭神色如常,走上前去,将折子捡起来,然后放归原位:“太后娘娘,这些都是朝臣们辛劳的心血。”

    平静,却剑拔弩张。

    这是荣朝最位高权重的两个女人的争锋。

    裴如昭对上柳芸柔的眼睛,在她黑沉的眼中看到对自己的恨意。

    有时候,裴如昭真的很想好好问一问柳芸柔,她裴如昭这半生,一直在尽心尽力守着他们齐家的家业,替她管着齐恪明留下的烂摊子和齐礼熙捅出来的大篓子,柳芸柔拿什么恨她?

    凭什么恨她?

    有什么资格恨她?

    柳芸柔缓缓绽出笑容,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她柔柔一笑,转身看向朝臣:“今日本宫得知诸位大人在乾心殿辛劳,时值年关,却还让各位不得闲暇,便自作主张备了些薄礼以犒劳诸位。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日后——还是有劳诸位继续辅佐皇帝。”

    说着,盈身一拜。

    “陛下虽年幼,但这些年里有劳各位教导,也算学到些东西。今日眼见各位辛劳,哀家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这本该是皇帝操劳的事,却让诸位大人分担了去,这可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不如让皇帝早日举行登基大典,正式继承大统,也好给大家一个主心骨。眼瞅着这两年的光景不如之前,若是没个拿主意定心性的,还真怕生了乱子。”

    说着,柳芸柔微笑起来:“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两年多时间里,小殿下有多努力大家有目共睹,也算是跟着学习涨了经验,正好钦天监算过,下月便有几日,不如就趁热打铁,将这事定了。也省得大家大过年的还要被裴相叫来乾心殿加班不是?”

    立时,宫人捧到官员面前的盒子成了烫手的山芋。

    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说话间,柳芸柔站定在裴如昭面前,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裴相意下如何?当年庆宣皇帝一手将我们母女托付于你,裴相不如替先皇决定小殿下到底有没有登基的资格?”

    裴如昭面沉如水,拱手垂礼:“裴某没有资格替先皇决定的资格。但先皇曾有旨意说小殿下年满十六之后方可登基。”

    柳芸柔的笑声像是银铃一样:“虽说是先皇遗诏必须遵从,但此一时彼一时,眼下瞅着北边又不安宁,若是有皇帝坐镇,也好煞煞这些蛮人的威风。”

    谁都知道今年光景不好,冬月里寒风大作,却见不到一片雪花,好不容易见了雪,可没下多少又停了。

    但皇帝登基与否跟这天下安宁又有何关系?

    真要有所谓的真龙天子气运加身在,齐恪明就不会这么早早病逝。

    陆璟之想要站出来说话,被裴如昭一个眼神压了回去。

    柳芸柔惊讶道:“竟是不知贤王爷在此。山亭关有贤王爷在可谓是固若金汤,想来到时候若是蛮人造次,有贤王爷在也必定能大获全胜,扬我大荣威仪!”

    裴如昭的神情不见一丝一毫波动,她静静道:“乾宁皇帝和庆宣皇帝都是在战场上打得敌人屁滚尿流,微臣曾有幸一睹二位先皇马上英姿,实乃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臣与贤王爷亲眼所见,受益良多,用之无穷。”

    言下之意便是你的儿子根本比不过这两位皇帝,所以做不到杀敌人威风。

    同时也择清了陆璟之,将功劳全都扣在齐玄承和齐恪明身上。

    真要应了,日后跟蛮人打仗,就该是陆璟之死战了,天知道柳芸柔会不会到时暗中动手脚。

    柳芸柔被裴如昭气得呼吸都乱了,她抬手抚过发髻,勉强维持自己的得体:“既然无甚意见,那便由礼部起头拟个条子把这件事批了,今年光景虽然不好,但新帝的登基大典确实是大事,规格仪仗不得少。”

    “太后娘娘,眼下家国困顿,百姓安危不知,一场登基大典少说也是四五百万两银子的开支,吉日吉时年年都有,可这天底下的百姓若是被霍霍完了,又从哪儿来呢?”

    裴如昭这已经是完全不留面子了。

    柳芸柔面色铁青,张口就是要扣一顶污名大帽:“裴相位高权重,舍不得将这监国的权力放出去也是人之常——”

    “太后娘娘觉得,只要有一个皇帝能坐在那个位子上就能天下太平是吗?”就算裴如昭拦着,陆璟之还是站了出来。

    柳芸柔哽了一瞬,“自然,国——”

    “国不可一日无君,可皇帝能做所有的事吗?说到底,国家这个庞然大物,运转靠得是人民百姓,调节靠得是各部官员。太后娘娘觉得您的儿子能不能决定这头巨兽的命运?”

    能吗?

    怎么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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